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珍珠泪》尘封世界

6、第五章

　　贝蓝宫大殿。

　　那是一座高大的、乳白色的贝质建筑，尖细的螺旋顶，顶尖缀着一颗蓝色纯天然未经雕琢的海澜石。这枚海澜石的名称叫做“羿”，是贝蓝宫的象征。“羿”的四周有细细碎碎光粒子在幽幽游荡，形成一种神秘的色彩。那是贝蓝宫的王所设下的最高防御结界，没有镇宫之宝便没有办法碰
　　到“羿”一丝一毫。

　　人鱼的世界里，似乎是从诞生时刻便有了七颗不同颜色的海澜石，分别分布在七大海洋里。紫黑色的海澜石“罟（gu第三声）”分布在北度大洋，所属皇府国度，该国度便由皇府宫统治。而湛蓝色的海澜石“羿”便诞生在燕尾大洋（由形如燕尾而得名），所属贝蓝国度，该国度由贝蓝宫统治。

　　其他的海澜石：

　　绯红色的“印”，现处于源沉大洋的沧霃（chen第二声）国度；

　　钻石色的“瞳”，现处于琴鲁大洋的魏曼国度；

　　猫眼绿的“泷”，现处于南郯大洋的崆峒国度；

　　枫叶红的“惵”，现处于费雷大洋的箬曦国度；

　　太阳金的“圣”，现处于熏虞大洋的莽电国度。

　　总而言之，一个颜色的海澜石是一个国度的象征，也是守护该国度的最高宝物。

　　然而，整个海底世界，却并不是只存在着人鱼国度。还有龙之国度。两大国度相互隔绝，分庭抗礼，似乎是从远古时期就处在这样一中断绝来往的状态，井水不犯河水。龙之国度的龙人骨子里蕴含着崇高的自尊，所以龙人给人的感觉，是神圣、权威、尊贵的结合体。至于为什么龙人与人鱼没有往来，原因目前难以得知。

　　珊瑚丛中的电鳗穿梭自如，夜明珠灯塔散发着幽深的光芒，与庄严华美的贝蓝宫交相辉映。

　　“柯洛尔，这可是你第几次来贝蓝宫？”不知怎的，宸汐问了这么个问题。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回忆着。“数不清了。”柯洛尔淡淡答道。

　　怎么可能呢，自打宸汐记事起，除了她成人礼上的那一次，她还真没见过柯洛尔来贝蓝宫。“你

　　开玩笑吧？”宸汐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在你出生一个月后，你们的王为你举办了满月盛宴，那时候我去了，那是第一次。”柯洛尔耐心地解释道，“后来，我的父王常常带着我到贝蓝宫跟你的父王商议政事，那期间，你不过两三岁。后来，在你四岁那年，因为利益冲突，皇府宫和贝蓝宫关系恶化，我的父王一怒之下，差点集合兵力发动干戈。那个时候，是我，哀求了他三天三夜，才使他打消了开战的念头。不过，从此之后，两国再便很少往来了。”柯洛尔回眸当年的情景，仍是少年模样的自己跪在父王的宫阁门口三天三夜，倔强固执，却是那么坚定。他这一生何曾求过他的父王？恐怕这是唯一一次。至于原因……

　　柯洛尔的嘴角微妙地上扬了难以察觉的1°。

　　宸汐认真听着，觉得有些诧异，现在贝蓝宫和皇府宫的关系非常密切友好，哪里看得出曾经有过深刻至差点爆发战争的程度的矛盾呢。

　　“后来呢？”她问。

　　“后来，”柯洛尔此时已经是和宸汐并排行着，他转过头看她，“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告诉你为什么贝蓝宫要和皇府宫联姻。”

　　不会吧……宸汐在心里暗暗叫道不妙。

　　倘若她和他的联姻是建立在取缔战争的基础之上的，那岂不是说，假使这门亲事取消，随之而来的便是多年压抑的战争？

　　宸汐的脸瞬间就黑了。为什么父王母后从来都不告诉她这些，他们一定以为这是为她好，但此刻
　　宸汐真心后悔自己被他们充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被蒙在鼓里的白痴。

　　“哦。”内心纠结如乱麻的宸汐，很艰难才发出个音来敷衍他。

　　“你的父王一定从未告诉你这些事情，看得出，他很宠你。”柯洛尔停驻下来不再前进，而前方便是贝蓝宫的门槛。“带我到你的宫阁里吧，我想，他老人家应该不希望看到我告诉你这些。不要让你的父王知道我们今天的谈话，答应我。”

　　“我答应你。但是，为什么偏偏要去我的宫阁？我可以带你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宸汐睁大了眼睛，认真地说。自从她知道柯洛尔要告诉她联姻的原因之后，她整个人就处在一种异常认真的状态。

　　“那便有劳了。”

