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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寂寥省亲节 ...

  •   楔子:我曾问你,我是一个脆弱的人还是一个坚强的人?
      你当时傻傻地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是脆弱的人。
      我问你为什么,你的回答让我泪花飘零至今,每当想你的时候就洒落一些,无论是处处避让,或是得了江山,都无法得到一丝安宁,这或许就是命……
      你却说跟我在一起很安静,你知道么?这份在你面前勉强假装的安静,很艰辛,但起码证明,我一直爱着你……

      第一章,寂寞省亲节

      冬日悠远的阳光小心翼翼地泻在闪耀彩光的雪檐上。宫门内外雾气似浓非淡,依旧保守着往日的深邃朦胧。一触即碎的冰花贪婪地爬满庭院,孤寂许久后方才听到几滴清脆的露水,叮,叮,叮……今日的紫轩宫比往日更加绚丽。

      天微凉,怜星进里屋准备衣服及洗漱器具,动作轻巧至极,但我仍听得真切。“主子,把你弄醒了?都怪奴婢动静大了。”

      我微微翻身“哪有,哪有?这窗外回家的熙攘声都闹了快一个时辰了,我早就醒了,不关你的事儿。”

      怜星点头上前扶我起来,“那主子今天穿哪件衣服呢?”

      我揉着眉心打着哈欠道“老的那件素白的吧,咱又没家人可探望,没什么喜庆可言。何况太子大丧刚过,穿着太讲究怕是还很忌讳,有这闲心你还不如在宫里多走动走动,寻思个合适的对家我好把你送出去了。”

      “主子又故意拿我开涮,来宫里有些日子了,说话别那么小孩儿了啊。”我侧目瞥了她一眼,心想哪里用你管教,你不就想飞蝗腾达吗?

      更衣之后起身去庭院里转转,我家是苏州李氏一脉,祖上在前朝当过丞相,留下几分钱财可惜在改朝换代之年几乎散尽,家人也是散了的。父母新婚不久被祖父赶出家门,被骂作米虫的他们着实是无依无靠漂流,母亲月子没做好便去了,父亲厚着脸皮将满月没多久的我放在外祖父家宅门前便不知去向。好在外祖母心慈,收纳了我,十七年将我如姑娘般养在深闺中,终于还是让外祖父觉得碍事打发官场熟人送进宫了,随便寻个活计,这样家里可吃点俸禄补贴什么的。

      今日是宫中的省亲节,宫中大小职位都可出宫与亲戚会面,位高如妃嫔的则可銮驾居住家中数日,位分低的也可在都城内与亲戚游乐嬉戏半天。何况这是先皇与太子丧期刚过的第一个省亲节,上上下下都早起准备,欢乐而去。可怜我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人儿连家门外的街叫什么都不知道,进宫数月连书信都没得来往,更别提回家省亲了,心寒无言……

      “主子,咱需得这么早来给太后请安吗?”怜星帮我抖了抖裘帽上的雪珠,不解地问。

      “就因为咱没亲可看才需要趁着今日人少去显个人情啊,平日里太后可是说见就能见得的?自我进了这永巷,粗活都没让我干过,白养着咱做伺候人的储备,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恩德了。说到底我不过是宫里主子养来的玩意儿,想起来把玩的时候还有些用处,想不起来了就一无是处,你可知家里把我供进来打点了多少银子?不殷勤着走动,叫上面人忘了你还是个中用的,岂不是日子也没得过了?何况如今太后理政,运气好了指不定你就飞升了。被什么护军侍卫看上了带走就不必跟着我受苦了。”

      “主子!我就那么一问,你就这么一通道理……再说奴婢就不理你了。”我看着她那着急的样子不停地偷乐,没办法作为舞姬般的存在,在宫中既不安稳也不光彩,我也只能拿她取乐了,闹着闹着就进了未央宫。今日不外出的宫人都到的差不多了。

      “给太后请安,太后娘娘万福……”我随众下人屈手进礼,连揖还没做就被陆太后抬起的手抑止。太后体态微浮不算瘦,女人年近四十,总会染上忧思过度这毛病,心事越多就越是慵懒不想动弹。

      “请安就免了吧,哀家也是没福消受不起你们这虚词,还是趁早都回去见见家人吧。”太后眉头深锁,侧躺在龙趟上,压根就没起来的意思。

      我固然识趣地说:“不叨扰太后娘娘修养,卿彦告退。”转身便要出宫门,身边的几个也应声一句,众人也悄然跟了出来。怜星脸上明显有一丝失落,我自然明白为什么,这未央宫我从没有走进去过五步,更别提上过正宫阁,每次只能遥望一下太后便被打发走了。太后向来不摆架子,不喜欢宫中新人的轮流请安,尤其是这个非常时期。

