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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章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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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身上疑点太多。鲲鹏从不会对我透露太多凰脉内幕,而孔雀有意无意地让我知道了所有秘密,似乎是有心令我成为与他缠在一根线上的蚂蚱;鲲鹏天天给我灌输“争权”“策反”等思想,孔雀极少提及,反而是原凰羽——精卫及寒鹭提的更多……年龄可能是一方面原因,但……
撩开马车的窗帘,望了眼并驱的那辆。
孔雀身上,有没落贵族的气质。
让邴斐琯帮我查御空名门,孔雀的秘密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当然,知道越多死得越快,我心知肚明,但我毫不在意。
反正这身体也不是我的。
小眉轻蹙。对了,祁湘玥是怎么死的?八岁的女孩,也不该有什么足以威胁别人的把柄……我自穿来直到现在都毫不知情……看来祁湘玥这小孩也藏有不少秘密。
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揉揉睛明穴。
我知道的是不是太多了?据孔雀说,前凰主——御空七皇子就是因为知道凰脉真正的主人并非凰主才被干净利落地解决掉的。孔雀还坏笑着让我小心……也不知道谁才是该小心项上人头的那个人。
嗯,虽说孔雀毒舌,好恐吓及挑逗他人,风流情债欠了好几辈子,但还是可以信任的。
蘅芜关切地问:“公主,累了吗?再等等,马上就到了。若困了就靠蘅芜身上睡一会儿吧。”完全保姆形象。
懒懒点头,挪到蘅芜身侧靠着她的肩小憩。
……也就只有蘅芜最关心我了。
到地方时被蘅芜轻声唤醒,惺忪揉开睡眼,由蘅芜及邴斐优搀扶下车。
碧野苍穹毫无预警地横冲直撞入我的视网膜,投影出一幅浓墨重彩的初夏旷野美景:几絮舒云微卷,细长在瓦蓝纯粹的碧落手中;微热日光均匀在足下柔软的草叶的细小角落,引得星点夏花伴翠草而生,共汲夏日的生机盎然;不知名的树错落草野中,恣肆伸展。
蘅芜微笑:“公主,要作画吗?”
我在纸上写下:先走走,再考虑画的事。
远远听得一阵嬉笑声,皇姐正在花丛间肆意舞动浅蓝色长裙,舞动的水袖在微微刺目的夏光中羽化为精灵之翼,外着的纱衣粼粼闪光,掩唇而笑的她恍若误入红尘的天使,错落人间的精灵,若精卫的银铃铛清脆悦耳的声音扣动夏日的心弦,美得万物失色。
邴斐琯面对着她,背对着我们,深蓝簇云锦缎袍切身,负手而立的他连背影也令人深觉此人高贵冷傲不容侵犯,英气逼人。
……他又是什么表情呢?
邴斐优呆呆地远眺皇姐,明显被皇姐的姝颜吸引了,“五公主与大哥感情真好……看来赐婚一事是有根据的。”
蘅芜大惊:“咦?!赐婚!”有意无意地瞟了我一眼,眼神带些失望的神色。我冷冷瞪回去:看你以后怎么八卦!
“嘘!小声点!”邴斐优好气又好笑地拍她的小脑袋,带些宠溺,似乎没注意到方才我与蘅芜的眼神交流,“我也只是听说,但父亲大人似是不同意……唉,我也说不好。”
丞相当然不乐意。因为邴斐琯的出生,他失去了最爱的结发妻子。虽说现在的丞相夫人为父皇的妹妹,我和皇姐的皇姑,高雅端庄,但丞相仍心念前妻,极为厌恶邴斐琯。而邴斐琯又是他所有孩儿中最出众的一个,已为高官再要成驸马,怎让丞相愿意。更何况丞相偏爱皇姑所生的邴斐优,否则也不会刻意让邴斐琯和我靠近,让邴斐优靠近皇姐。
每次想到这里,都不由想起一句话:即使是父母,也会真心恨自己的孩子。
前方,那二人的身形走远了,皇姐的欢笑声还模糊可闻。
赐婚的话,皇姐会很高兴吧,毕竟爱邴斐琯这么多年了。至于邴斐琯……
嗯,不论从什么方面来讲,对他来说都是件极好的事。
一边想着一边迎夏日前行,安步当车,而我却没有与动作相匹配的闲心。
被邴斐优同蘅芜的吵闹声夹在中间,轻嗅温润的草野清馨,不由莞尔。若能一直这样下去也好,只是……
……未免太无趣。
勾了勾唇角。我果然还是太黑暗,不适宜明媚阳光。
走累了,遇一凉亭,蘅芜会意地拿出文房四宝,铺纸,压上镇纸,研磨。我执笔,挥毫。
抹绿意时,心渐静;
设苍空时,眼渐清;
缀花色时,人渐宁。
我也只有在作画时,方能寻回片刻纯真静谧。
我甚至产生了错觉,站在这儿的,非平仓六公主祁湘玥,而是21世纪名画家易玥。只是,那淡漠名利的易玥,恬静宁雅的易玥,情感脆弱的易玥……已经不再是我。
因为情感脆弱,所以脾气不好;因为脾气不好,所以偏激。
皓腕不由抖了一下。
又想起来临终前那张血画,惊心动魄的美与绝望,多看一眼都会死于其中。
“小姐(小玥儿),怎么了?”邴斐优与蘅芜同时问道,无不担忧。
我勉强一笑,摆手示意不必担心。
凝神继续作画。
已经过了7年,应该忘了的,忘了成溯,忘了易玥……
这里是平苍,是另一个国度,一个我完全不知的国度,而非我温馨的画室。
长吁一口气,住笔。草野碧落已映于纸上,暖黄的日光浸染了大半天穹,初夏之景跃然。即便是千年不化的坚冰,也会因这画中夏色化为一江春水柔柔。
凉亭内除我、蘅芜、邴斐优三人,又聚集了不少看客,见画成皆击掌赞叹,誉声连片。我觉出些腊味,邴斐优与蘅芜却沾沾自喜,仿佛受到赞誉的是他们而不是我。
正待蘅芜欲收画时,突来一人叫道:“我出一千两买下这画。”
蘅芜及我眉心一皱。还未驳斥便又来一人:“两千两!”
邴斐优撇唇:“少用金银来玷污小玥儿!”嗯,讲出我的心声了。
但暴发户变本加厉:“三千两!”
“三千五百两!”
“我出四千两!”
“……”
蘅芜一扁嘴,单手叉腰,霸气外漏,尖叫:“我家小姐的画岂是凡夫俗子可染指的!”在外我都让她叫我“小姐”而非“公主”。
而人群愈叫愈欢。我眉心越拧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