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第 19 章 ...
-
七星山下有防空洞,被开发做特色酒店,起名高老庄。老板别出心裁,野鸡家养,家猪野养,兼在山上采摘松菇山菌做调料,生意颇为红火。
林思渊代课费终于结算清楚,小小一笔不义之财引来无数觊觎。魏晋唐与谢楠等人嫉妒万分,打定主意要将他吃干榨净,以慰劳全世界的无产阶级。
晚上六点高老庄聚餐,这是谢楠钦点的时间——实际情况是因为他中午在学校餐厅多吃了俩粽子,有点荡气回肠的缘故。
呼朋引伴纷纷坐定,彼时火锅刚刚翻滚出火红的浪花,鲜嫩羊肉蔬菜赏心悦目,谢楠正要请郭长江讲几句做餐前祈祷,林思渊的手机十分不合时宜响起来。
众人大哗,将他驱逐到僻静角落,免得扫了郭长江骚性。林思渊站在一处石轱辘旁边,听见周晓群永远冷静的声音响起:“从你搬回宿舍,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你。在忙什么。”
林思渊一开学便立刻回归315,完全是趁周晓群加班时间偷偷溜走,连再见都没敢跟他说。他很心虚:“在吃饭,你呢。”
周晓群说:“也在吃饭。一碟清炒油菜,一碟黄豆酱黄瓜条,一碗米饭,要是你在,说不定我可以给你切一碟熟牛肉。”
周晓群近来吃素,说是已经参破生死,将口腹之欲看的十分平淡,从此无所萦怀。林思渊则认为这是医生的职业病,见多了血淋淋的场面,自然喜欢清淡素净的色彩。
林思渊心中有些难过。他知道周晓群离群索居,向来是一个人在家。
他甚至想象得出他面对空荡荡的餐桌,面色平静,默默吃饭的样子。
因为太过安静,连自己的咀嚼声都似乎听得很清楚。
周晓群平静说:“今天我去相亲了。”
林思渊低声回答:“……嗯。”
周晓群说:“导师说我这样一个人也不是办法。介绍的女孩子是他朋友的女儿。家族传统制作旗袍,一代一代传女不传男,有点像入赘的感觉。”
林思渊声音仍然很低:“……嗯。”
周晓群声音很平淡,仿佛在叙述别人的事:“那天我下班回到家,还想带你去吃海鲜,结果一进门人去楼空。”
林思渊声音艰涩:“对不起。”
周晓群习惯了寂寞的等待,连自己都融到了寂寞中去。
他说道:“没什么,好在这种事情不是发生一次两次,心里早有准备,不会太难接受。”
林思渊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周晓群说:“今天周末,你回家吗?”
林思渊知道他的意思。他想了想,说:“我跟谢楠他们在一起,可能要很晚。你几点睡?”
周晓群说:“我会等你。你早点回来。”
林思渊挂断电话,对着触摸屏上的Z看了半晌,又去点了两个菜嘱咐服务员稍后打包,这才回到包厢。
彼时一群青春的饕餮之徒已经争前恐后大快朵颐。谢楠一双筷子堪比神兵利器,使得滴水不漏,充分发扬稳准狠的特点,眼心嘴空前高度统一,还不忘对林思渊说:“你来得太晚,罚酒三杯!你错过了老郭的餐前动员,简直是人生的一大损失。阿唐,给他倒酒倒酒!”
林思渊出奇没有反驳,痛快的举着酒杯连喝三杯。
气氛顿时热烈。谢楠大声鼓噪:“真汉子!不是左岸这种伪男人,跟一帮成年男人在一起竟然喝酸奶!酸奶!这是对太后的大不敬!”
左岸嘴边一圈牛奶,目光满含杀机,冷冷哼一声,将所有歹毒想法隐藏在和谐的外表下。
郭长江喝到第一个高原反应,放慢十六拍的速度把眼神送到虚无的状态,举着酒杯,清清嗓子,先吟了一首诗抒发自己的抑郁不得志:“床前明月光,没钱心发慌。举头望明月,谁都不肯借。”
众人哄笑,以谢楠最为响亮率真,魏晋唐皱着眉头屈指一弹,往他嘴里射进去一个花生,这才让他没有笑到休克的地步。
魏晋唐跟谢楠咬耳朵:“酒是色媒人,灌醉他就是你的任务。只要你哥我今晚上尽了兴,保证有你的好处。”
谢楠斜着眼看他:“是光荣而不要脸的任务吧——注意你那眼神,太猥.亵了,太淫.荡了。话又说回来,你看上的就一定是你的?克里姆林宫好,你看上了,俄罗斯人民答应给你么?”
