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泪》叶无盐

3、又遇旧时人

　　白衣翩翩，依旧风华。

　　一袭白袍，长发披散，是他永远不变的装束。

　　他还是回来了。

　　“阿晞，阿晞……”他在不远的前方，轻轻的呼喊。多少年了？他还是回来了。可是为什么？我竭力向他奔去，却始终到不了他的面前，问他一句：“你会原谅我吗？”

　　有几次，我快要奔到他面前的时候，他长袖一挥，又离我而去了。

　　为什么？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最后，我终于跑道他的面前了，可是，一群穿着银色盔甲的士兵拼命将我按住，我挣脱不了那些士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跳入他身后的巨大转轮中，只能哭着喊着“不要啊”，除此之外，我真的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

　　“丫头！丫头！”

　　是我听错了么？我竟然听到已经久违了三百年的哥哥的声音，真是在梦中啊！

　　我猛地一睁眼，一双妖异又熟悉的紫瞳出现在眼前。这双紫瞳的主人见我醒了，嘴角生硬的勾出了一抹笑容，看来这个人很久没笑过了，语气中威严中透着些温柔：“丫头，你醒了？”

　　我硬撑起疲惫的身体，环顾了一下四周，和黄泉小筑布置得几乎一模一样，乍一看还以为自己真的回去了，唯一有区别的是，这间屋子中用了一种淡淡的香料，闻起来清清凉凉的，用来醒神倒是最适合不过了的，可见这里的主人时时刻刻都希望自己保持清醒。

　　“你是谁？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回过神来，往袖中腰间一探，问心无愧都还在，双手紧握双剑，警惕道。

　　紫瞳人收敛起脸上的所有表情，声音低沉了许多：“我是梼杌，这里是我的幽冥苑，是异……墨白昀带你来的。”说罢，指了指对面案桌，我顺着他的手望过去，一个穿白衣的人伏在案桌上打盹：“他抱着你冲进了四凶堂找混沌，当时，只有我在，所以我就让他把你送这儿来了。”

　　说着，为了让我靠的舒服些，他拿了几个软垫帮我垫上，等我靠好了，他从一旁的小桌上端过一碗宁神汤，正要喂我，我却挣扎着要起来：“属下赤泪，见过二护法！”

　　我虽然加入冷泪堂多年，却不知道二护法梼杌的名字，也从未见过他，只听月夜提起过两三次，可是她好像是刻意不让我见他，对他，我知道的很少。

　　冷泪堂有三位护法，大护法是月夜的亲弟弟洛锦兮，代号“饕餮”；二护法我不知道名字，只知道代号是“梼杌”；三护法这个位子已空悬多年，不过上一任三护法是叶异言，代号“穷奇”，死在我剑下。

　　听说梼杌曾经有个外号，叫“梅花三弄”，文雅别致，谁都不会相信这是一个刀手的外号，这是因为他手下的死人都有一个特点：遗容安详平稳，身上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除了眉心、喉管、胸口三处有三朵开得妖艳的红梅，如若不是这三朵血梅，死者会给人一种错觉，就是这人是寿终正寝，安然离去。武功之高，不是吾辈所能想象。

　　可是他为什么会救我呢？同样都是紫瞳，他会不会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呢？

　　“先别行礼，你三百年前已经受过强烈的刺激了，昨天又受了刺激，身子现下比较虚，先休息，别乱动。”说着他一把将我按下，把汤碗递给我，“先把这汤喝了，若觉得甜腻，这里有苦杏仁。”说完他转身就走，准备把墨白昀挪到隔壁的屋子里去。

　　我捧着汤碗，默默的点点头，喜苦不喜甜，只有父母，兄长和月夜知道。他真的是哥哥？

　　“你会是哥哥吗？”我望着他的背影，“如果是，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明知道我在冷泪堂！”

　　只见他顿住了脚步，又径直出去了，只留下一句“待会儿我会送药过来”。

　　过了良久，我才感觉到脸上伤口的疼痛，才想起，在长亭自毁容貌一幕。刚想用手触碰，突然有一物向我袭来，于是，我刚举起的手反手一接，一看，是一个极其精致的水寒玉盒，只听见梼杌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你脸上的伤深可见骨，不得随意触碰，这是药，只能保证你的伤口能愈合，留不留疤，我就不知道了。”

　　听着他说，我打开玉盒，一股药香扑鼻而来，很好闻，不像一些金疮药，虽然效果很好，却免不了那难闻的药味。我看着那盒中的药膏，缓缓道：“无妨，属下自有祛疤的药膏，多谢二护法相救。”

　　我闻出这药里有一味药——雪珊瑚，是长白山独有的，虽名为珊瑚，却只是一株长在雪山深处洞穴的草药，数量虽不多，但是药效是极好的，一株雪珊瑚就能让五个人全身溃烂的伤口在十五天内愈合结痂。可是这药只有我们林家才知道的，现在世上只有两个人知道，那就是我和哥哥，他如果不是我哥哥，那只有一个可能，哥哥归顺与于他麾下，为表忠心，告诉他的。

　　“雪珊瑚，你从哪来的？”

　　“你既然已经知道是雪珊瑚，那你又何必来问我？”

　　“你把我哥怎么样了？”这才是最要紧的。

　　“我以为你已经认出我来了，怎么？都三百多岁了，还是和以前一样？”梼杌突然笑了起来，那双邪魅的眼眸里都充满笑意，“真是个蠢丫头。”

　　“我再蠢也比你好！”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小时候的较真劲儿又上来了，小时候哥哥紫瞳最喜欢笑骂我蠢，气急时我便顶一句“我再蠢也比你好”。

　　突然神思一闪，我想起一事，便收起脸上的幼稚，对他说：“你说你是林紫瞳，让我一试便知真伪。”

　　“好，你来吧！”他的唇角微微翘起，笑的迷人，如果他是，母亲的魅惑之术他已经学得差不多了，这一笑绝对是让人倾国相送也无妨了。

　　我袖中飞出一根透骨针，从他鬓边擦过，随着透骨针没入墙中，梼杌的抹额也随之落下，我双手在胸前飞快结印，口里念咒，将法力凝结于双手，从下往上，从嘴唇直达眉心，我将部分法力输入他的眉心，只见他的眉心有颗樱桃般大小的东西微微凸起，我抓住时机，闭上双眼，另一只手将剩余的法力输入自己眉心。

　　突然一种来自血液深处的奇妙感觉，让我看见了当年的家，那是我还是一只小白貂的时候，我和哥哥在天池旁玩耍，那时的父母已有一千多岁了，而我和哥哥，才一百多岁。

　　于是，我睁开眼，傻傻的，都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口气问他：“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