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早安！》风花雪悦

11、你追我逃的情趣

　　从前雨化田觉得“酒肉朋友”是一个贬义词，可现在他觉得有个人陪着吃饭喝酒说说笑笑也不是坏事。他看杂志报纸的时候不再只是看财经版，也会去留意生活版，看看有没有什么餐厅饭馆推荐。
　　有时候他也不刻意去找什么好馆子，就发个信息给风里刀说“今晚吃饭”，剩下的就交给他去安排，自己只管去吃就好了。风里刀跟他成长环境迥异，反而常常会让他惊喜，而他所看中的餐厅，只要翻开美食杂志，十之八九都有推荐，虽有盛名，就少了那份探求未知的新鲜感。
　　雨化田喜欢风里刀，他能给雨化田带来“人气”——真真切切地活得像个纯粹的人，不再是大老板，也不会有狗仔队来八卦，可以放心地笑，也可以由衷地生气。
　　可有一件事雨化田越发在意了——到底他认识风里刀的第一晚发生什么事了。虽然他当时觉得自己肯定跟他春风一度了，但相处下来风里刀那坦然泰然的态度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难道他真的猜错了？
　　可是如果风里刀真的跟他毫无关系，那他怎么会对他格外上心，总是想方法逗他开心，还帮助他跟父亲修复关系呢？
　　可是如果风里刀对他有别的想法，为什么他那么多次有意无意地给他故梦重温的机会他却愣是什么都没感觉到似的就哈哈笑过去了呢？
　　雨化田的心情一忽儿阳光灿烂一忽儿阴云密布，马进良常常上一刻被他冷言冷语地吩咐去做事，下一刻就被他暖意洋洋地叮嘱早点下班不要加班。如此折腾了两个月，马进良终于挑了个雨化田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时候试探地问道，“老板，我昨天碰到雨老先生，他刚好在跟另一位老板喝茶，他们聊起天来，说要把对方的孙女介绍给你，让我来带话，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跟她见见面？”
　　“老头子最近这么闲？”雨化田无奈地笑了一下，“见面是可以的，只是无端给小姑娘幻想就不好了。”
　　“老板你是不是有交往对象了？我去回话的时候也好有个理由。”
　　雨化田从文件里抬起头来，皱了皱眉，“进良，有话直话，探口风这种事你做不来。”
　　“其实也不是探口风，只是我有点疑惑，老板，你是不是恋爱了？”马进良就单刀直入地问了，“你这两个月推了很多应酬，也不加班，还经常让我去订两个人的位置，除了恋爱这个理由我真的想不到别的可能性了。”
　　雨化田被马进良的追问噎了一下，他拿起杯子喝了口咖啡，“我，我没有恋爱，只是最近有个在外国工作的同学放假回来玩，多年不见，他放完假就走了，不知道下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了，于是我就陪他到处玩玩。”
　　“老板，其实你不想说的话就直接叫我别问好了。”马进良听雨化田编这理由听得哭笑不得，他大概都忘了他是G4特工出身的，这种程度的谎话怎么能骗过他？
　　“我……”
　　“老板，你知道吗，在犯罪心理学上来说，你这种情况是因为被人说中了又不想承认，属于轻度自欺欺人。”马进良实在忍不住笑了，“通常有这种症状的人在不久后就会看开了承认了，但如果处理不好，就会让对方产生‘无名无份’的错觉，从而使两人疏远。”
　　“你是在嘲笑我，对吧？”雨化田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了。
　　“我只是提供一下意见。”马进良鞠个躬，“没别的吩咐我先出去了，老板。”
　　雨化田没来得及反驳，也想不到什么话可以反驳，只能看着马进良快步退出办公室，然后直愣愣地看着门板发呆。
　　无名无份？
　　雨化田心里重重地“哼”了一下：“我才无名无份呢……”
　　被马进良这么一提，雨化田晚上吃饭的时候也心不在焉了，风里刀以为他工作累，便擦擦嘴巴说道，“你累了就先走吧，我吃完饭自己回家就好。”
