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二] ...
-
我的眼睛失去了焦距，我茫然地望着黎星，路灯下，他的眼睛是那么明亮。只是此时此刻，那明亮里，竟然带着深深的厌恶。
我想拉住他的手，却被他一下子甩开！
“黎星……”我乞求般地，梦呓般地对他说，“我没有，事情不是那样的……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解释？！”黎星一吼，“你还需要解释什么？！惜岚已经一五一十地跟我讲得清清楚楚！末玥，你的演技那么好，为什么偏偏要来骗我呢？我是不是很好骗？我是不是看起来很傻？嗯？！你说说看骗到我的感受啊！我黎星在这里洗耳恭听！！！”
“我没有！黎星我没有！”我也叫起来，我想说那张票是那个姓张的叫我用身体去换的！我想说白惜岚说的都是骗人的！我想说那时我为了他的笑什么都可以做！我想说除了这件事，其他我从来没有骗过他！我想说我的感情都是认真的……可是此刻，我除了哭，竟说不出别的话来。
我慢慢蹲到地上，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现在虽然是夏夜，但比去年的寒冬还冷。
黎星已经走了，吉他还在地上静静放着。那个黑色大盒子，像一个巨大的漩涡，把我疯狂地卷进去。它好像在嘲笑我，嘲笑我那么傻，那么笨，那么……可笑。
忽然，我疯了一般站起身，打开黑色的盒子，拿出吉他，在地上疯狂地摔，疯狂地踩！吉他共鸣箱被我摔碎了，琴弦被我拉断了。我跑回宿舍，拉出黎星专属的抽屉，快步走到阳台，“哗啦啦”地把东西全都倒掉！我拿出手机打开电脑，迅速删除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一切的一切，犹如快镜头一般那么自然迅速，而我，都忘记了哭。
终于，做完这些事的最后一刻，我崩溃了。
那一瞬间，我以为我全都哭完的眼泪又再次疯狂地流出来，我以为刚刚随着被扔掉的东西一样丢进垃圾桶的感情又猛烈地涌上心头，我以为我会恨，我以为我会疯狂地恨他们两个，可是此刻，我却开始心疼起自己……
******
二零一二年的春节，我回了三年没回的老家过。在家的前几天，我突然地收到了一份快递，我好奇地拆开，发现那竟然是一张订婚请帖，还有一张照片。
拆开快递的一刹那，回忆如同一阵阵的潮水，凶猛并快速地涌向我脑海。
回忆是最可怕的敌人，那些曾经信誓旦旦说过要忘记的事物，在这一刻竟全都变得鲜活明亮起来。
我盯着订婚请帖上面的那个名字良久良久，手情不自禁地抚摸上去，就像，我还能感受到那人的温度……
曾经有一个人，他说过，他是星星，我是月亮，他会变成无数颗星星来守护我这颗独一无二的月亮。
他说过，等他音乐事业成功，他会让我过好日子。
他说过，他会唱一辈子的歌给我听。
他说过，他这辈子有我就足够。
他说过，他会娶我。
他说过，他爱我。
……
那个人，叫黎星。
可是，这五个月以来，我似乎开始明白，“黎星”，是不是也就是“离星”的意思……
我不再是他守护的月亮了。
我不再能够听到他只为我一人而唱的歌声了。
我不再是他的专属了。
我不再是他努力的动力了。
……
星星，终究不可能为了那一颗月亮而止步不移的。
双手紧紧一握，手上传来一阵硬纸感。我忽然意识到还有那张随订婚请帖一起寄来的照片，照片上，是我和黎星一起在他最爱的歌手的告别演唱会上，我们的背后是黑压压的一群观众，各色各样的荧光棒，映着我和黎星笑得灿烂的脸颊。
说起来，除了大头贴，这照片似乎是我和黎星交往以来仅有的一张合照了。
呵，多么令人觉得讽刺！
而照片反面竟然还有字，黎星端正的字迹一笔一划映入我眼帘：
末玥，我从没想过会和你走到这一步，可是有些事情是我们一道永远也过不去的坎，对不起。不过我承认，我在我最美好的时光里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所以，秉着这个原因，我希望我们能冰释前嫌。
至于我和惜岚，虽然那时候我答应和她交往是因为我对你的报复心，但是她对我真的很好，而我也觉得她很适合我。末玥，我和你之间的那道说不清道不明的坎，惜岚却轻松跨过去了……所以虽然我们交往才五个月，但是我们已经决定要订婚了。现在我们决定在五月订婚，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忘记从前的一切，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来参加我的订婚礼。但是我们希望你能来，希望你能祝福我们。哪怕就当老朋友之间的聚会，好么？
字很小，却很多。
内容少，却字字打击我心。
“嗒！”一滴清泪滴落在照片上，“嗒……嗒……”无数的泪滴落下来，眼泪在白底黑字的照片上慢慢晕开，看完那些字，我才发现自己早已是泣不成声。
我以为我已经在这五个月里练就了成熟，我以为我已经为自己筑成一道厚厚的城墙……可是，为什么他如此简单的几句话却能让我的城墙瞬间崩塌？！黎星，我是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你？
五个月前，我还有依偎在你怀里，像小猫一样蹭着你，对你撒娇，对你讨好的资格，可五个月后，我却要变成祝福你的人吗？呵，黎星啊，你何其残忍！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你怎么可以对我们的过往说冰释前嫌就冰释前嫌？！我怎么能忘记从前的点点滴滴？！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祝福你？！
我做不到！我永远都做不到！
******
冬日的黄昏，夕阳很美，就像即将结婚的新娘一样娇羞。
我走在街头，手里攥着那两张薄薄的纸片，打算去购买订婚礼物。
是的，我最终还是决定去参加黎星的订婚礼，不是去祝福，更不是去解释当年，我只是想再去见他最后一面。他已经毕业，学校里已经看不到他了，借着这次机会，我要去看看他，我要去看看这个伤害我最深的男人，我要去看看他这五个月来是否真的能把我完全当做一段回忆，我要去看看他是否真能对我们的过往做到他所谓的“冰释前嫌”……见完这最后一面，那么我还是我，还是那个乐观向上的末玥，他还是他，那个对末玥来说只是过路人的黎星。
******
十字路口的红灯亮起，我低头看着手中的两张薄薄的纸，脑海中不断回忆着种种过往，毫无知觉地继续向前走着。
紧接着，耳边骤然传来好几声紧张的“小心——！”
“砰——！”
“砰！”
一瞬间，我感到自己被猛地弹起，然后又猛地落地。
全身一阵酥麻，然后，我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隐约间，我好像看到有麻雀在樟树间被惊起。
我感到有一种粘稠的液体自我口鼻流出，嘴巴里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我的眼前都是红色，鲜艳的红，刺眼的红。
好像是血。
“啪。”这时，有两张纸片自空中轻缓缓地飘落在我眼前。
我看到那张火红的订婚请帖躺在鲜红的血液中，显得那么自然。
我看到那张已完全被血染红的照片。
我看到那个笑得像星星一样明亮的男子。
我看到人群散开一条路，有一辆救护车飞速往这来。
我看到夕阳下沉，路灯亮起了……
然后，我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