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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剑,情殇,复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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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白云。人相依。
他轻拥着她,抚慰着她。她的秀发被风儿吹到他的脸上,柔柔的、软软的、麻麻的。
他在她的耳边许下承诺:“当我的剑扬名天下的时候,我会回来,回来与你共度今生。”
她在他的怀里沉默,继而轻声呜咽。他找到她的唇,深深的吻下去。一种刻骨铭心的情意涌进他的心里,把他的心融化。
他想抛下一切留下来,可是他不能。因为他要为自己而战,为手中的这柄剑而战。他要为自己生存的目的而战,是从他握着这柄剑的那一刻就已经打下了烙印。
他要远行了,要离开她,用自己的剑为自己创下武林神话。他要——名扬天下。
他身上的白衣,是她为他缝制的;他颈上的丝巾,是她为他勾制的;他剑上的剑穗,是她为他编织的。他发誓要用天下间所有的有名剑客的血来染红这件白衣,他要回去像她证明,她对自己的爱,是值得的。
他的剑进入江湖,无疑是江湖人的噩梦,他杀人,不为钱财,不为仇恨,他只为名誉,他要天下所有的武林人士知道——只有他和他的剑才是江湖唯一的神话。
他喜欢在刺杀了对手之后紧紧的靠在对手的身上,说一句:“我杀你,只是为了我的剑。”然后迅速拔出剑,让对手的血激溅在自己的白衣上,把白衣染红。
现在他的白衣已经没有原先白了,取而代之的是血凝结后的暗红,他杀了太多人,太多笑傲武林的高手,所以他的名气,他手中的剑,就像旭日一样飙升——没有不怕他的人,更没有人不畏惧他的剑。
他在天山的绝顶想:“只要结束这一战,我就可以回家了,就可以看见她了。”她的丽影又浮现在他的眼前——白衣,黑发,闪亮的眼睛,柔软的嘴唇,炙热的身体。想着想着,呀痴了。
他看见了天山第一剑仙剑子向他走过来,他沉浸在温柔的想念里。他不怕仙剑子不来,因为成名的艰辛使所有有名望的剑客都背上了一种负担——宁可死,不能败,更加不能逃避。
仙剑子拔出了剑,他也拔出了剑,剩下的就是剑与剑的恩怨,既生瑜何生亮?
剑光变换,当他的剑出到第七十三招时,终于划破了仙剑子第五十六招的破绽刺伤了他的手臂;当他的剑出到第一百三十七招的时候,仙剑子在一百一十九招的破绽出卖了自己的性命。他的剑深深插入了仙剑子的身体,他在仙剑子耳边轻轻的说:“我杀你,是为了我的剑。”之后又说了一句仙剑子听不懂的话:“我可以见到她了。”像以往一样,他迅速的拔出了他的剑,仙剑子的血激射在他的白衣上。他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他对剑的承诺。
他望着远处的山岭,那里有他的家,有他的回忆,有他最深爱的女人。他,回来了。他用了三年的时间回来了。三年对于一个江湖上想成名的人来说,太短了,可是他做到了。三年,对于一对分手的恋人来说,太久远了。他想:“他看见我,一定会扑到我的怀里痛哭。”
当她一见到他时,她哭的很厉害,眼泪哗哗的犹如下雨般,可是她并没有扑向他的怀里。左手边拖着一个两三岁的大的孩子,原来她早就已经嫁作他人妇。她右手指着他对那个孩子说:“复仇,你看清楚了,看清楚这人的模样,你外公就是死在他的剑下。”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复仇的眼神就一直都没离开过他的身上。这个不到三岁的小孩眼神竟是那样的坚定,那样的令人可怕。丝毫不亚于当年的自己。
他心情一下跌到了谷底,原本打算功成名就以后娶自己心爱的女人为妻,可不料她早已嫁了别人。原来在他杀死的剑客中竟然会有未来的岳父大人。
