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这只该死鸟》十八子墨

83、意外之外

　　直到电梯停在，安茉才从恍惚的状态中醒过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的跑来黄氏集团。黄轶飞没给她打电话，她也没给他打电话，只是突然的，就想过来看看。
　　安茉走出电梯，公司的大部分陈设还都是老样子，身边的员工照旧的匆忙。安茉慢腾腾的朝黄轶飞原来的办公室走去，在走着的过程中，安茉在心里否定了一千遍她不来月经肯定是内分泌的问题，绝对不可能是怀孕。黄轶飞之前和阿琪也好，戴安也罢，还有别的姑娘什么的，他那么肯定阿琪不会怀孕，又不担心其他姑娘怀孕，想来他是做足了安全措施的，譬如他自己绝育了？这个想法想天方夜谭似的不靠谱儿，但安茉又希望是真的。
　　乱七八糟的想法，像毛线球似的在安茉的脑子里滚着，安茉走到黄轶飞的办公室门口停住。办公室门口原本属于她的小办公桌已经撤走，办公室门上牌子已经换掉，后勤部的人进进出出在搬东西，黄轶飞不在这里。安茉恍然，黄晟铉过世后，黄轶飞自然要搬去黄晟铉原来的办公室，怎么可能还在这里呢？

　　黄轶飞坐在黄晟铉的旧办公室里打游戏，而且竟然还是那种简单到连文森的都不玩儿的游戏，一会儿空挡接龙，一会儿又斗地主。黄轶飞打的特别认真，中间还特意回头问文森，哪张牌改叫。
　　“黄先生，我能说句不该说的话吗？”文森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尽量缓和语气，让自己的声音提起来人畜无害。
　　“既然不该说，那就不要说了。”黄轶飞专注的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牌局，看也不看文森急的都好吐血的表情。
　　“黄先生，黄氏集团是黄董一生的心血，是他的帝国。”文森竭力压制着激动的情绪，他是真猜不透黄轶飞在想什么，卖掉黄晟铉生前的所有股份？
　　“帝国？”黄轶飞冷笑了几声，接着玩他的牌局，“文秘书，你不觉得这个帝国的基础全是罪恶吗？”
　　“黄先生，这个世界上的人，谁是彻底有罪的呢？大家来到这个世界，都是跟罪恶有关的。”文森缓和了情绪，他觉得黄轶飞还是没能从黄晟铉的离世，以及之前的前史还有甄晴和黄晟铉的恩怨中走出来。
　　“是吗？文秘书，看不出来你除了能当好秘书，还是个哲学家吧？”黄轶飞揶揄的眼神扫了一眼文森，脸上的表情全是不屑。
　　“我……我只记得我大学时候的哲学老师说过，这个世界上的人，有的人是赎罪，有的人是被赎罪，没有完美到没有罪的人。”文森叹息，他跟黄晟铉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久而久之，自己也无形中的苍老了。
　　“那你是哪种？”黄轶飞转头盯着文森，他的眼神里透出犀利。
　　“我？”文森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黄轶飞会这样问自己，尴尬了一会儿，还是如实回答，“我不知道自己是哪种，但我接受命运。”
　　“接受命运？那你就是在劝我也接受命运了？”黄轶飞冷笑着看文森，黄晟铉真的没有白白栽培文森这个得力干将，即便在他死后，依然能够把握着旗帜的大方向。
　　文森低头不语，他亦觉得自己说的太多，多到冠冕堂皇的份儿上了。这世上很多时候，人都是在给某个目的找最合理的借口，把这些借口扒开后，目的其实很简单，不过是各种各样的利益，多到值得人为此而付出谎言和理由。
　　“文秘书，说一千道一万，大家都在掩盖一个事实，若我真的当了黄氏集团的董事长，不过还是在向钱低头，他穷其一生的帝国也好，名下的财产也罢，狠狠的买一个赎罪之名而已，这些都给了我，在外人看来，就算之前再苦再痛再不堪的人生，在这么多的钱和权利面前，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再过不去就是我有问题！”黄轶飞淡淡的自说自话，像是说给文森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当然还能把这样的理由想出一千一万来，譬如大局为重，我若不当董事长，董事会一盘散沙，黄氏集团危在旦夕，员工离职裁员，水深火热，我若奋发图强，必定不负众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造福一方，成就大业，说来说去，我不过还是在走他的路，走好了，人家会说老子的江山打的稳，富二代怎么挥霍也花不完，持平了，人家会说儿子不如老子，稍微差点儿，人家就会说看吧，江河日下，早晚玩儿完。”
　　文森欲言又止，黄轶飞的话字字刺在他的心上。文森向来以为黄轶飞难免有纨绔子弟之风，偶有的峥嵘和头脑，不过是遗传自黄晟铉的基因，但黄轶飞刚才的话却让文森震撼，黄轶飞远远超过黄晟铉的估量。
　　“文秘书，我为什么要一辈子都活在他的世界里呢？他都死了，还不放过我吗？我可以前事不咎，恩怨情仇，我已经浪费了三十年的时间在他的身上，但后事……我想活属于自己的人生。”黄轶飞叹了口气，他是极少叹气的人，太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搅乱了很多东西。
　　“黄先生，那你卖掉黄董的股份还不是一样为了钱吗？”文森揶揄了一句，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若真如此清高，何必买股份换钱呢？
　　“我卖他名下转我的资产和股份是为了筹备一个基金会，救助和帮助的群体，文秘书，我不说你也猜得出来吧？”黄轶飞笑笑，反而一点儿都没生气。
　　文森面带愧色，他认识黄轶飞五六年，却从未看透过这样一个男人。无论如何揣度，依然是雾一样的不羁和率性。
　　“那你总得做点儿什么吧？”文森不甘心的追问，若黄晟铉泉下有知，不知是否瞑目。
　　“我想……开家小餐厅？”黄轶飞仰靠在椅子上，想起安茉战战兢兢坐在他对面吃着奶黄包的表情，那是她跟他第一次在一起吃饭。黄轶飞又想起去欧洲前，要挟安茉的约会，她躲在咖啡厅的角落里，专注的画着黑白稿的素描画，他就那么俯身靠着她看着，发丝间的静电纠结，还有她拢头发时拂过他的脸颊，指尖的暖意，柔柔的，想着想着，黄轶飞的嘴角就带出微笑，“要不然开家咖啡厅也行。”
　　文森刚要说话，办公室外面响起敲门声，吴董端着长辈般矜持的架子走进来。
　　“吴董。”文森主动打招呼。
　　“文秘书，我想和轶飞聊聊，耽误不了你们多长时间。”吴董主动跟文森解释，和蔼的笑容透着亲切。
　　“你们聊，我正好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处理下。”文森知趣的主动离开，带上房门。