　　贝蓝宫的后方有一大片高耸复杂的海底岩石密林，各种奇形怪状的岩石回环相钩，只有体积极小的鱼类方能在其中自由出入，一般的人鱼是闯不过去的，除非直接用外力将其毁成碎片。
　　然而宸汐来到这片岩石密林并没有硬闯，而是游向旁边的野生水藻里，拨开一个极其隐秘的洞口。

　　“从这里进去。但是，对于你来说，嗯，可能有点儿挤。”宸汐看了看柯洛尔男性的身形，骨骼支架比较大，能不能从这个狭长的地洞穿过去还真是个问题。

　　“……”

　　“呐，跟在我后面吧，你又不胖，应该是过得去的，别那样一副吃了胆汁的表情。”宸汐微微瞪他一眼，安慰道。

　　宸汐轻车熟路地在黑黢黢的地洞里自如地游着，时不时回头关照一下柯洛尔。而柯洛尔一路沉默着，尾随其后。没想到穿过地洞出来之后仍是一片漆黑，只有零零碎碎的光线流进来。

　　“这里是岩石密林了，外面进不来，但是从地洞可以进来。是我小时候和姐姐在这里玩的时候发现的，没想到通过地洞穿到岩石密林就有路了，不过还是有点窄，走出去之后就是岩石密林的中央，很宽敞的，一般人很难到达。”宸汐轻声说。她看不到柯洛尔在哪，转身探索了一阵。

　　“柯洛尔，你是不是跟丢了啊？”或者是卡在某处过不来？
　　宸汐微微蹙眉，正欲往回游，头却突然撞到了一个尖尖的东西，疼得她叫了起来。“啊，什么东西！”

　　黑暗中，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人轻轻握住了。“是我，对不起，我的皇冠弄疼你了。”柯洛尔难得得把语调放得那么温和，并且带着歉意。他把皇冠取下，藏进储物戒指里。

　　宸汐听到他这样的语气，没有嚣张冷淡，反而有些不自在。

　　“我没事，你跟好，不要让我又回来找你。省得麻烦我。”宸汐故作不耐烦。说完便甩头就走。
　　更出于意料的是，这时候她却听到了他沉沉的一声淡笑。

　　岩石密林的中央是一片连水藻的影子都没有的荒芜空地，正如宸汐所言，很宽广。更为神奇的是，在这里抬眸居然可以看见遥远的大陆的天空和白云。小的时候跟姐姐一起在这里玩耍，俩人常常仰望海底世界之外的天空，常常幻想自己有一天变成人类了会怎么样。每每这时候宸汐总是会想起婆婆讲的那个故事，想起那个消失成碎片的美人鱼王子。这些幻想从小就植根在她的心底，牵系带动着她的每一个神经细胞末梢，那么真实那么令她心疼。

　　“这是人类的天空吧。”柯洛尔抬头，细细凝望着上方。这时候有一群雪白色的候鸟成排掠过天际，没有留下痕迹。看起来很近，实际上却相隔了两万里那么遥远。

　　宸汐没有说话。她看着他抬头仰望天空的样子，觉得跟她有点像。是不是人鱼都渴望有一天自己能变成人类，可以享受温暖的阳光可以呼吸新鲜的空气可以迈开双腿尽情奔跑？

　　然而实际上，人鱼却是一种为人类所崇敬的生物，多少人类想变成人鱼拥有美丽的瞳孔，美丽的身形，还有流落即成珍珠的珍贵眼泪。在人鱼的世界里，没有饥饿贫苦，没有森严的等级制度，人人都会受到尊重。

　　只是人类未曾想象过，在这见不到阳光的黑暗海底，人鱼是寂寞的。在这里，只有夜明珠和一些会发光的鱼种能给予他们光芒，而其他大片大片的海底都是黑暗一片。

　　“柯洛尔，那个时候，我是说，在我四岁的时候，”宸汐依然看着他，“为什么阻止了那场战争？”

　　在听到他说这件事的时候，宸汐的心里不得不说，是有那么点感谢他的。替所有贝蓝国度的人鱼
　　感谢他。

　　“我只是，不想让自己重视的人受到伤害。”他紫色的眸光里似乎又浮现了他年少时的倔强固执。

　　宸汐忽然间觉得，眼前的人，真的真的很陌生，他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一面呢。

　　“你今年多大了？”想了很久宸汐终于问了这个问题。

　　柯洛尔挑眉：“为什么问这个，哦，是不是在想估量我的法力有几斤几两。”

　　宸汐怔住，为什么这都被他猜到了。她不甘示弱说道：“那你是不是不想说？是不是比我老太
　　多，觉得自己老牛吃嫩草？”

　　“老牛吃嫩草？”柯洛尔哭笑不得，“貌似你也没多嫩吧，都成年了，还摆出一副小女孩的姿态。”

　　宸汐知道他在逗自己，也没有生气，反而微微一笑。宸汐常常如此，在别人惹她的时候她不但不
　　会生气，而且还来个美丽的微笑。

　　这回轮到柯洛尔怔住。他显然对这善意的微笑有些不习惯。

　　两人的关系甚是微妙。宸汐想，如果他们没有订婚，是不是可以成为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