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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   宗明府的组织结构构成是这样的:最高领袖是府主,然后是内外三堂的两位总管,两位总管之下是内外三堂共计六位堂主,再往下则是各地的分舵舵主。墨让治下的内三堂,分别是掌管情报的墨羽堂、掌管财务的黑水堂和负责刺杀的暗獠堂,孟希翰治下的外三堂,则分别是专职各地分舵的降龙堂、负责对外事务的伏虎堂与集合精锐战力的栖凤堂,而在这六堂之外还有一堂,那便是由府主亲自掌控的刑堂。

      如今从大门跨进来的那人,正是刑堂副堂主邓魁!

      他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身形中等,脸颊削瘦,颧骨有些高,以至显的双颊凹陷,嘴角总是向下抿着,看上去给人一副愁苦的感觉。

      事实上,通常他都是让别人愁苦的那个。

      至少明息每回看到他都觉得天阴下来搞不好就要下雨。

      至于今天,估计下的不是雨而是雪。

      明息在心里腹诽了一句,最后还是只得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邓副堂主。”

      邓魁冷冷地看着他,一双八字眉向下耷拉着,没有说话。

      明息先指了指呼鲁托:“暗通蛮人?”再指了指东振林,“勾结天一教?”最后指了指自己,“培植私人力量。”他愁眉苦脸地问,“能不能辩解?”

      邓魁很干脆地回答:“能。”

      “我今天才第一次见到她。”明息忙不迭地道,“真的!在这之前我呼什么托托什么呼听都没听过!今天中午有个蛮人送信来,信里说叫我今晚在这里等她。”

      “你说她是呼鲁托?”不待明息点头,邓魁冷冷地道,“莫干烈没有妹妹,只有两个弟弟。”

      明息一呆。

      “便算她约你相会,你却为何不通知分舵一个人与她私下会面?蛮人狡诈无常,你便不怕此乃诱敌之计?”

      “这儿是延兴,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地头,若我竟在这地方被蛮人诱杀……呃宗府也不用为我哀悼了……”

      邓魁对他的自嘲毫无兴趣,只冷冷地道:“你莫忘了,当年莫干烈也是你这般想法。”不待明息再说,他又道,“你说今天中午有个蛮人给你送信,信呢?”

      明息从怀里取出信纸递过去。

      邓魁接过看了一眼,明息正待说话,他却突然将信放到灯焰之上!

      “喂……”话音未落,明息愕然地看到信纸上慢慢浮现出另一些文字,心念一转,已然明白。

      邓魁的目光在那新浮出的字迹上缓缓走了一遍,淡淡地道:“还有辩解吗?”

      “我说这是栽赃陷害你信不信?”明息有气无力地挥挥手,“随便啦。”

      “那这个人呢?”邓魁望向东振林,后者两手负在身后一副与我无关的架势,“你也要说你和他是第一次见面?”

      明息这回回答的很快:“他是我朋友。”

      这一声却连东振林也有些意外,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他一眼,后者却不看他,只理直气壮地望着邓魁,理直气壮地又道:“府规可没哪条写着不能和天一教的人交朋友。”

      “但你背着宗府私聚势力又做何解释?”邓魁打鼻子里哼出口气来,“红黄蓝?嗯?”

      “那府规也没哪条写着不能自己组队当老大嘛。”明息一脸无辜,“不信你回去问府主。”

      “府主?”邓魁突然冷笑一声,手腕一翻,亮出掌中一块令牌,高声道,“奉府主口谕,明息暗通蛮人勾结天一教私结党羽,一经查实,就地处决!”

      他这话一出满堂俱惊,头一个叫出来的却是从二楼跳下来的黄秤。他手忙脚乱地刚从二楼跳下,还没站稳便先被四支弩箭对准,他不敢乱动,急急地只嚷:“邓副堂主弄错了吧?府主怎会……息少爷是……”

      邓魁截口道:“府主的令牌你敢质疑?黄秤,明息私结党羽暗中培植势力,你是再清楚不过的,这个消息也是你亲自传回孟统领处的,怎么?今日你倒想为他狡辩?”

      黄秤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敢去看明息,只咬牙道:“不错,孟统领命我将北疆的消息传回宗府,我做了,但‘红黄蓝’在北疆绝不是你说的什么暗中培植势力,我们都是对付蛮人……”

      “宗府有分舵在此,为何不以分舵名义行事却要自行组织人手?”邓魁冷笑道,“何况据我所知,‘红黄蓝’大多并未加入宗府……”

      “息少爷是少府主,面对的又是共同的敌人,这有什么关系?”黄秤愤然道,“何况分舵那些个酒囊饭袋,要是他们能用,我们需要费这么大劲自己招人自己动手吗?你去打听打听,自从墨总管离开之后,北疆大局几乎全靠军队支撑,分舵在这边简直就是个摆设,依着我说,倒该先查查分舵这些年……”

      “黄秤!”邓魁喝道,“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老子的身份不用你来提醒!”黄秤本是个吃软不吃硬的,邓魁这一声倒激起他的脾气,脑子一热也不管那对准他的四支弩箭,指着邓魁骂道,“老子我们在北疆吃苦受罪,有时候一天要打三场仗,喝风吃雪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老子杀的蛮人比你见过的多十倍不二十倍!你们他妈的躲在后头专害自己人!我们这半年和蛮人打了多少回,你倒过来说我们暗通蛮人?放屁!老子@¥@#¥……”

      邓魁冷冷地道:“目无上级咆哮刑堂,死不足惜,放箭!”

