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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可是故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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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久很久以前的长白山上,天空还是一片蔚蓝。
一双雪白的貂儿傲立在天池旁,一种君临天下之风油然而生,爪子旁还有一双可爱的、毛绒绒的小貂儿在嬉戏玩耍。天的蓝,衬着貂的白,和谐而又美丽,微风轻吹,一片香甜扑鼻,惹人发笑。
只是忽然间天色大变,原本蔚蓝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竟变成一片血红。那一双雪貂已经双双倒在血泊之中,两眉之间不知为何,好像被人生生地剜去了一块,血流不止,染红了周边的天池之水;背后一道细长的刀疤,散发着阴森森的气息,染红了它们雪白的皮毛。
一旁跪坐着两个垂髫小儿,一男一女,女孩儿眼角有一颗泪痣,媚而不浮,男儿孩有一双紫瞳,紫得令人发寒,两人喉间发出低低的嘶吼,周围是一堆人类的尸体,绝不下四、五十具。
两只雪貂嘴角轻轻的动了动,眉间绽出银白两道光芒,银光笼罩住女孩儿,白光围绕着男孩儿,两人身体竟飘了起来,突然两只雪貂尽力一跃,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两道光芒输入两人的体内。瞬间,两个孩子的模样有了有一些细微的变化,女孩儿的眉眼之间多了几分霸气,而男孩儿的脸庞多了几份魅惑。
两只雪貂嘴角微微的向上一翘,在两人耳边耳语一阵,只见女孩儿眼里一片干涸,却迟迟不落,男孩儿眼中的紫意逾渐浓郁。
忽然,两貂又是一跃,可是却在尘埃中化为齑粉,随风飘去
只听见两个小孩儿仰天长啸的声音徘徊在山中迟迟不肯散去,只道是分外凄凉,分外哀伤。
从那以后,居住在长白上下的村民突然发现,长白山的雪白杜鹃不知何时,竟变成了血红,而且山间每到子时都会有一声声的哭喊声,声声泣血:
“爹……娘……不要啊……”
“不要!”
又是一夜梦回,又是那个多年来一成不变的梦,真不想看那张脸,那张让我无法面对的脸,真的有点……害怕。
我又一次的惊醒,不愿再闭上眼,习惯性的顺手一抓,触到一双冰冷的东西,我将那双冰冷拥在怀里,口里喃喃道:“问心,无愧,这么多年来只有你们才是真的,对吗?”怀中两把短剑渐渐有了我的温度,整个人都清醒了些。
我低头轻抚怀中之物,想从它们鞘上简单的纹理上,寻到哪怕一丁点的慰藉。
我只是一个刀手,我不能学会害怕,而害怕也不准来找我,可是……亲眼目睹父母惨死,亲手杀死自己所爱之人,这么多年来梦回午夜,日日夜夜都是这几幕,还有一幕却是很奇怪,从未见过。
做一个刀手必须无情,可我却……看来我还是不够格啊,尽管已经刀头舐血已经很多年了。
突然,紧闭的窗外映出了一道修长的影子,就着月光,映在我的床边,我迅速利用感官寻找这个影子对我来说能一招制敌的有利条件:
女子。
不善兵器的女子。
非人的、不善兵器的女子。
与我同族?!
我握着问心的右手紧了很多,左手迅速闪出几道黑光,刺破窗外,欲射向来人,可是来人长袖一挥,竟然把我掷出的暗器如数挡了回来,我已知道是谁,只是一挥问心,将暗器震打落,对着窗外淡淡笑道:“堂主,既然来了,为何还不进来?”
“我何尝不想进来?只是你太警惕了,不敢进你房间。”
“嘎吱”一声,一阵清风将门吹开了,本来在窗外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一个头梳螺髻的青衣女子脚踩莲步缓缓进来。我取出一壶酒和两只酒杯放在小几上,替自己斟了一杯,才抬起头看她,微笑道:“坐啊,这么晚了,堂主为何还不睡?又有什么单子?说吧!”
她叫宁月夜,冷泪堂的主人,我的上司,救命恩人,兼多年的朋友,代号“混沌”,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名字,但想借刀杀人的人都知道她的代号,不过想借刀杀人的人太多了,所以很多人都知道她的代号。
“烟花烫,再烫不过赤子血。”
“皓月冷,再冷不过冰冷泪。”
帝都冷泪堂,不是一家商铺,不是一个帮派,只是一个妖灵聚集的地方,也有个把人,不过这里的妖灵和人都只干一件事,那就是杀人,有报酬的杀人,只要有钱,就可以替你杀任何一个人。在外人看来,冷泪堂是个血腥的,肮脏的地方,可有谁能想到,冷泪堂其实是个很干净的地方,所有妖灵和人从来不会把血带进来,因为人类的血,绝不能污染这片干净的地方。在我们妖看来,人类的血才是世上最肮脏的。
月夜也不说话,也斟了杯酒,仰头,饮尽那杯酒,然后从袖中掏出一张撒金墨梅笺,放在小几上,盈盈一笑,笑中藏着一种不对劲,说不出的不对劲,道:“赤泪,不要激动!”
我白了她一眼,伸手拿起那张墨梅笺:“墨梅笺?不会是墨家的单子吧?”仔细端详着这张墨梅笺,上面有一股淡淡的梅香。
“是墨家雅驯公子,墨白昀的。自己看吧!” 月夜又斟了一杯酒,摇了摇酒杯,“酒不错,新方子?”
我一边看一边回道:“嗯,新方子,以汾酒做基酒,配了兰花,名为素心酿,藏了十年。”说罢,又饮了一杯。我看着笺子,犹如当头一击,笺上只写了短短几句:
曾记否?
“异将陌路言为语,紫化虹末晞似昀。”
多年前,黄泉小筑,桃花下,问心可无愧?
而如今,西山山麓,长亭旁,可否重相见?
三月三,邀相见。
落款虽然不相同,可是熟悉的字迹,心痛的回忆,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可是,他不是明明已经……虽说不是我亲手埋的,可是……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阿晞,没事,等我!”
突然,我的心好痛,我闭上眼。眼前又是他临死前的样子,难道,他的那句“等我”,指的……就是这个?可是,他只是区区一个人类啊!怎么还会记得前尘往事?就算孟婆再粗心,也不会漏掉这个没喝孟婆汤的人吧!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有人冒充他!一定是!我一定要弄明白!如果真是这样,我一定要杀了他,不管他是谁!
我用力地将手中酒杯摔出,口里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月夜担心的看着我,问道:“赤泪,怎么回事……”
她还没问完,我抓住她的双手,用尽全身力气,看着她的眼眸,在她深黑的眸子里看到了我此时的模样:一时激动,松松绾发的簪子被抖落下来,一头及膝的长发凌乱的散着,眼中带着妖异的红。
我突然闭上眼睛,咬着唇,道:“异言,他又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