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无双》春寒待晓眠

3、独行

　　翌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思梦便起了个大早，挨个叫师兄师姐们起床，然后从大师姐那里要了十几文钱，跑到客栈外的小吃摊上为大家买早餐。一想起这个她就来气，“黄世仁”每到一地，住最便宜的客栈也就算了，早餐是必要另买的，说是和客栈里的相比能省下不少钱。说这话的神情一幅居大不易的样子，被问得多了，总是两眼一瞪，指着思梦：“侬个小丫头子，侬有钱到大院子做姑奶奶好唔？”神态语气总让思梦想起石库门里的某家阿婆。这种人不做公务员真是亏了，这能为国家剩下多少钱啊？思梦每每想到这里都会唾弃封建社会的选官制度，埋没人才啊！！！
　　买回早点，也到了班主起身的时间了，思梦为他准备好热水，然后恭恭敬敬的伺候他起身。吃完早点，照例是思梦的练功时间，都是些基本功，这些天国丧禁戏，大家都没事干，也就都愿意指点思梦一招半式的，一来二去，思梦的那些花拳绣腿耍的也颇有些样子了。要说武功，那还得在古代练，就跟学英语最好去英国一个道理，思梦现在是颇有心得了。她自信就凭自己现在这身功夫，回到现代恐怕连成龙大哥都得靠边站，这意味着什么？人民币啊！无数的人民币啊！！无数的属于她的人民币啊！！！这能换来多少白面馒头啊！思梦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时，激动得热泪盈眶，她甚至看到了无数的馒头在围着她转，就像卫星环绕着地球。其实以前的思梦——也就是无双，并没有这么看重钱，可现在，唉，没办法，人穷就是志短啊！
　　今天也如往常一样，吃过早点，思梦拿着一把弹弓来到院子里，练习打弹弓。这是为了练准头，发展到将来技术纯熟时就要练习甩飞刀了。练了一会儿，看见班主剔着牙踱了出来，对大师姐交待了几句后就出去了。他前脚刚出门，后脚思梦就停了下来，这倒不是偷懒，长期的睡眠不足和缺乏营养让她有些低血糖，每天早上都会感觉头晕，所以在“黄世仁”不在时，她总是能歇就歇。
　　“思梦啊，怎么又偷懒？当心师傅回来看见哦。”大师姐笑吟吟的走过来，递给她一碟瓜子，“吃吧，知道你爱吃，特特儿给你留的。”
　　“谢谢师姐，还是师姐您疼我，师姐人这么好，老天爷一定会保佑您，您将来一定会成红角儿的。”思梦感激得接过瓜子，对着师姐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还不忘顺口抛几句吉祥话儿过去。换作以前的无双，她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这些话虚伪的让她起鸡皮疙瘩。可现在这种境遇，已使她学会了这些溜须拍马见风使舵的手段。好话人人爱听，把人哄高兴了总是能带给自己好处的。果然，大师姐眉开眼笑。
　　“瞧瞧，瞧这丫头这张嘴，抹了蜜似的。得了，知道你昨儿晚上没睡好，回去睡会儿吧。师傅出去谈事情，要下晌才能回来呢。”
　　“师傅要谈什么事情啊？他在京城有熟人么？”
　　“不是见熟人，好像是想找个商队一起回南的事情。他说这样在脚程上还能省下些，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咳，你关心这个做什么，快去睡会儿吧。”大师姐摆摆手，有些不耐烦。
　　看来必须要赶快做决定了，到底离不离开呢？离开后怎么生活？思梦从箱子里翻出一只袜子，抖了抖，哗啦啦一阵脆响，倒出来一看，她失望极了，一共八个铜板，怎么就攒了这么点？这够买八个烧饼或是四个肉包子，凭这能在京城生活几天？她发愁了，怎么办呢？思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反复数着那八个铜板，奈何钱不会生子，再怎么数也只有八个。