　　安茉到了黄晟铉办公的楼层，又莫名的觉得心虚，出了电梯没走多远，又掉头离开。等安茉进了电梯，电梯门还没等关上，有人喊着：等等。安茉便按了电梯等着，却没想到进来的人却是文森，文森看到安茉也是一愣。
　　“安助理……安茉？叫习惯了，还真是不容易改，你是来找黄先生的吧？咦？这是下去的电梯啊？”文森熟络的打着招呼，说着说着觉得不对劲儿，刚才他跟黄轶飞在一起，这会儿安茉却要离开？
　　“你们挺忙的，我……没什么事儿，改天再过来吧。”安茉尴尬的避开文森的眼神，她觉得文森肯定很清楚她和黄轶飞的关系，只是人家习惯装糊涂而已。
　　“没你想的那么忙，你要是过来了，不见黄先生，说不定他会生气的，去看看他吧。”文森笑着按下临近楼层的按钮，等电梯停住，推着安茉出电梯，“去吧去吧，你要是不去我可是会打小报告的，我可是看到你来了的。”
　　安茉窘迫的瞪文森一眼，看着文森乘电梯离去，安茉转身进了楼道间，楼层临近，走楼梯上去就很方便。

　　黄轶飞似笑非笑的看着吴董，吴董也似笑非笑的看着黄轶飞。
　　“吴董，我不太明白您刚才说那些话的意思。”黄轶飞平静的看着吴董，好像他真的什么都没听明白似的。
　　“轶飞啊，不管你是揣着糊涂装明白也好，还是故意绕我这个老家伙的嘴巴也罢，我就当你没听明白，再说一边也无妨。”吴董表情不自然的笑笑，他其实是有些愠怒的，但还算能忍住，“周董无非是想要个镇得住局的人嘛，轶飞，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我和你父……我和黄董可是风风雨雨闯过来的，我们的关系比任何人都深厚，所以我才会放心的把戴安许给你，轶飞，你只要和戴安把婚结了，周董他们那边……我摆的平，包你稳稳妥妥走马上任新董事长。”
　　黄轶飞笑而不语，既没反驳，亦没明确的答应。
　　“我这样说……说的够明白吧？”吴董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黄轶飞不过是个小辈分，黄晟铉在世的时候也要让他一分薄面，若不是他早有意许戴安给黄轶飞，早就拍桌子了。
　　“吴董，吴叔叔，我有个很亲密的朋友跟我说……把柄被人捏久了，人就变成把柄的奴隶，您能以我和戴安结婚为条件让我当董事长，有一天您也会以让我当上董事长的这个把柄捏着我为您做另外的事情，我还不想过这种日子。”黄轶飞不疾不徐的说着，他想起自己以铭洋为把柄捏安茉的时候，安茉决然的豁得出去的表情，想着想着，黄轶飞就更释然，“吴叔叔，您也知道老头子拿我妈妈为把柄，捏了我五年，您比老头子还狠，我若是跟戴安结婚，岂不是要被您捏一辈子？”
　　吴董皱起眉头，他的表情极其难堪。黄轶飞确实说到他的目的，人的目的在无法如愿以偿的时候都会变成痛处。
　　“吴叔叔，我会优先考虑把股份卖给您，您直接当董事长岂不是来的更爽吗？”黄轶飞的语气带着调侃和戏谑，在黄晟铉身边浸淫这几年，其他人的心思和想法，黄轶飞会不知道其他人想什么吗？
