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无双》春寒待晓眠

16、父女

　　“唉！”看着雍正离开大殿，允祥长叹了一口气，回头对思梦道：“我们也出去走走吧！”
　　出了永和宫，两个人默默地走在花园的小径上，谁也不开口。突如其来的事实太过震撼，思梦一肚子的话竟不知从何说起。其实闲暇时她曾为自己设计过无数种身份，却独独没想到是这一种，十三的女儿，呵，八爷党人深入敌营，这回还真成了“粽子”，现在别说胤禩了，就算想捞个皇子都不可能，她自失地笑着，心底却不断地涌上一种甜蜜，这种太过真实的感觉背叛了她的头脑中的想法，明确地提醒着她——对于现在这种结果，她，并不失望。
　　终于有父亲了，终于，我拥有了一个父亲。思梦快乐地想着。在21世纪，无双幼年便失去了父母，父亲这个词在她头脑中几乎没有概念。爷爷很疼无双，宠到近乎溺爱，却无法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庭，一份名副其实的父爱。每每听到别人说起严父慈母，看到文学作品中描写的父亲们深沉而内敛的爱，她就会极其向往。到了这个世界，阴差阳错居然到了那样一个家庭，她依然没有父亲。这么多年来，思梦已经将父亲这个词看作了一种奢侈品，是那么渺不可期的东西。可如今，突然有人告诉她她也有父亲了，那一瞬间的感觉，彷徨、温暖、不可置信……复杂的就像一杯香醇的鸡尾酒，简直让人迷醉。思梦不知该怎样收拾自己混乱的心绪。抬起头，看看走在前面的允祥，要不是他就走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思梦简直怀疑这一切都是自己在做梦——一个真实而甜蜜的梦境。一时间，思梦有无数的话想对允祥说，想告诉他自己这些年的委屈，告诉他她对他的渴望与仰慕，告诉他她对亲情长久以来的渴求。千言万语，却都堵在了胸口，闷闷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压得她好想哭。
　　走在前面的允祥也在沉默着，他也没有调理好心情，原本已经被遗忘在角落的回忆在见到思梦后突然开始发疯似的铺展开来，那一段洞庭湖畔临风赏月低吟浅唱的逍遥生活、甜蜜的爱情和那个英姿飒爽而又执拗倔强的姑娘……一幕幕，在他眼前一一的展开又合上，他想起了弘昼谈起的思梦的经历，这孤儿寡母过得是怎样贫苦的生活，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因为他的一时忘情而又始乱终弃，让她们母女受了这么多苦。尤其是思梦，听皇帝话里透出的意思，想必思梦在那个本就困难的家里过的益发不好，而这些，都是自己造成的。如果，如果当初能够发乎情、止乎礼，又怎会……现在，将来，该怎样补偿她，怎样才能抚平她心上的伤口？
　　“你额娘，她……好么？”许久，他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尽管对思梦的经历，他已经派人调查的一清二楚。
　　“不好。”思梦看了一眼允祥，干干脆脆地回答。在这一点上，她对允祥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怨气的。“她心心念念的就只有您，一辈子的希望就是盼着和您重逢，除了这个，她什么都不想。每年到了你们相识的那一天，她总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不吃不喝，第二天走出房门时，总是红肿着眼睛……”思梦幽幽地讲述着，却闭口不谈她们的失散，因为从雍正和怡亲王妃的表现来看，她料定允祥一定已经清楚了自己的底细，那么母亲的结局，就没有必要对他讲了。
　　“我去找过你们，可是那里已是人去楼空了。”虽然不断地在自责，允祥还是想向思梦解释一下，不是为了为自己开脱，而是怕思梦对他存了成见。怀着恨意过日子，思梦以后怎么会快乐？
