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这只该死鸟》十八子墨

104、穷途末路

　　黄轶飞一直在甄晴的病房里守着。
　　他从晚上守到半夜，又从半夜守到凌晨。中间戴安有打过来电话让黄轶飞去休息，但黄轶飞拒绝了，这是他的妈妈，又不是别人的妈妈，怎么轮，也轮不到戴安。
　　黄轶飞本来是有很多话想对甄晴说，但他看着昏迷中的甄晴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懊恼没有早发现甄晴和安茉之间暗涌的不协调，他也有些恼安茉不跟他说，但又觉得他太过苛责安茉，她怎么能在他的面前说甄晴的不是呢？黄轶飞坐在甄晴的床边，握着她略带热度的手，他突然的就什么话都不想说了，对一个在青春韶华最美的时光里失去双腿，艰难的养大他的女人来说，还有什么功过是非抵不过的呢？就算甄晴真的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儿，又能怎么样呢？那是他黄轶飞的母亲，给了他活生生命的女人。
　　当黄轶飞想到这儿的时候，他的眼泪就再一次失控。安茉算什么？一个他生命中注定的过客吗？哪个不负责的女人给那丫头那样一条命？她又是怎么熬过来的那些年，在喧嚣的都市里，在嚣张的人前，在甄晴和戴安面前，却要因为他，装成低智商的没脾气的怂人吗？让喝酒就喝酒让，让吃面就就吃面，说她没教养就真的不吭声？他是见过她的脾气的，刘瑾吼他吼没错儿，做不到好好的照顾她就不要招惹她。

　　晨光初起，吴董和戴安来病房看甄晴，黄轶飞就颓然的坐在病床旁边的角落里。
　　“阿姨还没醒吗？擦把脸吃点儿东西吧。”戴安从纸袋子里拿出温热的毛巾递给黄轶飞，关切的看甄晴昏迷中的表情。
　　黄轶飞不吭声的接过温热的毛巾，擦拭着干涩红肿的眼睛，他的头发乱乱的。
　　“阿飞，不是我说你，你妈这次出事儿责任全在你，要不是你闹着要去找什么安助理，她会不顾一切的追你出去吗？要是不追你出去，能从台阶上摔下去吗？”吴董从表情到话都是非常严厉的，丝毫没给黄轶飞好脸色。
　　黄轶飞依旧不吭声的坐在病房的角落里，也不看戴安和吴董。
　　“爸，轶飞已经很难过了，您就别说了。”戴安蹙着眉头，反感的碰碰吴董的胳膊。
　　“我就是要他长记性，安助理需要你，你妈妈更需要你，是做个好儿子还是好情人，自己选吧。”吴董反而提高声音，更加严厉的训斥黄轶飞，黄轶飞站起身，冷淡的看一眼吴董，一边往外走一边甩话给吴董，“谢谢吴叔叔提醒，我会等我妈醒了之后，再去找安助理，如果她老人家乐意，我会带着她出去走一圈，就当是环游中国了。”
　　“轶飞，你去哪儿？你还没吃饭呢。”戴安着急的朝黄轶飞离开的方向喊，她又不敢大声，怕惊到甄晴。
　　“不吃了，出去抽根烟。”黄轶飞头也不回的往病房外走，吴董的话噎得他很不舒服，但黄轶飞又没办法当场发作。
　　就在黄轶飞要走出病房门口的时候，戴安突然尖叫了一声，刚好早班的护士端着输液盘进来。心跳监控仪上显示出持续下降的心跳。护士放下端着的输液盘，按响了警铃。
　　“妈！”黄轶飞冲到床边，疯了似的摇晃着甄晴的手臂。
　　闻讯而来的医生和护士涌进病房，推开黄轶飞和戴安还有吴董，让他们腾开地方。黄轶飞还想冲过去，但被戴安和吴董拉住。
　　“心律失常！”
　　“除颤器！”
　　“患者贫血，昨天的检查报告还有低血糖！”
　　……