　　又是自己回家。雨化田有点恼火地抬起头来，盯着他那满是关怀的眼睛又生气不起来，好，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不累，你吃完陪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
　　“酒窖。”
　　“咦？”
　　雨化田说的酒窖其实是一个私人红酒庄，今晚庄主办了个小型品酒会，雨化田也收到邀请函，本不想来的，但现在改变心意带风里刀来了。
　　品酒会是私人聚会性质，并没有媒体跟夸张的节目，只是一些上流社会的人在古典音乐里喝酒聊天。雨化田跟庄主人聊了一会，就让人开了几瓶好酒，拉着风里刀在一个角落的卡座里喝起酒来。
　　风里刀看着那杯据说价值几万块的红酒皱眉，“雨化田，我觉得……如果我喝了这酒，是对它的侮辱……”
　　“你不喝了它就是对我的侮辱。”这卡座的桌子不是茶几，而是平常高度的玻璃餐桌，雨化田手肘枕在桌子上，托着头盯着风里刀，风里刀只能乖乖地喝了，“怎么样，跟你平常喝的有什么不同？”
　　“……我平常又不喝红酒，哪知道呢。”风里刀诚实地回答，“不过我觉得挺好喝。”
　　雨化田笑了，也拿了一杯酒喝了起来，眼睛却一直斜勾着看风里刀。
　　风里刀抓了抓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来，继续喝。”雨化田说罢，又继续给风里刀喝不同年份不同厂家的红酒。
　　风里刀自问酒量不错，但也禁不住雨化田这种把酒当水喝的劲头，大概喝了两三瓶以后他就摁住雨化田不让他喝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呢！不要喝了！”
　　“为什么明天上班就不能喝？”雨化田有一点微醺，脸颊泛起了酡红，衬得他没有平日那么冷清高傲了。
　　“因为头会痛，而且，而且你酒品不太好……”风里刀才不会忘了他第一天认识雨化田，他就醉得断片了的事情，“喝醉了没人理你了！”
　　“不是有你在吗？”雨化田趴到桌子上，侧着脸看着风里刀。
　　“……那也不能醉得不省人事的嘛。”风里刀不由得也陪他一起趴下了。他眼前刚好有个红酒木塞，他伸出两根手指，像踢足球一样把木塞子踢到雨化田鼻尖前。
　　雨化田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他也伸出指头去挑那木塞玩，修长雪白的手指在隔着灯光的毛玻璃桌面上轻快地跳跃，像顽皮的小猫爪子，撩弄得人心里痒痒的。风里刀看着看着就呆了，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去，捉住了雨化田那轻佻的手指。
　　雨化田就着他那一捉，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他扬起脸来歪着头看他，嘴唇就在距离风里刀鼻尖不到五厘米的地方，呵出温热潮湿、还带着醇厚酒香的呼吸。
　　风里刀心跳都停住了，他握住雨化田的手越发用力，喉结滚动了几下，似乎在竭力控制些什么，雨化田眯了眯眼睛，弯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继续在他鼻尖前呵气，好像要这么把风里刀熏醉。
　　风里刀深呼吸，但吸进去的全是雨化田的味道，临近奔溃的时候他手一伸把雨化田拉进怀里抱紧了，用力地好像要把他嵌进身体里去一般。
　　雨化田的心情简直可以用松了一口气来形容，他正打算环上风里刀的腰，就听见风里刀急速地说道，“你真的醉了，我送你回家。”
　　“我没……”
　　雨化田未及回话，风里刀已经半拖半拽地拉着雨化田往酒庄外走，扬手叫了一辆计程车，就把雨化田塞了进去，“你喝酒了不能开车，坐计程车回去吧。”
　　“风里刀！”雨化田真的生气了，他用力拽住风里刀的领子，盯着他眼睛一字一顿地问，“你是不是就这样让我走？”
　　“你要我送你到楼下也行……”风里刀被他盯得怯了，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不用，以后都不用了！”
