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杀》丁小洛

7、去何处？

　　汇德二十三年六月。
　　夏之至，梅熟而雨至，黄梅雨，一月不断。
　　南方百姓，苦霪雨不止，百物霉腐。沾衣及物，皆出黑霉也。
　　戏谦曰：“雨打黄梅头，四十五日无日头。”
　　她单枪匹马背着一个深中剧毒的人急行了半夜，找了隐蔽地方，倒弄着野草遮住那人身形，如同猴子一般穿上树枝。
　　小心警惕，等待了一个时辰，在四周探了许久，确定没有追兵了，才安心靠着枝叶繁茂的树枝上休息一番。
　　雨落下，冰凉，薄薄的一身单衣贴在她身上。
　　时不时一阵风吹过，打上一个寒战，鼻间两行鼻涕，混着雨水躺下。
　　她小心的把身子缩成一团，由于营养不良，她现在个子小的就跟七八一岁一般，一点也没长，反而更干瘦了。
　　嘴唇被雨水打的一阵发白。
　　她盯着连绵不断的雨水，两眼发直。
　　想着她父亲吧她抱在怀中：“‘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小七，觉得这词写得如何？”
　　闲愁？她不懂！
　　当时只知道，烟草繁多就如同百姓此刻的苦难、飞絮飘摇预示百姓身居不定、梅子雨，连绵不绝，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这不过是一首写女子的闲愁的之苦的词文。到了她父亲手上便是忧国忧民！他便是那个，词文中的女子，相思国家命运、百姓愁苦！
　　国运飘摇……
　　在五行山上修养了一番。
　　离开，五行山已经七八个月了。
　　师傅口里说要赶着她走，只是她在寨子修养时候，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她一面。
　　她心底里泛着酸，师傅就这么见不得她？
　　如果她要留下去，师傅就算有万般不愿意，也会恋级她母亲的原因留下她。可是却不会见待她。她自小就懂事得早，对这些事情，倒是清楚明了得很。
　　师傅一定是怪她克死了她母亲，怨恨她！
　　是呀，她出生没多久，三岁左右母亲就早逝，父亲，在她八岁时候就抱着必死的决心将她送与林爷爷带着走，但凡是关心她的人都要死。
　　她的心里溢出了凄凉。
　　无依无靠。
　　她扯着衣料扯开，咬着树枝把背上嵌入的箭头拔了出来，血腥味道蔓延，她小心的弄泥巴掩藏，盯着离开这颗树十米外的草丛。
　　那个人，在她乞讨到凉州城快要饿死的时候，赏给她几个馒头钱。到不说什么，她也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有恩当然涌泉相报。
　　是个在五十多岁的老者，脸上露出睿智的光，还是柔弱的儒生，一点自保的武功都没有！可是，他身上却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气质。
　　当时，她无意间，看着，几个神色可疑的人，一直盯着他们这集群人。
　　她生性多疑小心。也就留了个心眼，夜里二十个黑衣人涌入他们居住的饭店，也幸好她在不远的马棚里睡觉，时刻注意那个老者，闯进窗户，没多说什么就把他扛着走了。只是那老人，不懂事，她救他，还止不住的叫唤把黑衣人吸引来了。她只好把他打昏掉！扛着懂啊安全的地方蹦。
　　也不知道多久会醒？
　　她能救他一次，不可能救他一辈子吧？反正救了这一回，他如果不聪明，死了也活该。这样战火连天的地方，到处的搁着尸体，死一两个人，都成了常事。她本不是没有见过。
　　只是这短时间，她觉得，父亲说什么爱民的话成了空谈……
　　统治者只不过为了自己利益服务的，还来什么劳资的为国为民。
　　天下乱了！
　　嘴上扯着笑容。
　　文叔，让她颠覆这个国家！她合着伙，到底去投靠那方势力？非得打得皇帝老儿，连他亲娘都不认识！
　　那个皇帝老儿，害死了她父亲、林爷爷、文叔……
　　十万将士……
　　血债血偿！
　　一个昏君！凭什么享受了百姓供给他的所有东西，还奴役百姓！不把百姓当人看！
　　她心底压着火气！心底仇恨的种子，发芽生根，肆意蔓延！
　　天下乱了才好！各方势力都闹腾起来！架起为民请命的旗号！要不是为林将军报仇！不知道到底有几个是真的？要不是百姓受不了苛捐杂税，想反抗起来了！乌合之众，难成大事。
　　可是能成的有几个？小打小闹的事情。倒是让孟七不屑于顾。虽然她还小，但是从小听多了父亲谈乱朝廷大事，是不是和林爷爷、文叔讨论时候也不会避讳她。
　　北有翼王，南有贤，东生夏子，西留霜。
　　四方有四王名声叫好。
　　可惜南王木禾虽然贤能，却魄力不足，迟迟徘徊，不敢与朝廷正面相抗，值得安抚百姓，年年水灾，开仓纠集，召集人口到安全的地方，百姓口碑不错。不过当君王，不仅仅需要的是仁爱之心！如果他没有足够的威信！何以使其百官对他俯首称臣？优柔寡断，难成大气。
　　东边有个夏陵君！成为东夏之子。向来好才，食客三千，广结天下豪杰，只是，孟七听说，此王儿子倒是个不争气的主，有次强抢民女闹出事端，还死了人，也是夏陵君暗地里平息，只有向文叔向着几位在夏府邸当门客的朋友听到的。得知这点，小七，也就淡了心思，如果连自己儿子如此放纵的王者如何能扶植？他的江山打下来必然会交给下子孙？传不了两代，天下必将再乱！不是白白帮人打？这不是帮助把皇位从一个昏君手里送到另外一个昏君手里？
　　西面威武大将军冷寒霜，身为军人，却喜欢用江湖中的感情，过于重义！虽然手握重兵！算是四大势力中的人马最强的一方，可是她摇摇头，林爷爷曾经说过他：“刚愎自用，无容人之量，猜忌心重。”一个领导者如果，没有容人质量，就不能容忍比他强的，一旦手下人声望超过它，必然招致祸端！猜忌心重，必然不能对刚刚到他手下的人委以重任。当权者，过于重感情，执法中必然有偏私！判断之间必然会感情用事，此人不是一统天下的王者，只能当个大将。
　　北方翼王？
　　她微微捏着太阳心，冰凉的雨水从她的头上滴落。
　　又陷入回忆，只听爹爹说：“翼王睿智，拥有心怀天下的野心，却知道明哲保身。暗地培养势力！真正的王者，不是他拥有比别人强的能力，而是拥有让别人心肝情愿为他效命的本钱！收买人心、知人善用！知道取舍之度，我倒是佩服，翼王，只可惜年纪老迈……翼王之子传说，也是个纨绔子弟。”
　　她心底生出些绝望……
　　摇摇头，听着响动，马上蜷曲在树枝的一角落，放慢呼吸。
　　只听着一双双的忙乱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