他知道她已经无法挽回了,再多的言语都已经于事无补,只希望她早点来报仇。“我不会离开这里,随时等你们来报仇。”说完转身离去,心如刀绞。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能如此冷酷无情的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只是他不愿多看她的泪脸。
他会答:“会的。”声音是那么的冷。
从此,他学会了喝酒。第一次喝下这家残旧的酒店里卑劣的酒时,他就像受了多年剑伤一样的大声咳嗽。对于一个剑手来说,一个冷静的心和稳健的手,就是他的全部生命,尤其是他这样的剑手。而酒,无疑可以摧毁这两样东西。那是他第一次喝酒,喝了一瓶酒,醉了。
他还在喝酒,他第二次喝酒。还在这挂着残破的招牌的酒店——昨天,他第一次酒醉的地方。同样的劣酒,同样的烈酒。一瓶酒,他又醉了。他忘了他的剑,忘了本以为他一生也不会忘记的秀发、明眸,忘记了那白衣胜雪、海誓山盟,忘记那仇深似海。
忘记了,忘记了,忘记了自己是何时来到这家酒肆。忘记了自己从何时起可以喝下一坛酒而不会醉入无梦的梦乡。忘记了自己的手为何永无休止的颤抖。忘记了这里是哪里,忘记了自己是谁。
只有,只有,只有手中永远有喝不完的酒。即使在沉沉睡去时,身边还是会有酒,残酒。这就像他存在的证明一样伴随着他,用嘲讽的眼光看着他苟延的生命。只有身边的一把剑,在他醉酒后,只有紧紧抓住这把剑,锈剑,他才能入睡。它仿佛回忆着过去的辉煌,仿佛为他的主人悲哀。
不记得过了多少年,也许是十几年,不记得是十几年。对于一个天天喝酒的人,时间就像是五十岁的女人一样,根本无法计算。酒肆依旧的旧,白衣、利剑、人正少年,一个根本不属于这个地方的人,却走了进来。人在问:“······。”他根本听不清他和他们说了什么,其实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事情与他有关。他只是在等待,在酒里等待,等待复仇的那一剑。
复仇,走进他,看着他染满污垢的白衣,生锈的长剑。复仇皱了皱眉。他觉得自己非常熟悉这个面孔,但是酒精麻醉了他的神经。他不能清楚的把握,他在哪里看过这面孔。
复仇,向他提起他的过去,说自己是来复仇的。他在朦胧的醉意中听着,并承认了,这一切。
复仇,要他出剑。他摇晃着走出了酒肆。他已经十几年没有走出的地方,阳光就想针一样扎刺着他的眼睛。他用颤抖的手拔出了剑,这一刹那,他知道自己不可以死。因为要把自己的命留给她,只有她才可以拿走他的生命。
剑光,乍合即离。人影,将合即分。他胸前裂开一道血痕,但是他没有死。他没有回头,他知道,自己的手虽然慢了,他的眼,虽然不再明亮,但是他的剑,他的锈剑,还是准确的刺进了复仇的心脏。复仇——必死无疑。倒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摇晃着要走进酒肆,却看见了酒肆门前的她。一样的人,一样的容貌,一样的美丽。她飘飘的好似风中的仙子,可是她的手中没剑。眼神中却充满了邪恶的笑意,冷冷的。
他,并没有在乎胸前的伤口。他对她说:“我在等你,等你的那一剑。”
她,大笑,笑的近乎疯狂,她对他说:“我已经复仇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刚才杀死的是你自己的亲骨肉,你的亲生儿子。你看看他,看看他的脸,看看他的鼻,看看他的眼,甚至他皱眉的样子都是那么的像你。他就是你和我的儿子,你的儿子,哈哈哈~~~”
他看着她,听着她的话,他慢慢的蜷缩着发抖的身体,他用力咬着自己的嘴唇,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同时,他的眼泪无法阻挡的涌出来,血交织着泪,他倒在复仇的身上,旁边是染满他儿子鲜血的剑。
剑光一闪,他用来握手的剑,离开了他的身体。
她没有杀他,她走了,疯笑着走了。
他没有死,他没有死的机会,他还在酒肆里喝着酒,别人剩下的残酒。
从此没有了剑,也没有了心,甚至没有了等待······他已经死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