　　“轶飞，说这话就远了……”吴董竭力压制着火气，他若是能吃得下黄晟铉的全部股份，早就不用这种语气跟黄轶飞说话了，吴董不停在心里提醒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轶飞，如果你真的无心当家掌舵我也不勉强你，董事长的位置你可以虚坐，随便你做什么都行，你和戴安尽快生个孩子，等孩子长大了，也是一样的，我这个当外公的，还会帮外人吗？”
　　“吴董，我再跟你说一次，我是绝不会让黄家的血脉继承祖业的，到我这儿，就算断了！”黄轶飞冷笑着，提高了声音，他的表情萧杀的像个嗜血的怪物。

　　安茉站在办公室的外面，她的心连同身体，同时颤栗了一下。吴董的老谋深算她无意中听到了，黄轶飞决绝的否定她也听到，但同时安茉也更加坚定黄轶飞一定有不会让其他女人有机可乘的安全措施，男人也是能做绝育的吧？这样一想，安茉心下释然，她的月经期混乱，一定是最近太累，而且身心疲惫。
　　吴董很大力的摔了门，从办公室里面走出来，差点儿撞到低头走神儿的安茉。吴董粗暴的推开挡着他去路的安茉，闲杂人等，碍事的越来越多。黄轶飞抬眼看吴董离去的瞬间，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安茉，他朝安茉翘了嘴角，从座位上站起来。
　　“今天舍得过来看我了？”黄轶飞拽着安茉进了办公室，反手关上门，他是有些意外和激动，安茉属于动动型的人，他主动，她才会被迫跟着反应那么一小丢。
　　“我……刚好路过这边。”安茉低着头，她非常不习惯黄轶飞过于亲昵的拥抱，本能的推拒着。
　　“就算你真的路过，也不用着解释这么清楚吧？昨晚说的好吗？跟我妈妈聊的怎么样？”黄轶飞霸道的吻安茉，戏谑的故意涌进她，哪有这么巧的路过呢？
　　“挺好的。”安茉避开眼神，甄晴真的挺好的，有问题的是她自己，甄晴的某些话，还是戳到了安茉的痛处，安茉推开黄轶飞，“你喜欢吃什么啊？”
　　“这么大老远的跑来，你就是为了问这个？”黄轶飞盯着安茉的眼睛，他能察觉出她的不自然，“为什么问这个？是不是我妈妈问你了？”
　　“不是……我就想知道一下。”安茉慌慌得否认，她是极不擅长撒谎的人，平时又不懂得细腻关心别人，突然这么问一句，黄轶飞当然知道不是安茉的套路。
　　黄轶飞很用力的抱住安茉，力度大到安茉挣不脱，他的唇触着她柔软的耳垂，低语着，“坏丫头，你记着，永远不需要讨好我，我不会因为你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而觉得你怎么样，反而会因为你天天想着我喜欢吃什么好什么这类无聊的事儿，我会发火的，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也不是我想要的，如果非要问我喜欢什么，我就喜欢能天天腻着你，吵吵嘴都比我喜欢吃什么来的更爽呢，记住了吗？”
　　安茉不说话的偎依在黄轶飞密不透风的怀里，她最近有些贪恋被他抱着的感觉，温暖到不真实，抑或这么多年来，难得有人肯这样抱着她？当黄轶飞说完最后一句话，安茉就把头也埋在他的胸口，那里有她最喜欢的心跳和温度，像一个安全出口一样坚不可摧。黄轶飞感觉到了安茉笨拙的往他怀里缩着的动作，他就无声的笑笑，更紧的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