　　雨化田推开风里刀，“嘭”地一下关了计程车门就叫司机开车，风里刀怔怔地愣在原地，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给雨化田发了个“晚安”的信息。
　　好久都没有回复。
　　虽然是夏夜的风，但吹在身上，也让人心里发凉。

　　此后一个星期，风里刀过一阵就给雨化田发个信息，希望他气消了会回复他一下，然而信息都是石沉大海，而这次雨化田那生气的模样真的吓到了风里刀，他也不敢贸然跑上去他办公室。这一周风里刀整个人都无精打采，连下属请他去唱K吃饭happy hour他都推辞不去——他怕那些地方吵，雨化田给他打电话或者发信息他听不到。
　　他这么颓废了一周，倒是他的表哥赵怀安先发现了，于是他就拽着风里刀去喝酒，说这样最能忘记烦恼的事情。
　　风里刀听了就觉得不靠谱，“要是这样有用，表嫂还能隔三差五地离家出走嘛！”
　　“这叫情趣！两口子，总得你追我逃，我躲你寻地才有趣味，要不一辈子那么长，多难过啊！”赵怀安笑道，“一看就知道你一点都不了解女孩子心里想什么。”
　　我连男孩子心里想什么都不知道呢还怎么知道女孩子！风里刀翻个白眼，破罐子破摔地拿起一瓶黑啤来灌自己，“我哪知道他在想什么！可爱的时候陪你玩陪你逛街给你做饭，不高兴了对我拳打脚踢，电话不停短信不回，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唉，女人就是这样的，她总觉得你应该知道她想要什么，如果你不知道，就是你不够关心她！”赵怀安深有同感地附和。
　　“我不关心他？！我不关心他怎么会掺和他跟他爹的事情，费九牛二虎之力，不过是想解开他一个心结而已！”风里刀咕噜噜地喝完了一瓶，朝酒保挥挥手又叫了一瓶，“老是无缘无故地跟我生气，我怎么知道他在气什么！上次蛋挞的事情也是，明明就是误会而已，好好告诉我不就得了，非要给我面色看！吓得我们整个部门都不知所措，后来还不是我死皮赖脸地去哄他？！”
　　“她还到你公司去闹啊？”赵怀安惊讶地问，“哟，这女孩比你表嫂还难搞，雁秋起码懂分寸，耍花腔是耍花腔，从不影响我工作。”
　　“他哪里关心我工作怎么样，他对我就是予取予求！喜欢的时候就逗两下，不喜欢了就把我踹一边！”风里刀越说越委屈，把脸挨在啤酒瓶上扁起嘴来，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可我还是很想他……我想听他说话，我想看他笑，我想吃他做的菜，我想陪他打游戏打通宵……我很想他，很想他……”
　　“唉，表弟，你这模样，怕是真的栽了。”赵怀安拍拍他的肩膀，“你真的爱她，就不要管她脾气怎么臭了，反正你挨她欺负也是高兴的嘛！一辈子能找到多少个人，你是甘愿被她欺负的？去把她哄回来吧！”
　　“……等下，你说什么？”风里刀才喝了两瓶黑啤，还没醉到头脑不清晰。
　　“我说，让你把她哄回来。”
　　“不是这句！前、前、前面几句！”风里刀都结巴了。
　　“前面几句？”赵怀安想了想，“我说你是真的爱她，就不要错过她。”
　　“什、什么？！爱他？！”风里刀差点把自己呛死，“谁跟你说我、我、我爱他了？！”
　　“你这个症状就是爱上了的症状啊！”赵怀安以为他害羞，“唉，先爱上的比较惨，你就认了吧。”
　　“去你的！我才不是爱上他了呢！”风里刀嗖地站了起来，“话不投机！我走了！这单你买了！”说罢就赶紧跑了出去。
　　风里刀一个劲往家里跑，越跑脑子就越迷糊：爱？我爱雨化田？不可能！我是直的！
　　虽然他也会觉得雨化田挺可爱，虽然他也会想揉一揉雨化田的头发，虽然他也会在收到雨化田信息后第一时间回复，虽然他也会觉得跟他一起吃饭饭特别香，虽然他也会觉得他的事就是他的事他非管不可，虽然他也会想要把他紧紧抱进怀里……
　　打住！
　　风里刀直跑到自己上气不接下气才扶着路边的栏杆弯着腰喘气，不明不白的情愫在胸膛里发酵膨胀，撑得他不能呼吸。
　　手机又偏偏在这个时候响了，风里刀摸出电话来听，却是根叔打来，又一次推销他那个长得美若天仙却还是没男朋友的侄女。
　　“……好，请约她周六在你摊前等我，我们去看电影。”
　　风里刀糊里糊涂地，就说出了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