      黄秤正骂的性起,突听得“嗡嗡”数声,他只觉眼前一花,已被明息与东振林一左一右夹在中间,二人掌中各自挟了数支短箭!黄秤怔得一怔,这才醒悟自己适才已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心中一寒,情知无可转圜,心一横反手便去拔刀,手上一紧,却给明息按住了。

      “邓副堂主。”直至此刻,明息仍然很客气,甚至愁眉苦脸的很是无害,他从东振林手中将被他接下的短箭拿过来,连同自己接下的一齐捧在掌中,苦着脸地对邓魁道,“这其中必有什么误会。我愿随邓副堂主回宗府向府主解释,不知邓副堂主意下如何?”

      邓魁见他适才接箭的身手,面上虽仍淡淡心中却是震撼,再见他这副委屈求全忍辱负重的样子更是不安,心道:怪不得上头要特意派他过来对付这个少年,之前还当他是昔日那个纨绔子弟不解上头为何对他如此重视,不想果真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既如此,更是留他不得!

      他心中主意既定,沉声道:“你愿束手就擒随我回宗府请罪,我也不为难你的手下,但天一教这人……”

      东振林冷笑道:“他若束手就擒岂非直接把小命送你手上,真是好便宜的算盘!”

      明息却咳嗽一声笑道:“邓副堂主是府主信的过的人,你别挑拨离间的。”他捧着那数枝短箭上前两步将双掌奉出,对邓魁道,“邓副堂主,请。”邓魁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用眼色示意身边两人上前,那两人收了弩机一人上前接下明息手中捧着的短箭,一人便拿了绳索往明息头上套,明息低头再一抬,突然脸现惊诧之色,失声道:“府主!你怎么来……”

      这一声“府主”叫出来,邓魁脸色大变,不及细想,将身一退喝道:“放箭!全部杀了!”

      明息身体灵蛇般滑出,那原本套在他颈上的绳索被他一带,那执绳的哼也未哼一声已被他一刀封喉!邓魁退的快他追的更快,邓魁才退出一步,劲风扑面,已逼使他不得不出手回击。明息这一记却是虚招,手腕一翻那绳索已落到他掌中,邓魁只顾上头,却不妨那绳索悄无声息地袭向他下盘,二人双掌一错,邓魁只觉腿上一紧,膝盖已被绳子牢牢绊住!紧接着颈上一凉,已被短刀逼上咽喉!他手脚一僵,瞬间被明息连点了数处大穴,随即将绳索在他腰上一绕,将他抡起来“呼”的转了半圈,喝道:“住手!”

      适才邓魁命令一下四周弩箭齐射,黄秤与东振林无处闪避只得各展身手硬挡,正紧急间,只听得明息大喝了一声“住手!”

      眼见明息扣住邓魁退入场中,四下里的弩箭齐齐停下,明息退到二人身前,眼角余光一扫,心中不觉微微一沉。

      邓魁嘶声道:“明息,你反了?”

      “反了的怕是邓副堂主你吧。”明息嘴角含笑,啧啧道,“不过听到我喊了一声‘府主’就吓的赶紧要杀我们灭口,邓副堂主,你这令牌口谕,怕是有什么问题吧?”

      邓魁冷笑道:“府主有令,你罪不容赦,着我有权将你就地处决,你再怎么妖言惑众也不过是掩耳盗铃!”

      明息哈了一声,道:“着你有权将我就地处决?邓魁,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这么说话!”他脸色一沉,手上加力,捏的邓魁左肩咯咯作响,寒声道,“别说你一个小小的刑堂副堂主,便是府主亲至,想冤枉我明息,那也是做梦!”

      邓魁痛的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却兀自硬气并不呻吟,只嘶声道:“你口口声声说冤枉,为何却不敢随我回府?”

      明息笑了一声,拍拍他的脸,道:“我是要回府,却不是随你。”他将邓魁向前一推,喝道,“叫他们让开!”

      邓魁脸上阵青阵白,突然嘶声大呼:“不要管我!放箭!杀了他们!”

      明息不想他竟如此不惜性命,心中恼怒之余却更多惊惧。幸好邓魁虽是吼的厉害,周遭箭手却大都面露犹豫之色,显是无人愿跳出来担当这射杀上司的罪名。他心念一转突然撮唇打了个呼哨,这哨声被他以内力送出在这静夜中远远传了出去,邓魁一听便知不好,急叫:“还愣着做什么?快动手!”