      我朝自第二代起便天下稳定太平,没有任何风吹草动,所以先皇无心政事,日日清闲玩乐,在位几年便想要自封太上皇,禅让皇位,然则子嗣单薄,太子为庶出且年幼无知,实在无能胜任,于是只能作罢,但政事朝堂就这么一直拖着不管。

      后来又越发着了仙道神游,几番秘密云游,都走得不声不响,只带了一名禁卫将军和一名贴身侍女,常把不稳定的大局甩给陆太后打理。太后与其并无恩爱,相敬如宾也不过是走走形式,面对丈夫扔下的江山,着实懒得管,但也不能不管。

      再后来先皇索性出家练起了丹药,把子嗣之事都扔在了一边,固然太后一直无子,几众妃嫔生得一两个,却夭折的夭折,被废的被废,除了爹不疼娘不爱的太子就剩一群小公主了。然而先皇丝毫不在乎,只把那什么龙颜千秋、长生不老的奇方妙药乱吃一统,便也是驾鹤西去了,成了真神仙。

      后来国丧孝期一下子就是三年,太子孝心可表,硬是代理朝政等丧期过了再继位,但终究命薄忧伤过度没两年就意外病夭,国本危矣。朝中各方势力雄起争锋不下,且也碍于太子丧期不可发作,还有流言生事纷纷诋毁太后不是太子亲娘,所以下了毒手害死太子。顷刻间各王爷诸侯都剑拔弩张地在暗地里憋着股劲儿。

      太子不仅无子,女儿也没捞着,别人的孩子当太子本就很不顺心了,如今太子不在了却依旧顺心不起来。皇位禅让或过继成了眼下最首要问题,就算不是自己儿子,好歹也要找个先帝的子嗣,否则一旦禅让到其他皇族脉系,就更没自己过的日子了。

      总之,陆太后以及众皇族正愁如何把这阶段安稳过度,既要找到刘氏正统血脉继位,又要找到可靠的权臣班子稳定朝政。可谓越急越难找,越难找越心烦。又赶上两年丧期一直不得出宫探亲,憋坏的宫人们要么假借国丧哭嚎不断,要么不怀好意流言蜚语,太后实在招架不住这琐碎,索性恢复了省亲节,把一众闲杂怨声统统涌出了宫门外。

      这一举倒是釜底抽薪,全宫上下感恩戴德再没了说三道四。近三年没见亲人,宫人们打夜里就开始收拾东西,一大早就走了个清净,部分人今天有差走不得的,和我一样没亲可看的,才剩下来搅和太后的清净,这时候太后若还有心听下人请安才是出了奇了。

      我回头对怜星笑说:“怎么了?难不成你真嫌你主子寒酸不招人待见了?”见她不语我便笑着回头往前走,却与来人撞了个满怀,后退几步险些一个踉跄栽过去,手扶怜星,定睛一看金黄龙纹边的大袖,便已猜出来者的地位十之八九是一位王爷。

      “不小心冲撞了王爷,望王爷恕罪。”我当即说道,他却并没有回答也不走,我明白他是在端详我的容貌,我也故意将眼睛抬起来瞅瞅他。细瘦精干的身材,棱角分明的脸,鼻梁偏高,眼睛扁而刚毅。我微笑着想,长得很俊,这王爷我应是知道的。

      “真是个可人儿,长的如此秀丽,哪个宫的?”

      我压根没听见他说什么,只有脑子在快速回想,这应该是协助太后处理朝政的宁王陈羽,是先帝同辈中最小的一个,传言其相貌俊美,文采略通,便成了风流之人,不过好在攻于权术,早在先皇在位便参与议政。如今特殊时期,作为皇族核心人员更是协助太后共策江山,本就在朝野有一席之地可供其逍遥自在,故也被传言有篡位之嫌,以致今日也是万众瞩目的大人物了。

      “哑巴了?本王问你话呢?”他略急地说。

      我顿感尴尬,不知道他方才问了什么,只好说:“宁王爷公事繁忙,何故为我这小人物费时疑问呢?”

      “本王还偏偏费时了,来!进来陪本王看望太后。”一个翘皮脸便把我又拉了进去,怜星起初还有几分兴奋,不想这王爷如此玩笑便也不得郁闷地又跟了进来。

      还没走进正殿宁王便欢悦地喊出声“小的给太后请安,太……”

      “得了得了,别再来戏弄哀家了,你走路的声音哀家怎听不出来,今儿怎么又这么闲,来看我这老太婆啊?”太后一脸的不耐烦。

      宁王油滑地凑上前“太后您哪里老了,不过三十出头,四十不足罢了。您可不敢总说自己老啊,我还天天骗那些小美人们自己才二十。我看啊,你们女人动不动讲自己年老色衰,其实心里才不这么想,定是暗自向菩萨祈福保自己年轻永驻……”

      “行了行了,你这猴嘴,话能不说这么讨人烦吗?”太后一挥衣袖坐了起来,才看到我又回来了,正要犯疑,王爷却又抢先道:“对了太后,这小主是哪个宫里当差的?”