魏晋唐自然不会轻易败退,出卖了郭长江这个资深宅男:“他电脑里有120G哦亲。我知道密码哦亲。”
话音未落早就被谢楠劈手搂住,神情笃定:“兄弟是一定要帮的,下回就不要整这些虚的了。来来来,先请郭长江说两句——”
郭长江喝到了第二个高原反应。此人迷信斗酒诗百篇,常常喝到半醉写论文,有一次英语六级考试更是带着半水杯白酒混入教室,后来被监考老师一举抓获婉转劝阻,才没有让他上校报的社会版新闻头条。
酒品知人品。郭长江喝多酒就是个话唠。他一搁下筷子就开始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方圆十里之内有氧呼吸的与无氧呼吸的无一能免,死伤遍地。
他先批判左岸活得太本能,安于猴子的屁股是红的、鲸鱼不是鱼的生活现状,虽然有游学诸国的良好愿景,但放着西班牙阿根廷和委内瑞拉的热辣美女不去糟蹋,只顾着要从唐人街找媳妇这一小农思想,辜负了全国人民的拳拳期望;
又斥责谢楠态度不端正,啃着鸭掌想熊掌,二十年的书都读到了猪肚子里去,缺乏实际考据精神,因为探索频道早就大公无私的指出,狗熊冬眠的时候并不一定非要用右掌捂屁.眼,还有可能变换姿势用左掌捂这一残酷事实,所以吃哪一只熊掌都要冒若干的风险;
再贬低林思渊的论文设计报告,打击他是将马王堆汉墓里出土的素纱蝉衣套到秦始皇兵马俑的身上,本质强硬而形式太过软弱,论文就是要将最简单的事情用最复杂的语言描绘出来,还不能让人看明白了,否则别说一稿的时候就容易被那帮成了精的老头刁难,就连孙处长也会认为你学术水平太低。
这厮太过狂妄犯了众怒,千夫所指之下,众人一拥而上,力争将郭博士灌到天荒地老。
谢楠这个酒囊饭袋岂能喝的过林思渊。林思渊酒入愁肠来者不拒,不管不顾自酌自饮,喝的好不畅快。
魏晋唐一直坐在他旁边,一反常态的安静。他伸手与他碰杯:“周晓群的电话?”
林思渊看着其余三个人吆五喝六,点点头:“是。”
魏晋唐看他一杯一杯倒满啤酒:“怎么了?”
林思渊喝的手都有些颤抖:“没什么。”
魏晋唐仔细打量他神情,说:“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林思渊苦笑:“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人各有志。我总不能永远这样拖下去,拖到最后对谁都不好。”
魏晋唐握住他手腕:“你别喝了。你们需要谈一谈。”
林思渊说:“有什么好谈的。”
魏晋唐冷冷说道:“你个懦夫,拖了人家那么多年,既不跟他在一起,又不跟他彻底了断。到现在连谈的勇气都没有。我送你回去。”
林思渊眼角有些微红:“不用,我先走,你们接着喝。”
他起身去结账。
魏晋唐面对热气蒸腾的鸳鸯锅,阴森森盯着面红耳赤的谢阿斗两眼,冷冷一笑:哥哥今天要把情人亲手推给情敌,都是你这个不济事的家伙惹的祸。今天不把你喝出个三长两短简直对不起我纵横四海的名声!
喝到高兴,郭长江还主动与谢楠跳了只舞,放的是解放军进行曲的音乐,这两人踩着东北大秧歌的拍子居然也能踩到点子上,赢得了全场热烈而持久的掌声。
酒酣耳热,渐至高潮。一帮人口无遮拦,逐渐褪去了文化流氓这层温情脉脉的表皮,开始向不如禽兽进化,话题也越转越歪,渐而色,渐而黄,渐而不堪入耳。
郭长江说他其实最擅长给前列腺打蜡,并夸口他祖先与皇陵里的某一位妃子做了一些这点那点的事,还绘声绘色,还伴以声音,模拟动作,几乎掀翻了高老庄的屋顶。
散场时郭长江走路一波三折,谢楠一个看不见他就溜得不见人影,先是对着电线杆子立正稍息,大谈西北军打开局面的对策;后来又钻到商店里买了挂极小的鞭炮,钻到楼底下傻兮兮的吆喝新年好,在谢楠死拖活拽把他弄到宿舍的时候还玩了把仰天长啸,不幸脑袋磕到墙上,后脑勺肿了起来,这才彻底还了这个世界一个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