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颜—丹阳公主》风门青

19、暗潮汹涌(2)

　　是夜，她安顿於栖凤宫西暖阁，翌日，皇后宣她召见。

　　以为联珠要带她到肃穆的大殿去，她却被引出殿外。一出殿外，飕飕冷风便拂过脸颊，瞬间感觉到了森森寒意。户外正下着细雪，纷纷扬扬的，如细绒在半空飘悬。雪花层层叠积，铺在地面上，如一种不知不觉地滋长着的情愫。

　　她一整天没回府，不知银川王会有甚麽想法……她又在想多馀的事了，其实现在她要见皇后，这一刻想起他做甚？

　　讶异的是，院中有一座轻薄柔软的圆拱帐蓬，如虚空透明，然而篷中炕榻丶几椅丶茶具一应俱全。

　　“王妃请进瑟瑟幕。”

　　这样微寒的天气下，一进帐内，竟是温暖如春，好像帐内摆了大暖炉般，一点都不觉湿冷。不禁好奇起来，举目望去幕上，只见雪水也没渗过幕帘，让人可放心安坐。

　　这些奇物，也许只有尊贵如皇后才拥有。

　　帘上水晶碎石沙沙微响，有人掀帘而进。联珠为皇后褪下大红氅衣，只见皇后穿着常服进来。织金线如意牡丹红祆，衬着大红凤襴妆花缎裙，配上精心描画的妆容，皇后显得无比明艳。发间的石榴镶红宝石赤金簪，在阳光闪照下更红光烁烁。

　　她侧身一福。“参见母后。”

　　“不必多礼。银川王妃在宫中尚住得惯麽？”皇后温雅笑着，望联珠一眼，侍女已提起水晶壶为她倒一杯花茶。

　　馥郁香气自袅袅轻烟顿时扑鼻而来，有山茶花丶仙鹤草。看着那温润微黄的茶色，她举杯呷一口，那是莲藕和白茅根的味道。

　　那股茶香让她心情惬畅，笑容怡然。“多谢娘娘关心，臣媳一切安好。”

　　皇后晶黑幽深的眼眸看着了她，笑容端雅而幽深：“王妃，你觉得齐宫与楚宫有何分别？”

　　这问题问得简单而高深。答案亦然。她知道皇后大有深意，只答了最表面的：“齐宫精致典雅，楚宫富丽雄浑。”

　　皇后敛去笑意，声音沉下来，“是麽，王妃你避重就轻。”

　　突然的变脸让人不寒而栗，她却认为是自然而然。皇后肯定懂得宁愿谨言慎行丶模棱两可，也不祸从口出的心态，尤其她是宫中的前辈。

　　“其实没有分别。只要在宫中，就会时刻碰上突如其来的改变，每个人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若有一人例外，那便是皇上。”她声音冷硬，神情敛尽了温雅和端和，把一切不必的装饰都收起。

　　她有这种说服力，她有这种权威。因为她是後宫的女主人，见尽这些变化。

　　皇后的目光幽远起来，看着她，又好像能穿过她，遥望远方的天际。“本宫自十五岁成为卫王妃，至皇上三十嗣位，母仪天下。此後十多年执掌凤印，多少明刀暗箭，风风雨雨，都一一度过。”

　　明知道是那样波澜壮阔的人生，皇后只用数句说话，淡淡总括开来。只是那平淡的声音，她却觉得无处不是辛酸丶无处不是凄凉。风光背後，艰涩苦痛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皇后幽幽的盯着她看了一瞬，幽丽的眸子掠过一抹厉色，倏忽而逝。“可知陆门何以这般盛气凌人？”

　　皇后似在调教她记恨陆家，并用沈家的角度行事，教习她为沈家所用。“淑妃娘娘深得君宠，光耀门楣。”

　　彷佛听到了天下最大的荒谬，端庄高雅的皇后竟蓦地冷笑出声，那抹鄙夷像是自她喉咙深处发出，嘲笑着她的愚昧。

　　皇后的眸色与唇边的冷笑同样深不可测，“没有皇上的提携，一个龙武军统，都是守着宫闱的看家狗而已。”

　　如此露骨的说话，的确出自平素雍容华贵的皇后口中。她蓦然感到身上有一股寒意，正由头窜到脚尖。

　　只知淑妃之父陆俦是正一品上柱国，现在虽不掌实权，家宅田地却多不胜数。上柱国，本来指保卫都城安全的军将，是武将中最高的勋官，多授予功勋之臣。楚帝如此酬谢的人物，当然是扶助有功。守卫宫禁的北衙禁军又称六军，分别是左右羽林丶龙武丶神武。陆俦作为龙武军统，想必是楚帝登极的得力助手。

　　皇后咬牙一字一字顿道：“皇上不娶她女儿，他如何会死心塌地，伏诛乱臣逆贼！”

　　是指当年晋王伪造遗诏，逼杀兄弟，最终为赵王诛灭麽？听说当年牵连其广，晋王全府上下皆被抄斩，一时腥风血雨，震动京师。

　　犹在沉思，皇后已敛下恨意，说道：“本宫母仪天下，这份尊荣属於全族，”提起沈氏，皇后声音纵然平和，眼梢眉角却有一股凤凰展翅似的异彩，带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傲然和自豪。彷佛皇后这名衔，都及不上沈氏嫡系女子这个与生俱来的身份。

　　她的眸光却骤然暗淡，如闪灼的烛火一下黯灭：“只是本宫多年来只有蔚儿一个，让家族忧心。”这茫然疲惫的神情，映得发间的石榴红宝石金簪愈发明艳夺目。

　　这份尊贵，需要付出多少去经营，并非她这刻可理解。

　　无子，是皇后多年的隐痛。即便尊贵如她，也无法控制皇嗣生育，以保家族显贵。对此，她无法慰解，也不好挑破，只是不明所以的问：“王爷对娘娘不孝麽？”

　　皇后见她一脸娇憨，朱唇抿出一缕笑意：“王妃冤枉昊儿了。昊儿身世可怜，自十二岁过继至本宫，本宫素来视若己出。”语带安抚之意。

　　她听七弟提起过楚胤昊的经历，只是不解问道：“王爷天王贵胄，这话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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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1.重檐庑殿：古代屋顶的式样按等级次序有：庑殿式丶歇山式丶攒尖式丶悬山式丶硬山式等。此外有单檐和重檐之分，在这些屋面中，重檐庑殿式级别最高。紫禁城中的太和殿丶乾清宫丶坤宁宫都有采用。

　　2.牡丹：赵粉丶姚黄丶魏紫丶豆绿合称四大名品

　　3.北衙禁军：原为元从禁军，後来改从卫士简补或召募，单独组建守卫宫禁。史籍统称左右羽林丶龙武丶神武为六军。

　　4.瑟瑟：即玻璃，在中国最早出现和生产的时间还没有一个定论，但周代以来的诗文传志中经常出现以下名词：“缪琳”丶“火齐”丶“琉璃”丶“琅必肌捌睦琛必肌懊髟轮椤保窃刂幸渤鱿至恕安ＡА必肌吧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