      太后噗地一声笑了,我知道她笑什么。若不是先皇爱看舞,广招善舞的美人,我又岂会能在这宫中丢人现眼。何况哪有小主还当差的?不过也问得恰当,男子入宫定要有个一职半位,没几个可以养闲的,所以谓其“当差”。但以我这相貌也确实与这后宫小主为一流,实为可笑。

      太后仍是一脸笑意“王爷问便自己问吧,哀家怎会记得那么多人名字。是不是啊李小主?”

      这话足以惊我三日睡不好了,太后看起来虽不太理事儿,但对宫中众人却如此见微知著,我从未向她提过我姓氏,她却知道。

      见我毫不遮掩的诧异,王爷自觉有些尴尬,便出来打圆场,“太后既然记不得了,便让小的私下里再问吧。咱谈论正事儿……”王爷侧身上前献媚,太后却仍是心烦不想理会:“你别再想了,哀家是不会把你兄长的位子留给你的,咱们毕竟是老一代了,不要和新人抢了。”

      “太后,小的没那意思了,小的只是觉得常齐王家的王子性情敦厚,老实稳重,适合……”太后又一次挥起袖子挡住越靠越近的王爷,并用眼神示意我还在场,不便再言,我注意到这细节后转身就要离去。不想被王爷从身后叫住,“太后既然劳累,那小的就先告退了,那个李小主,等本王一下。”我哪里愿意再回头看他们,不过又不好就这么跑了,只得放慢了脚步,却不想又被赶上来的王爷拉着手跑出了宫外。

      “进来坐吧。”跑了许久之后,王爷将我带回了他在偏殿的寝宫,开门偏把我推进去。我似乎是被甩进来的,一下子跪在了地毯上,腿顿时有几分生疼。“小主生的如此秀美,敢问是哪里人啊?”

      我微微坐起回道:“卿彦家住苏州,年十七初入宫廷,今日多有冒昧望王爷恕罪。”

      他一脸坏笑:“南方就是多美人啊,小主入宫来可有什么官职否?”

      “卿彦不过刚以司舞员入宫,前些年受先皇赏识,分了间偏殿暂居。如今司舞行解散重组,我等还未得到太后分社之时,尚不知何事可为,何事可做。”

      “那不如来本王宫里伺候吧?……”

      我顿时被他那虚无的声音冻到了,怜星听到此话也顾不上一路追来气喘吁吁,便不住地窃喜。说实话我不想,虽说这断然是个好去处,但不知为什么我就是不想。低下头犹豫,不知如何回答,王爷却以为我害羞,用手抚摸我的长发,真心让人不舒服,我想躲,不料王爷却抓住了我的双臂向前一拢,迫使我仰头看着他那迷人的双眸。怜星在一旁的笑声已经断断续续被我听见,我一下子脸红了,这是要我……只见他微眯双眼一点点靠近,靠近……

      “王爷,常齐王求见!”

      他突然将眼睁大,冷冷地看着我,我并没有惊吓到,而是仍然坦然地看着他。他似乎十分生气,是生气有人打断,还是生气我不配合的表情,这我实在不清楚。冷冷地把我推开转身走了,我也就起身抖抖袖子,转头见了撅着嘴的怜星,一脸笑意地对她说:“你脸色也太多变了吧,我怎么觉得你像是主子啊,我还得天天看你的脸色啊?”

      “我只是为主子感到可惜罢了,主子啊,不是我要说你,你也太笨了点吧,刚刚只要主动答应了留下,不就大富大贵了吗?”又是一脸的憋屈。

      常齐王和他儿子微王什么来头我不知道,但听得方才宁王与太后的私语便知道是个心在帝位,这是烫手的山芋做下人的该是能躲多远多远的。偏殿后面就是永巷了回去算顺路,见门卫丝毫没有拦着我的意思,我也不想再与怜星说什么,只是往外走,心中傲气地说,你也不必那么急吧,在我朝这样男风盛行的宫廷,靠□□步步高升对我来说是早晚的事,我也不清高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有骨气的玩意儿,有机会傻子也知道该把握。只是如今时局变动,不该操之过急站错阵营罢了。跟着我,你还怕没好日子过?呵呵……不可能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寂寥省亲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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