　　黄轶飞和戴安、吴董被护士推在病房门口，他只能看着听着越来越紧迫的抢救阵势。
　　“要是你妈妈有个三长两短，你这辈子下辈子都活在内疚中吧，你妈妈这把岁数最担心的就是怕你离开她，没事儿找什么安助理？你以为你还十七八岁吗？”吴董严厉的训斥着黄轶飞，黄轶飞憋到要爆炸的情绪始终忍在他的胸腔里。
　　“爸，您少说两句。”戴安看不过，生气的瞪吴董。
　　病房门口又开始涌进来更多的医生和护士，黄轶飞、戴安和吴董再次被挤出病房，似乎眼前的情形越来越严峻。
　　“妈，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不去找安茉了，我跟戴安结婚，我哪儿都不去，我不会丢下你的，你醒醒啊……”黄轶飞突然大力度的分开病房里的医生护士，冲到甄晴的病床前大声的喊着。
　　护士再次把黄轶飞推到病房门口，戴安死死的抱住黄轶飞，黄轶飞泪流满面，吴董冷眼旁观。医生们紧急的抢救，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也许没过多少时间，但在生死关头，几秒钟都会漫长的像几个小时，甄晴的心跳终于开始趋于正常，哒哒哒的仪器声音让所有人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
　　“别忘了你刚才说的话。”吴董绷着的表情看黄轶飞，黄轶飞背倚着病房门口的墙壁，无力的倒了下去，戴安在旁边慌忙扶住他。

　　安茉上午去了之前在网上投简历的公司，她还在北京的时候，就投了W市的几家公司。当其中两家通知她面试的时候，安茉就很开心的去了两家面试，预想的竞争很激烈，但当她偶尔提及自己之前是在黄氏集团工作的时候，面试官的眼神就变了，变得无限的热情，又询问了一些相关的小问题，就让安茉回去等通知了。
　　安茉就感慨在江湖上混，大公司的招牌果然有用。黄氏集团名声内外皆有，报上名号，总比说自己在某个不入流的小报社兢兢业业的工作管用，哪怕她安茉只是在黄氏集团端茶倒水打印送快递捎带着买饭，其实之前她做的亦不过如此而已。
　　安茉回到住处，林阿姨竟然等在单元门的台阶处。
　　“小茉啊，我找你一上午了呢。”林阿姨笑呵呵的拉着安茉的手，接过安茉另一只手里的买菜的袋子。
　　“林阿姨，有事儿你可以直接打我手机的。”安茉有些不好意思，当初实习的时候，就是林阿姨一直希望她能留下来，但她没留下来。
　　“没事儿，我当遛弯儿了，你这次就一个人过来，还怀着孩子，我就想着吧要不你还回单位工作得了，国企就是这点好，多一个人少一个人的，没什么打紧的，撑不死饿不死，旱涝保收。”林阿姨依旧笑呵呵的，她说的倒是全是大实话，但偏偏是这种大实话，安茉就觉得她其实蛮接受不了了，即便在没头脸的小报社工作过，但好歹哪里有一种你必须工作了才有饭吃的动力，在很多国企不需要有这种动力和意识形态，你也能有饭吃，而且安茉还没有想好她以后的生活状态，会在W市呆多久都很难说，真要回到了原来的实习单位，一旦有个什么变故的，会让人家觉得她太没职业道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林阿姨，还是不要那样了，我上午刚从面试公司回来，工作的事情还搞得定。”安茉还真是蛮感激林阿姨为她着想的，这世上主动关心她的人不多。
　　“工作搞的定，孩子你搞得定吗？又没结婚又没男人在你身边，生的时候怎么弄？单位的宣传部，有个小钟，年岁倒是比你大不了几岁，去年离了婚，还单着呢，你去宣传部工作，那个小钟还能照顾你，一来二去的，你们倒也合适，这不是最好的吗？”林阿姨莫名的激动起来，若不是因为安茉怀着孕，估计她的手就该拍到安茉身上了。
　　“我再考虑考虑。”安茉心下骇然，没想到林阿姨半路又说出来一个小钟，她不愿意多想，只好言语上搪塞，她又开始有被人拿住把柄的感觉了，因为自己住的房子是林阿姨介绍的，但不知道林阿姨口中提的小钟到底是何许人也。

