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这只该死鸟》十八子墨

4、强大较量

　　安茉抱着背包，她是被文森和其他三四个通行的人围在中间走进黄氏集团大气开合的办公楼。高档写字楼里的紧张和匆忙让安茉不知所措，她想起自己蜗居的小杂志社，连最尽爆的头版娱乐新闻都不敢刊发，心里就开始涌动出卑微的软弱来。
　　“进去吧。”文森按了电梯，皱眉头看着犹豫在电梯门口不敢进入的安茉，这丫头是不是有病啊，一脸傻呆呆的无辜样子，还不说怎么才肯交出胶卷，想跟她直接谈条件，还得理不饶人似的在杂志社门口大喊大叫的？但凡她是个男的，早就拖到后街小巷先暴打一通，了不起再给一笔封口费，也就不了了之，但几个大男人打女的就胜之不武了，传出去会更糟。
　　安茉犹豫着，她不知道自己进了电梯会是什么状况，因为她看见文森朝其他几个人用眼神示意过。这种示意越来越让安茉心里没底儿，她紧张的连北都找不到了，经历过的倒霉事儿太多了，多到她的字典里连“意外”这个都变得稀松平常，一旦遇到点什么事儿，安茉就觉得人家是不是要灭了她的口。人轻言微，如蝼蚁般小心翼翼的爬行在摸不清状况的世界里，谁也不晓得哪天脑袋上会突然踩上来大象粗壮的脚丫子，然后无声无息的消失，百十年后，就连骸骨都变成灰儿一样销声匿迹，不过是尘归尘土归土，人的皮相拆了骨。
　　“来都来了，还怕什么啊？不是你嚷嚷着要见我们董事长吗？没胆子就把胶卷拿出来，得了便宜卖乖拿钱走人！”文森火了，在黄晟铉面前的谨小慎微的隐忍，在黄轶飞面前没脸没皮的充当传话筒，现在又被不入流的花边小报的记者拿捏，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安茉瞪了文森一眼，咬着牙就差没闭着眼睛进电梯了。等她进入电梯才明白文森眼神示意的含义，那是让其他几个人不要跟着来。

　　黄晟铉的办公室面朝都市最繁华的方向，视野很高，阳光很好，封闭效果一级棒的玻璃窗，隔住窗外繁华的喧嚣。人说五行相生相克，那么包裹在厚厚的茶色玻璃里面的办公室，愈是繁华则愈是寂寞。
　　“黄董。”文森几乎是推搡着安茉进了办公室，他跟黄晟铉说话的言语里透着欲言又止，更像是彼此了然于心，所以他并不累赘的去说安茉来了。文森够聪明，要是说安茉小姐来了，黄晟铉的傲气断然不会低头俯首于如此的一个小人物，还敢挂上尊贵的小姐的称号吗？她算哪颗葱？要是说不入流的小报记者来了，黄晟铉会更恼，他这辈子都未必会瞥一眼那些路边摊上粗鄙印刷的下烂货。
　　所以文森只是简简单单的叫声黄董，把安茉推进办公室，他则悄无声息的推出，长耳朵的作用在于听从老板的指示，而不是旁听老板跟别人的谈话。至于安茉，文森只能鄙夷的祝福她自求多福，惹怒了黄晟铉是什么后果，这个傻傻笨笨的丫头一会儿就知道了，而且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黄晟铉背对着安茉，看着大厦外面，似乎根本没有跟她说话的欲望。安茉甚至能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她其实是跟文森赌气，真若见了黄晟铉，无须他阴翳冷漠的眼神盯着自己，安茉就已经泄了憋在内心深处的气焰。人间自有大神在，男人背后一堵墙，无须回头就能给人压力和紧迫感的男人，注定所向披靡。
　　安茉知道自己从踏进黄晟铉的办公室开始，她就彻底溃败了。但也正是因为这份溃败，反而激怒了安茉内心深处的倔强，反正她已经无可抵御了，还能有比溃败还糟糕的境地吗？
　　好一会儿，黄晟铉才从窗口的位置回过头，面无表情的看了安茉一眼。然后，安茉的心脏就不由自主的先哆嗦了一下，年近五十的黄晟铉挺拔削瘦的身体，更像是透过茶色玻璃窗阳光里的一簇影子，他犀利的眼神掩蔽在平光镜后面，似被涂抹了一层照相馆专用的加柔剂，让黄晟铉比在雪舞俱乐部的时候多了一丝儒雅。
　　“坐吧。”黄晟铉在沉默的审视之后，径自坐回他自己的办公桌，并未直接跟安茉开口说胶卷的事情。
　　安茉忍着不打自招的冲动，其实她还没坦诚到想坦白从宽，但黄晟铉那份儿王者气势压的她很难受，大有一种不吐不快，即便被弄死也要在之前搞点儿痛快的心乱如麻。黄晟铉则不紧不慢的剪着他手边盒子里的雪茄。那些雪茄养的很好，从颜色到隐隐约约的味道，满眼的醇厚和浓郁，尤其是颜色上，一点儿都没有不均匀。
　　黄晟铉看雪茄的眼神比看安茉有温度，更有人味儿。但安茉却被激怒了，跟黄晟铉手边的雪茄相比，她安茉才是正常的人，有求于人的不是她。莫名其妙的被人请到泛着冷傲都市繁华的最高档写字楼里，安茉不是唯唯诺诺的来看黄晟铉展示他成功男人的优雅和气势的，他黄氏集团的公子爷公然能在雪舞俱乐部里跳艳舞逗弄他的老子，那是他们黄氏集团的问题，更是黄晟铉的问题，关她安茉鸟事儿？这样一想，安茉反而冷静下来，她绷紧的脊椎也跟着放松起来，竟然也悠闲的背倚靠着真皮座椅，若无其事的闭目养神起来。
　　人心很大，江湖很小，最大的人心和最小的江湖组合起来，就是人性。

