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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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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天上雷霆怒吼,滂泊的大雨像倒出的水似的从天空中倾泻而下,能听到的声音除了风雨雷声外别无其他。
在季国的京师重地,这样的夜晚虽不宵禁但街上也不会有人烟,没人会在这种天气下不要命地跑出来瞎溜达,更何况是一人一马。
但在曾经的柳太师,现在的乔国国君曾经的府邸前,却有一人一马奔驰而来,停在了大门口。来人翻下马后马也不栓,挡雨的斗笠也未来得及摘下就冲到大门口急促地把大门上敲门的铜扣拍个山响,但那声音跟满城的风雨声比起来太小了,那人张了张嘴,却什么也喊不出来。她一脸的着急,满脸都是水,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只见她一遍一遍丝毫不懈地拍打着大门,也不知哪里来的蛮劲,或许应该说是固执。
也不知道拍了多久,门终于开了,一个两鬓斑白的妇人探出头来:“谁啊……”
来人什么也没说,把斗笠一摘便紧握住妇人提着灯笼的手。
妇人吓一跳,借着灯笼的光一看,想了一想,想起来后,眼睛霎时瞪得老大,不一会便红了:“小……小姐……”
来人浑身都被雨打湿了,见妇人认出了自己,只是含泪点了点头。
“小姐……可把你盼回来了,太……夫人她……”妇人话说了半句,便哽住了。
半夜冒雨匆匆而来的便是柳若水,季国太师柳一夕的孙女,乔国当朝的长公主,天下第一神医邵长白的关门弟子,还有曾经恭国最大士族当家的……下堂妻——柳若水。
而让她冒雨强闯季国京师的人却是她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的人。
曾经让她心伤得要死的人,她叫了十六年妈妈的女人,此刻紧闭眼睡在床上,脸是被病魔折磨许久后的苍白,曾经红润得叫所有男人都欲一亲芳泽的朱唇现如今也干裂得渗出了血。柳若水眼睛热热地,松开母亲的手,走下床榻从怀里掏出没有被雨水打湿的方巾,从茶杯里倒了些凉水沾湿了,再回过头去轻拭着母亲的唇。
待母亲的唇湿润了之后,她不死心了再把了一次脉,一搭上母亲那枯瘦的手腕,她的泪遍止不住掉了下来。
为什么会是这样?不过三十来岁,怎会如同一名七十老秙一般尽显油尽灯枯之象?
为什么……
“妈妈……”若水忍不住在心里低声地唤。
“是……若水吗?”病床上若水的母亲虚弱地微睁开眼,见到自己的女儿,几不可见地微微一笑:“回来了啊。”
像是在多少年前,看着随爷爷远行归来的自己一般。
若水没有想到,时隔多年,竟还能看见这样的眼神,一时间百感交集,只能抓的母亲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回以宽心的笑容,像是在说:“嗯,女儿回来了。”
“辛不辛苦啊?路上没给老太爷添麻烦吧?”她慈爱地问。
若水愣了一下,泪水掉落,但笑容不改,她轻轻摇头。
——没有,女儿很乖,爷爷还夸我来着。
她知道,妈妈能“听”懂她在那说什么。
妈妈的记忆,竟已然错乱。
这是回光返照。
母亲欣慰一笑:“那就好……那就好。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睡吧。娘好像有点累了……明天,再和娘说说一路上的事,好吗?”
若水摇摇头,用手指了指床铺。
——今晚女儿和娘睡好吗?
“乖,娘……好像生病了,别带给你才好。”
若水指指自己,再指指床铺,再指指母亲,比了一个睡觉的姿势,再比一个离开的手势。
——那女儿在这陪娘,娘先睡了,女儿再去睡。就当是尽孝道……
“……傻孩子。”
说着,她闭上了眼睛。
她的面容是那么安详,仿佛做着美梦。
若水却知道,这一睡,怕是不会再醒了。
就和爷爷一样。
悲伤像山一样压来——
妈妈……
丧事办得很简单,若水把母亲的尸体火化了,骨灰撒在城外青石坡上的桂花树下。
那是她和父亲初相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