　　算了，不管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至于以后的生活就走一步算一步吧。在把八个铜板数到第101遍的时候，思梦拿定了主意，她收拾了一下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只有两件衣服而已——打了个小小的包袱，一眼瞥见前院没人，便溜了出去。
　　来了这么久，还没好好逛过这18世纪的北京城呢，思梦想。随便走走吧，京里达官贵人多，或许会捡到别人掉下来的钱袋也说不定哦。她一路走着，看着两边的建筑，回想着21世纪这些地方的样子，同时注意地上有没有什么钱袋之类的东西。只可惜这是现实不是打电游，街上没有那么多东西可以捡。
　　晃来晃去，已时近中午，思梦听到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她并不想现在就花掉她珍贵的财产，大人物都要为将来考虑么，将来一定会更饿的，留到最需要的时候再花吧。她安抚似的揉了揉委屈的肚子继续走。现在她开始怀念客栈那张破床，躺着是不是感觉会好一些，毕竟消耗的能量少些啊。她想起达达尼昂在他的仆人向他要食物时说过的话：睡觉就是吃饭。——真经典。
　　当你饥饿的时候就找个地方睡一觉吧，这是达达尼昂先生的经验之谈。思梦也想去实践一下。到哪里去睡呢？武侠小说里侠客们冒雪赶路时总能遇见一间破庙，这京城里应该没有破庙吧？
　　正想着，只听前面一阵骚动，然后一个少年就直直地向着她冲了过来撞在了她的身上，两个人一齐向后倒去。这一耽搁，追赶的人已到了近前，少年想跑时，几个伙计模样的人已经围了上来。
　　“行啊小子，没钱还敢来吃饭？胆子不小啊！怎么着，真当哥儿几个追不上你这两条细腿？”其中一人痞痞地张口了。
　　“我不过是忘记带钱了，说了回家拿了就补给你，又不是要赖你的，至于这样么？爷就这么像是吃白饭的人？左不过是吃你两个肉包子，看看你们这样子，竟是追了小爷三条街，啧啧，你们店里是伙计太多还是差事太闲啊？”少年面对他们竟没有丝毫慌张狼狈，慢条斯理地整整跌皱了的衣衫，又拍拍身上的浮土，还不忘转过身对着思梦一揖，轻声问道：“姑娘，小可方才冒犯了，姑娘没事吧？”
　　好酸，思梦条件反射地想去捏鼻子还是忍住了。看这位的样子，十二三岁的年纪，剑眉星目，气宇轩昂，身上的衣衫虽不甚华贵，却难掩眉宇间的贵气不凡。还有他的手，啧啧，保养得比女孩子还嫩，想当年舍友天天用杏仁油洗手也没洗出这效果来。看着通身的气派，保不定就是哪家的公子哥儿跑出来体验生活来了，这样的人一般都比较单纯，通常属于仗义疏财的冤大头型，决定了，今天的食宿问题就着落在他身上好了。思梦经过一番算计后做出了决定。
　　那边，伙计们还在喋喋不休，越说越火大，大有一语不合就开打的架势，“你说，今天这饭钱你倒是付还是不付？”
　　“都说了我没钱，你们要我怎么付？要不你们哪位随爷回家拿一趟？”
　　“少罗嗦，你若果真没钱，就别怪哥儿几个手重了。来啊弟兄们，上去招呼。”说着，揎拳撸袖地就要上手，思梦有些担心了，这公子哥儿会不会武功啊？别再打出什么事来。
　　“慢，”少年突然摆手叫停，嘻笑道，“我看见一个熟人，让我向他借些钱来还你可好？你们看，就在那边。咳，这么近的距离你们还怕我跑了不成？”看伙计们还是不信，他突然把思梦向前一推：“这是我妹妹，把她压在这儿，你们总该放心了吧。”
　　“啊？！我……”思梦吓了一跳，刚要张嘴反驳却被少年拦了回去。
　　“妹妹，你看你跟家里置气也够了吧，这都离家几天了，爹娘都急坏了，刚才哥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好意思说你，那是为了顾全你的面子，你现在还不帮哥一把？”他说着，眨眨眼睛，把思梦往那群人面前一推，钻出人群就不见了。过了一小会儿也不见回来，伙计们有些急了，那领头的粗着嗓子问思梦：“小姑娘，他真是你哥哥么?”
