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笑语》煮酒青梅

22、第二二章

　　容慧记得那天胤禛幽深的眼神，耳边的低喃‘再要一个孩子’、、、孩子？——自己有婉儿就够了，至少现在容慧不会再想。徐姑姑扶着容慧穿过抄手走廊，这时花园内花谢叶落，一片枯零，远远就看见李氏汪氏一行人迤逦而来，李氏扶着已是四个月的肚子，四个丫鬟簇拥在后面，抬眼瞧见容慧在前，笑道“姐姐，真巧啊。”
　　容慧只是点点头。
　　汪氏行了一个平礼，容慧瞧见也回了一个平礼，笑道“既然遇见了，就一起去吧。”
　　说完就率先朝正院走去，李氏见宋氏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银牙一咬，掩下心中的不甘，起步快走几步，与容慧平立而行。
　　徐姑姑瞧见了，心头暗怒，见她炫耀般扶着并不显怀的肚子，扶着容慧离李氏远一些，容慧拍拍徐姑姑的手。

　　乌喇那拉氏看着下首众人，眼神飘忽无神，宋氏是胤禛的第一个女人，又听闻爷对她宠得很，故自己刚嫁给胤禛时，对她忌惮的很，现在看倒是个安分的，传闻只是传闻罢，爷对大格格倒是宠爱的很，但只是个格格罢了。倒是这李氏才进府几个月，就怀上了，看着李氏得意的眼神，乌喇那拉氏紧了紧扶在太师椅上的手，自己这几年都无音信，眸色黯了黯，按下心中的不安，端笑道“李妹妹既然有了身孕，怎么不在院子里休憩。”
　　李氏恭敬道“向福晋请安是婢妾应做的，怎可因孕事耽搁。”微顿后，又笑道“昨夜爷还夸妾身懂规矩呢。”
　　乌喇那拉氏‘唔’了一声，觉得有些疲懒，听了李氏的挑衅之言，心火顿起，正与回话，忽觉眼前一黑，微微前倾的身体竟向地面跌去。
　　、、
　　张嬷嬷去取热茶，刚回首就看见自己主子栽向地上，骇然去接主子，然而离得太远，已是不及，却见眼前一影闪过接住主子，心中陡然一松。
　　容慧听李氏的话，想这李氏过于太张扬了，抬头看上首的乌喇那拉氏的反应，却见乌喇那拉氏脸色苍白，身子就要委顿在地，心中一惊，忙上前扶住。
　　顿时屋内的丫头婆子乱成一团，容慧扶着福晋，看向有些乱了方寸的张嬷嬷，“嬷嬷快去请太医和爷过来。“
　　张嬷嬷稳了稳心神，看了一眼昏厥过去的福晋，向容慧福了一礼，就奔出去了。
　　在前院的胤禛听见这边的动静，在太医之前赶过来了，进来就见福晋躺在床上，人事不省，容慧、李氏、汪氏侍立一边，转首厉声问张嬷嬷道“怎么回事？”
　　张嬷嬷跪下，哭道“奴婢也是不知啊。”抬头看了正有些幸灾乐祸的李氏一眼，咬牙道“是、是李氏说了一句话之后福晋才晕的。”
　　李氏一愣，怒道“你这奴婢竟敢冤枉我。”说完就朝胤禛泣道“爷，奴婢一向对福晋恭敬，怎么会气晕福晋哪。胤禛皱眉看着乌喇那拉氏，没有理会她李氏的哭泣。
　　李氏见胤禛不理自己，心里微慌，抽抽噎噎的捧着帕子哭得好不上心。
　　胤禛听了愈加烦乱，脸上不耐，顾忌她腹内胎儿，对侍立在李氏身边的丫鬟，冷言道“还不扶你的主子回去。”李氏不敢言语。只得回了院子。
　　容慧见李氏走了，觉耳边轻松多了，实在是听不得李氏那嗲声嗲气的语气。瞧着福晋那样子，不像是病了，自己隐隐觉得有一新生气息在这屋内，用神识扫过乌喇那拉氏的腹部，原来是有喜了。
　　胤禛看见容慧恍然的神情，突然出声问道“宋氏，你怎么了？”所有的视线都聚到容慧的身上，容慧无奈上前道“妾觉得福晋的样子倒像是怀孕了。”
　　此言一出，室内一片寂静，李氏愕然的停住哭泣，张嬷嬷脸上则一片欣喜。
　　胤禛不解，“你是怎么知道的？”
　　“妾的母亲怀上弟弟暄哥时也曾晕厥过，与福晋此时的症状一般无二。”
　　“你可会把脉。”胤禛心中异样，面上依旧冷峻。
　　“妾身从书上曾学过一二，不是很精通。”
　　胤禛侧过身，“那你上前来试一试。”容慧只得上前来，张嬷嬷听见四爷的吩咐，有些犹疑，见胤禛冷眼瞧过来，只得让过身子，把福晋的手从锦被里拿出，看了容慧一眼，恭敬道“有劳宋主子了。”
　　容慧中指搭在福晋的皓腕上，片刻，起身面对脸色各异的众人，后转向胤禛，躬身一礼笑道“恭喜爷，福晋确是怀孕了。”
　　这时太医终于到了，只是一身狼狈，向前告罪道“奴才来的路上，马车不慎被撞翻了，还请四爷恕罪。”
　　胤禛看他衣衫繁乱，“先去休整一下吧。”示意小福子带他去耳房，太医随之而去。容慧瞧见太医来了，自己也没必要待在这里了，起身告辞回了流芳居。