　　甄晴在中午时分终于醒了过来，黄轶飞就半跪在床边守着。
　　“阿飞，不要走！”甄晴干涩的嘴唇都起皮了，她睁开眼睛的第一反应就是握住黄轶飞的手不放。
　　“妈，我不走，我就这里。”黄轶飞亦握紧了甄晴的手，早上甄晴心跳骤停的那一瞬间，黄轶飞觉得他的心也跟着死了，他不敢想若是没了甄晴的日子会怎么样？他们在一起生活了二十五年，虽然后来甄晴被黄晟铉藏到瑞士的疗养院，但他知道她活的好好的，就是最大的希望。黄轶飞莫名的就想到安茉和云志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现在云志没了，安茉却不知道去了哪里，黄轶飞的眼泪再次涌出眼眶。
　　“阿飞不哭，妈妈这不没事儿吗？”甄晴瘦削的手慌乱的抹着黄轶飞泉涌的泪水，“阿飞，妈的命硬着呢，刚才我一直在做梦，梦见你跟我说你要跟戴安结婚了，我就阎王爷讨价还价，我说我儿子要结婚了，连喜酒都不喝怎么能去你那儿报道呢？阎王爷拗不过我，就说好吧，等你儿子结了婚我再来找你。”
　　“老嫂子，阎王爷找不了你，等阿飞和戴安结了婚生了孩子，我们全家人镇着你，看哪个不开眼的阎王爷敢来闹事儿？”吴董拎着礼物笑呵呵的走进病房，戴安带着精美的食盒跟在后面，既不愿意吴董那么大张旗鼓的说，又尴尬的不得不跟甄晴和黄轶飞打招呼。
　　甄晴看看黄轶飞，又看看戴安和吴董，黄轶飞不吭声的坐到甄晴床边。
　　“就五月份吧，天气最好，嫂子好好调养下身体，婚礼的事儿你什么都别管，戴安什么都能安排好，阿飞你和戴安商量着来，是去国外旅行还是别的什么，我们年纪大了，懒得折腾，跟着凑热闹就行。”吴董不失时机的跟甄晴解释着，同时眼睛也瞥着黄轶飞，他没理由不抓住眼前的机会，而且还是黄轶飞自己亲口承诺的，他不信黄轶飞出尔反尔。
　　“这……这都定了吗？阿飞，你吴叔叔说的都是真的吗？”甄晴表情愕然，她有点儿不相信眼前的一切，这是她一直以来都期望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马上就要实现了，甄晴却觉得哪儿亏了一大块，哦，对，那个她一直叫着安助理的姑娘，她亏安茉什么？就因为随便说了几句她没教养？就因为她没爹没妈？甄晴的手不自觉的转着手腕上的珠串，蹙着眉头。
　　“妈，你先吃点儿东西，我回家洗个澡，在帮你拿些换洗的衣服来。”黄轶飞恍惚的站起身，也不看吴董和戴安，转身就往病房外面走。
　　吴董使眼色要戴安跟黄轶飞一起去，戴安不悦的看吴董一眼，反而坐到甄晴床边。

　　林阿姨热情的带着小钟来看安茉，安茉就很客气的说出上午面试的那家公司刚通知她去办理入职手续的事儿，林阿姨就一脸的失望。安茉倒是没说谎，那家公司确实通知她去办理入职手续，但也没多急着催她，策划部的工作本来也没多急。安茉想着，只要W市这边的工作稳定了，她再接些阿布工作室的活儿，怎么都能养活自己和安心，这样一想，安茉突然就觉得她自己挺伟大的。
　　“小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怎么说你也是在我们单位实习过啊。”林阿姨喋喋不休的抱怨，倒也没怎么生气，小钟戴着眼镜站在旁边，拘拘束束的一个人。
　　“林阿姨，我在北京的时候已经跟人家公司的人说好了，又是他们面试在先，我不去没道理的。”安茉尽量委婉着语气解释，她庆幸自己提早面试在先。
　　“好了好了，不提那些，要是你换工作就得换回我们这边，这是小钟，我侄子。”林阿姨半嗔怪了一通，拽过来小钟推到安茉面前，“也就比你大三四岁，男人不显老，你看他看着跟你差不多的样子呢。”
　　“钟先生好。”安茉主动欠身伸出手，她已经明白了林阿姨为什么会如此热衷帮她租房子，甚至帮她忙让她进实习单位工作，原来她还没来W市的时候，林阿姨已经在图谋她不算多恶毒的主意，无非就是帮她的侄子找个合适的老婆？
　　“小安你好。”小钟慌慌张张的握安茉的手，有些不知所措。
　　“小安我跟你说，男人真不用有太大的本事，本事一大裤腰带就松，赚钱够养家就行，还得紧巴着哄女人，知冷知热的，多好？”林阿姨把安茉拽到一边，小声的说着。
　　“林阿姨，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找个安定的工作，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安茉也压低了声音，恳切的看着林阿姨。
　　“知道知道，我这不就让你们认识认识吗？”林阿姨意会的笑笑，拍了拍安茉的手让她放心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