      四下“嗡嗡”之声再起,这回却是将他四人一并纳入目标,明息将邓魁一拖,三人背靠背围成一个小圈,各自挥挡来箭。东振林心知这般下去终不是办法,却见明息与黄秤都毫不慌乱,正自狐疑,突听得数声惨叫,紧接着箭势骤缓,敌方一阵混乱,只听刀剑并击之声不绝,竟是另一群人自外杀到。

      黄秤啐了一口骂道:“他妈的马六这小子来的也忒慢了吧!”

      只见四下里弩箭刀光乱成一团,箭手们自顾不暇,竟无人再来管这场中四人,明息喘了两口气,拖着邓魁向后退到铺中几根长凳放置处,干脆坐下来休息。东振林只左肩上中了两箭,这时也踱过来拔了箭自行止血,倒是三人中受伤最多的黄秤来了兴头,也不顾肩上臂上屁股上刺猬般插着的短箭,冲出去抡刀又杀了一圈,待他兴高采烈退回来的时候,战局已定。

      眼见得自己带来的人要么变成尸首要么被人所制整个局面失去控制,邓魁一直岩石般坚硬的面孔终于出现了一丝动摇。

      “明息,你果然……”他面上虽仍强作镇定,声音却已微微有些颤抖,“原来你早有埋伏……”

      “这话说的。”明息一边心疼地摸自己被箭镞划伤的脸一边道,“这本是为防蛮人做的布置,邓副堂主你刚才不也说了,蛮人狡诈多端谁知道这是不是他们的诱敌之计想趁机对我下毒手,只是没想到蛮人没抓到,嘿嘿……倒把邓副堂主给网住了。”

      邓魁变色道:“你待如何?”

      “什么如何?”明息眨着眼睛笑,“邓副堂主对我有所误会,我很应当和邓副堂主回转宗府,向府主解释清楚还我清白……”

      邓魁似是松了口气,道:“你若当真如此也便罢了,见了府主……”

      明息悠悠地截断他的话:“不过北疆此刻局势不明,忻将军还未归来,恐怕我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开。不如这样吧……”他和颜悦色地对邓魁道,“烦请邓副堂主和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邓魁见他这温和无辜的笑容不知怎地心中竟打了个突,但他终是多年的老江湖,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只冷笑一声道:“我只是奉命行事,你有什么话,问府主去!”话音一落,突然右踝一阵剧痛,他猝不及防之下,不由一声大叫,却是明息一脚踩在他右踝上,骨头虽未踩碎,估计也裂了几分。

      他痛的面孔扭曲,嘶声道:“明息!你敢这样对我……”

      “有什么不敢?”明息笑眯眯地用脚踢了踢他,笑眯眯地道,“邓副堂主,你有胆子敢来算计我,该不会是认为我明息是随便你揉来揉去的面团吧?你要我死,我当然就要你死,你还真以为府主的招牌是免死金牌?别说今天府主不在这儿,就是府主在这儿,他也保不住你。”

      邓魁脸上冷汗直冒,他狠狠地瞪着明息,眼中满是怨毒之色,喘息着道:“果然不愧是墨让的弟弟,一般的心狠手辣狼子野心……府主果然没有看错……”

      他这话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就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清楚地感受到明息整个人骤然阴沉下来。

      这个少年平日嘻哈打笑玩世不恭,但就这一下,刀锋般的杀气毫不掩饰地发散,令人只觉四周温度骤降,说他下一刻便会将邓魁剐成白骨只怕也不会有人怀疑。

      明白自己显然说了不该说的话,饶是邓魁那般的老江湖一时竟也被眼前这少年冷到极至的目光震住,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明息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四周火把仍在燃烧,除了偶尔的几声噼叭声之外没有一点声响,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少年,所有人都在想,他接下来要怎么办?

      然而这一夜注定是不安稳的一夜,就在这一片寂静之中,东振林与明息突然同时惊觉,同时大喝了一声:“退出去!”

      话音刚落,只听得四下轰隆巨响,一时间灰飞尘扬砖瓦四溅,所有人都只来得及抬手护住自身,待得这片烟雾散去尘埃落定,寒风削面月光冷照,众人这才发现,这间书铺竟已被外力硬生生地拉扯开来!

      只见四下里刀剑出鞘,无数箭镞对准他们,而站在对面的那个圆圆脸看上去和蔼可亲的胖子,可不正是宗明府北疆分舵的舵主查世海?

      他身边还站了两个人。

      一个哭丧着脸的胖子,肚子腆的有如怀了六七个月的孕妇;另一个却是轮廓很深剑眉薄唇的青年,苍白的脸上溅着几点血渍。

      黄秤直跳了起来:“小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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