　　窗外鹅毛大雪唰唰落下，瞬间万里苍穹一片银白，落到窗柩上便消融不见。
　　胤禛坐道炕上，容慧接过徐姑姑手中的茶递给他，“爷，先喝口茶暖暖身子吧。”胤禛接过来饮了一口，就放道炕桌上，“今晚我就在这里歇下了。”容慧应下就坐到炕边一侧，婉儿从外面风风火火的闯进了，进来带进来一身寒气，徐姑姑忙上前替她接下雪白色纹缎面狐皮斗蓬，婉儿接过青荇递过的鎏金缠丝暖炉，抬眼就见阿玛坐在那，绽放了大大的笑容，上前熟稔的挽住胤禛的手臂，“阿玛，你来啦。”
　　胤禛抱住赖在身上的女儿，用手刮了一下她红扑扑小脸，疼惜道“外面这么冷，又去哪玩。”
　　婉儿笑道“阿玛，女儿和青荇姐姐堆了一个雪人，阿玛你也去看看吧。”说着竟拉着胤禛出去，胤禛向来宠爱婉儿，真要下炕穿鞋，容慧忙阻拦道“婉儿小孩心性，爷怎么能纵着她呢。”说完就看向婉儿，训道“你阿玛刚暖过身子来，怎么能出去。”
　　婉儿闪着圆溜溜大睛躲到胤禛身后，胤禛也配合的转过身子挡住容慧的视线，容慧颇觉无奈，最近自己逼着婉儿练规矩，让这丫头见着自己就知道躲了。婉儿脖间戴着翠灵玉佩，寒暑不侵，大冬日里就爱出去玩，把青荇等伺候的小丫鬟冻得够呛，自己见了就把她训了一顿，更是请了宫里退役的嬷嬷来教她规矩，嬷嬷严厉不讲情面，把这丫头训的像老鼠见了猫一般，跳脱的性子也收敛了些。
　　晚膳用的是扒羊肉，冬日里用这道菜，暖身又补气，用后，婉儿在额娘的目光下只得乖乖随着教养嬷嬷回了卧室。
　　看着婉儿临走前怨念的水眸，胤禛弯嘴一笑，问道“为何对婉儿如此严厉。”
　　“婉儿过几年就要出嫁了，以后在夫家就不能像现在这般自在了。”容慧想到以后婉儿以后嫁到旁人家，心中颇为不舍。
　　胤禛不以为然道“我还多想留婉儿在家几年呢，何必忧虑。”
　　容慧看胤禛的表情，越发决定要趁早为婉儿找寻夫婿。只淡淡的应了，手上拿过打了一半的络子，低首打起络子来。
　　胤禛瞧着容慧灵巧的白皙柔荑，想起那天给福晋诊脉时也是这般，眸间闪过一丝深虑，道“你懂医术？”容慧听了，没有抬头，只淡淡的应了“妾平日无事不是爱看些杂书吗，对医术也有些兴趣，久之略有小得。”
　　胤禛端详容慧许久，心中始终有疑问，看容慧安定婉然，也就压下了。徐姑姑觉四爷脸色不虞，看了眼辰香，向前提醒道“主子，已是卯时三刻了。”容慧点点头，道“去安排值夜的人罢。”说罢就起身，对凑着烛火看书的胤禛笑道“爷，天色已晚让平儿服侍着洗漱吧，我去婉儿屋里看看。”
　　胤禛放下书，“我与一道去吧。”胤禛见走廊里已飘进不少雪花，地上圆滑，伸手揽过容慧为她挡着雪风，容慧抬眼，胤禛五官在夜色下映衬下深邃幽暗，眸子墨黑，眉间习惯性的微皱，见他为自己遮挡着雪花，心中一暖，往胤禛的怀里倚近。
　　胤禛觉察到容慧的亲近，唇角微弯，愈发搂紧了容慧。
　　待看到婉儿已是熟睡后，容慧嘱咐值夜的夏梅，备好热水夜里警醒些，就随胤禛回去了。
　　夜深....
　　胤禛凝视在自己臂弯里的女人，她似乎只有对婉儿时才会全副心思，卸下心防真心以对，皇额娘让自己纳了容慧，就可有可无的应了，没有放在心上，那时自己刚刚接了户部的差事，事务繁杂，一些子大臣下人不将自己放在眼里，阳奉阴违，疲累的很，回到她那里，听她温柔平静的语调，淡然怡人的芬香缓解紧绷的神经，自己闭目休憩，她轻按穴位，为自己解乏时的嫣然笑意，渐渐的，自己越来越习惯她的陪伴。
　　福晋嫁到阿哥所，自己去的时候她的欣喜是那样明显，而自己从没有在容慧身上这种情绪，看似柔顺美丽如院内的木槿花瓣，却带着生命原有的韧劲，水粼粼的眸子里有着洞察世事的睿智，任何事都不足以挑起她的情绪。
　　于是冷落她，不去看她，以为她会在等待中期待自己，可是没有，什么抱怨、思念、都没有，
　　心头烦乱时，还习惯性的走向有她的地方，听她的温言细语，脱去自己一身的疲乏。明白她就是这么冷淡的性子，莫可奈何..
　　就这样罢，就留下这样一个地方给自己，没有逢迎奉承，也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