　　许是黄晟铉办公室的温度太好了，安茉竟然在沉默的假寐中睡着了。本来耗费在找工作上的时间就很多，昨天拍了黄氏公子爷的不雅照又让安茉整夜都没睡好，绷紧的神经在黄晟铉毫无人情味儿的刺激下，安茉反而豁出去了，这一豁出去竟然让她舒舒服服的睡了好长时间，当然了，高档的真皮沙发座椅也是相当给力的。
　　安茉迷蒙着双眼醒过来的时候，黄晟铉正安静的翻着文件夹，他手边的水晶烟灰缸里，熄灭着残余的雪茄，瘦削的手指头，慢慢的轻摇着漂亮高脚杯里的醇厚红酒，那红酒的颜色像是稀释过的血液，无声的在高脚杯里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安茉腾地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涨红了脸，虽然当初她是抱着豁出去的心思，但豁出去和当着人家的面儿睡觉是两回事儿。
　　“对不起，我不是……”安茉方寸大乱，她胡乱的摸摸嘴角隐有的口水痕迹，开始担心自己睡觉的时候，莫不是偶有呼噜的梦呓？
　　“怎么都是让你来的，等你睡一觉的时间，还是有的。”黄晟铉的声音不大，和缓的像一个慈祥的老者。
　　不在求人的话前面灌上主语的男人，是非常注意掌控权和主导意识的。但偏偏是这份儿掌控权和主导意识，却分分秒秒的刺激着从来没掌控过自己命运的安茉，她的脊椎再次感觉到密密麻麻的刺痛感，刺痛感慢慢的殷透了安茉的眼睛。
　　“说个条件吧。”黄晟铉白色的衬衫领口闪着银色扣子的光芒，他平光镜后面的眼神终于从文件上移开，移到安茉的眼睛上，透着熟悉的在商言商的意味儿。
　　“这是我的工作，如果我不能交差，就没得工作，没有了工作，我会很被动……”安茉的脑子茫然的搜索着逻辑上关联，她在想如果真的把那个胶卷交给杂志的主编或者总编，是不是主编或者总编还得谦卑的笑着再把胶卷转交给黄晟铉？
　　“给一笔不让你被动的价钱就能解决这个问题。”黄晟铉依旧没有太多的表情，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省略主语，居高临下般的气势。
　　“你给我鱼，跟我自己会抓鱼是两回事儿。”安茉突然镇定下来，她想起云志在咖啡厅里跟自己说的话，你得学会跟这个世界讲条件，而不是凑着活，她安茉凑合活的日子太久了，久到安茉自己都觉得她真的如繁华都市里一粒无足重轻的尘埃，动辄就被匆忙而过的人流踩在脚下。这样想着，安茉竟然毫无惧意的看着黄晟铉，“我要一份儿黄氏集团的工作，一份适合我的工作就行。”
　　黄晟铉没有再说话，平光镜掩住了他真实的眼神。安茉从黄晟铉的角度可以清晰的判断出，他确实在打量她。
　　“胶卷呢？”黄晟铉在不算久的沉默之后，问出了他其实最关心但却一直压制到好像从来不在乎的时候问，他的这个反问让安茉松了口气，潜台词是眼前的男人同意了自己的条件。
　　“签完劳动合同，双手奉还。”安茉感觉自己愈发的冷静，既然开门见上谈了条件，就没必要装傻去掩饰什么。
　　“那就明天来吧。”黄晟铉啪的合上文件夹，看也不看安茉。
　　他的话向来都是多重意思，既同意了安茉的条件，也确定了交换的时间。同时，这句话的意思还是逐客令，安茉很识趣的站起身微微鞠躬，然后，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