　　“我……”思梦不知怎么说才好。
　　什么叫作茧自缚啊？要不是因为想蹭人家的饭也不会留下来，弄到现在这步田地。唉，要是早抽身，没准儿这会儿已经找到破庙睡了一觉了。
　　“我什么我？她到底是不是你哥哥你不知道？啊？”又是一声吼，吓得思梦缩了缩脖子，头垂得更低了。该怎么办呢？这会儿回答是或者不是自己都走不了，该死的浪荡子，你别让我再看见你。思梦在心里恶狠狠的问候了那人的全家。
　　“我当然是他哥哥，哪有人认不清自家妹子的？”懒懒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那少年信步走了进来，手里不停的晃着一个钱袋，身边多了三个人。看样子是一主二仆。为首的是一个衣着光鲜的白衣公子，同样是十二三岁的年纪，一样的贵气逼人，细看之下，眉宇间与那少年似有几分相像。
　　“妹妹受惊了。”少年冲着思梦安抚的一笑，回过头瞪了那伙计一眼，把手里一直拎着的钱袋子打开，掏出一块碎银子，翻来复去看了几眼，正要给那伙计，忽又停住，转过头去低声问那白衣公子：“这钱买俩肉包子够不够？”
　　“啥？”听到这句话，思梦惊得差点跌倒在地上。差距啊，这就是差距啊！咱这还坐11路呢，人家都开上宝马了！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啊！思梦愤愤然地想着，这样的纨绔子弟，不敲他们一顿都对不起广大劳苦大众。
　　没成想白衣公子也是一脸为难，想了想，迟疑的开口：“应该……够吧。你要怕不够就再给他们一块儿。”
　　“嗯……”
　　看见少年的手又向钱袋伸去，思梦终于按耐不住了，她扑上去一把抓过钱袋，紧紧搂在怀里，手指着两个人痛心疾首：“你……你们，你手里的那块银子够在他那里吃一年包子了，还想给，你难道想买下他的包子铺？”
　　“噢——”两个人颇有默契的一同作恍然大悟状。少年潇洒地将手一甩，把银子抛进伙计怀里，问道：“现在爷是不是可以走了？”说完也不等那伙计答话，拉过思梦说了声：“妹妹，走！”扬长而去。
　　直到走出这条街，他才松开一直拉着思梦的手，嘻笑道：“姑娘，方才多有冒犯，让姑娘受惊了，小可这里给您赔罪了。”
　　恶！思梦抖掉一身疙瘩，捏着鼻子细声细气地说：“‘姑娘，方才小可冒犯了……’总是这句话，你不累么？除了这些酸文假醋的虚晃子，你就没什么实际点儿的报答？”
　　“实际点儿的？”他摸摸鼻子，疑惑地看向白衣公子，询问的眼神，后者忙摆摆手，“我更不知道，你别问我。”
　　“那，姑娘想要什么？在下家中薄有资财，若是姑娘不嫌弃，在下……”话没说完忽然顿住了，左右四顾了一阵后，他问那白衣公子：“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
　　“不用找了，这里。”思梦看着两个人一起四顾的样子，没好气地指指自己的肚子，然后在两个人惊讶的目光下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似乎是有些饿了。咱们能不能找个地方边吃边聊？”
　　“……”少年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等到思梦终于吃饱了，少年又一抱拳，“姑娘……”
　　“哎，”思梦一摆手，“我叫思梦，殷思梦。思念的思，梦想的梦。你就叫我思梦吧，别老是姑娘姑娘的叫，多酸啊。”
　　“好，爽快，那我就叫你思梦了。”少年一拍大腿，笑道：“思梦，我叫弘昼。气势恢弘的弘，昼夜更替的昼。这位是我的堂哥，叫弘暾。”
　　扑通，思梦跌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