　　“我听兰姨讲过，你们相遇的地方并不是额娘的家乡，她也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玩儿的，您走后，额娘也回家了。”思梦慢慢得说着，“回去才发现已身怀有孕，额娘性子倔，与家里一语不和，便又离开了家，回到了你们认识的地方，可是您……却再也没有来。可能是两下里错过了吧？”
　　“难怪。”允祥点点头，闭上了嘴，沉默又一次笼罩下来。两个人缓缓的沿着小径走着，谁都没话说。走啊走啊，在第四次经过一座亭子时，思梦终于站住了：“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再绕圈了？”她弯腰揉着膝盖，“要是您实在没什么要问的了，我能不能回去了？”
　　允祥笑了：“你还是这个样子比较好。”他站住脚看着思梦含笑说道。
　　“……”思梦不解地挑挑眉毛。
　　“你的性子。”允祥解释道：“刚才那种愁云惨雾不适合你，还是现在这样比较好。”他俯下身，抚平思梦的旗围，笑了笑，“好吧，那你先回去吧。我今晚回府去向他们交待一下，过两天接你回去看看。”
　　“嗯，好。”思梦点点头，向前迈出两步，忽然又停住了，于是回头叫着：“王爷……”看到允祥的神色，忙又改口：“呃，那个……我该叫您什么？”
　　“你的姐妹兄弟都叫我父王，你也这么叫吧。”
　　“父王？”思梦皱眉，“感觉好像时刻在提醒我，我的父亲是位王爷，我要守一大堆的规矩，这样不好。那个……我能不能叫你阿玛？就像普通人家一样。”
　　“你还真有意思。”允祥闻言一愣，旋即笑了起来，“不过这种讨厌规矩的性子倒是和我当年一样。行，叫阿玛就叫阿玛吧！”
　　“那，阿玛，您能不能……能不能找个人送我回永和宫啊？我不认识路。”思梦看着允祥说道。你怎么还不如雍正这个当伯父的细心？当然，虽然那时他还不是我伯父。
　　“噢，倒是我疏忽了。”允祥看看左右想找个人，转念一想，又拉起了思梦的手，“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一路走着，允祥向思梦介绍着宫里的情况，每个人的称呼，格格该注意的最基本的规矩，“咱们爱新觉罗家人丁兴旺，亲戚难免多些，以后见着了你再慢慢认，眼下只需知道宫里的人就行了。”他最后说到。
　　那是当然，且不说人数太多了认不清，就看看你们这复杂的亲戚网，弄得跟盘丝洞似的，这一时半刻的能记住就怪了，思梦在心里暗自嘀咕。
　　远远的看见了永和宫，允祥的脚步慢了下来，“思梦，”他叮嘱说：“人人都说你是个机灵孩子，旁的我也就不多说了，只和你说一件事，你如今身份不同了，我料定这几日必会有很多人来看你，你只记住，在这后宫里，你照顾好了太后是正经，至于旁的人，说什么做什么由她们去，你只要不失规矩不缺礼数就好，万不可随随便便跟哪位娘娘交好，与哪位娘娘不睦，懂么？”见思梦点点头，他又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只记住尽心服侍太后，哄得太后开了心，你就是一大功臣，若真是能——”他忽然顿住，想了想，不再说了。
　　“若能怎样？”
　　“没什么，照顾好太后就好。”思梦还是个孩子，这些事还是不要让她参与的好。
　　“是不是若能让太后和皇上母子和好更好？”
　　“你怎么知道？”允祥脚步一顿，转过身惊讶得看着思梦。
　　“我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出来？”思梦得意地说。
　　“原来已经这么明显了啊！连你都——唉！”允祥叹了口气，“这话这里说说就罢了，可不许再到别处说了知道么？你若果真能帮太后解开心结、促成和解当然更好，但要记住，尽力而为，不要弄巧成拙招的太后也烦了你。”允祥想了想，还是觉得不保险。
　　“哎呀，您就放心吧！我懂得分寸。”看他一脸的疑虑，思梦忙拍着胸脯打保票。
　　“嗯，那你小心些，不要逞强。”允祥终于还是点头同意了，“我就不过去了，你回去吧。”
　　“好。”思梦对他行了个礼，独自向永和宫走去，走了几步，忍不住扭头一看，允祥还站在原地，正含笑看着她，见她回头，又挥了挥手，示意她快回去。思梦回过头，终于笑了起来，有个父亲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