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晨光未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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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圆月。
照在地上冷冽的光。已经开始泛黑的血迹。
躺在地上的人，痛苦的表情。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我孤身一人，站在这院落，抬头看着那挂在空中，孤零零的月亮。没有人会来，我也不希望有人来，这是我的梦境，是我过不去的劫难。
贰.
阳光正好，坐在椅子里浑身暖洋洋的不想动弹，旁边椅子坐着一位公子，手捧热茶，看着水气袅袅而上。
淡然，是他一贯的姿态。即便是过来开口求人，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很是气人。我不想理他，却也赶不走他，只好让他坐着，捧着个茶杯看出朵花来。
说来也是好笑，在外人眼中我这颜雨阁阁主当得是威武又霸气，绝对的权威，没有人敢抗拒，可事实上，我只是受人摆布的傀儡，弱小又无助，来个人都可以欺负我一把。
我看着他，试图用眼神表达我的谴责，他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一眼，放下手中的茶杯。
“阁主又该选侍女了。”他说。
叁.
颜雨阁的侍女。
这大概是个诱人的职位。
颜雨阁里出美人，能进入颜雨阁是对样貌的一大肯定，所以每次都有一大堆人应招而来。无论男女。对，无论男女。每逢颜雨阁大选，街道上都热闹非凡，各样美人集聚盐城，珠钗摇晃，续罗绕指。女人多了起来，男人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无论怎样都是一份机遇，对于那些女子，在这场选拔中她们或许真的进入颜雨阁，或许遇见达官贵人从此一步飞天，哪怕未得机遇，也是来日能够拿来吹嘘的好材料。
可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选侍女，我也不需要侍女。穿衣打扮洗漱我早已习惯一个人完成，我不知道这选来的侍女能干什么，就像我也不知道这颜雨阁的阁主能干些什么。
这世上我了解不了的有太多，我不了解为什么我从那场灾难中存活了下来，我不了解为什么那些人不但留着我还让我当着颜雨阁的阁主。我不明白，可我又无人可问。
我从未隐瞒过我喜爱美丽事物，就连这阁的名字都取得异常直白。
颜雨阁。
容颜，雨滴。
这是一个美人众多的地方。这是个让人心情愉悦的地方。美丽的事物会让人心情愉悦。
只要，没人惹事。
嗯，颜雨阁很是平静，我是个闲散阁主，没事找我，除了那个告诉我颜雨阁要招侍女的人。他是我人生中，目前还活跃在我眼前的讨厌人士。
我讨厌，憎恨的人很多，他们有的还活着，不过是没出现在我眼前而已。
出现在我眼前，我也做不了什么。
我痛恨自己的无能，痛恨自己的懦弱，痛恨自己一个人，好好地的生活在仇人的羽翼之下，苟延残喘。
没有人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反正我不是。
曾经的我拥有很多，父亲，母亲，还有……妹妹。
现在没有了。
我看到父母的尸体，看着妹妹在我面前被杀，刀刺穿了她的身体，她那么小，却留了那么多血。
好冷啊。
月光下，染血的妹妹看起来好冷啊。
陆.
选侍女正在进行，目前还没我什么事，真真正是闲的很。
没事做的我开始写书了。书名叫做，闫家回忆录。简单，直白，明了，深得大家真传。
其实，我只是在抄书，顺便写点自己的感想，我亲身经历的，再不写下来，怕是没有人会知道真相了。
虽然写下来也未必有人看到。
我是在发泄，夜夜出现在我梦中的场景，快要逼疯了我。
柒.
我第一次出现在这场选拔中，我的出现意味着结束。颜雨阁阁主选侍女，其实只要在最后，在那些通过层层选拔的人中，挑选一个看的顺眼的人罢了。
看的顺眼，对，就是这么随意。
说起来，对于这最后的选拔，有一个传闻。是说，有一次颜雨阁阁主贴身侍女选举时，一名叫做雅音的女子因为不愿做女宠而寻死，后来为了避免这样的事发生，颜雨阁制造了可以控制人的药丸。
假的。
不知道是谁编出来的故事，结果大半人都信了。
药丸是糖。
经过这么多比试后能站在这里的人，给颗糖奖励一下怎么了！被人看着不好意思选，所以蒙人眼睛怎么了吗！还有那两人。
恩爱过头，糖都比不过他们甜。
真是气人。
捌.
我妹妹若还活着，大概会长成她那样。
明知不可能，却还是存有一丝希望，她还活着，她站在我面前的奢望。
我选了她。
带着内心的不安。带着满心的紧张。
我亲自摘下蒙她眼睛的布带，看那双眼睛睁开，映照着我的身影，眉眼间是那么熟悉。
是她。
有个声音这么说。但，怎有可能？
我的妹妹，她死在我的面前，我看着这一切的发生，阻止不了，改变不了。所以，为什么现在有一个和她很像，几乎让我觉得就是同一个人的女子出现。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能活着，我不知道他们留着我是要干什么，我不知道现在的一切意味着什么，我觉得有人为我设下了陷阱，我有所察觉，却不知它在哪里，然后一步一步走过去。
理智告诉我珊梦有问题，我应该远离她，情感驱使我靠近她，逐渐沉溺。我待她太过亲近，我对她注意太多。只是太像了。
她喜欢吃花生酥，她喜欢银耳雪梨汤，她喜欢粉色的东西却要装作不喜欢，她喜欢我闲来弹奏的曲子，那是我幼年常听的。
是她。是她。
我几乎可以确认，却迟迟不敢开口。
她什么都不记得，不记得自己有个家，不记得自己的父母，不记得幼时发生的事，也不记得我，不但不记得我，还要杀我。
我的妹妹要杀我，哪怕知道她全都不记得，还是伤心。
拾.
闲闲散散，无事可做。自从明白珊梦会是我的妹妹之后，我总是拉着她。拉着她在这阁楼里乱逛，这里很大，可以逛很久，但却不能逛一生。
我很久没有出去过了，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我的自由仅限阁内。我曾试图逃跑，可每次连门都出不去，他们派人监视我，监视我的人比我武功高，我避不开，逃不脱。
我习武，却全无用武之处。
我最近总想，要不要告诉珊梦真相，告诉她她是我的妹妹，她是被灭门的颜家之女。
告诉她又有什么用呢？我问自己。她不一定会信，就算信了，也做不了什么。我的父母回不来，那天夜里死掉的人回不来，什么都改变不了，只是徒增一人的仇恨。
什么都不说又心有不甘，于是我请她看书，让她诉说观感。
就这样吧，什么都不记得也好，没有仇恨也好，就这么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吧。
拾壹.
某人最近来的有些频繁，频繁的让人生疑。每次来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坐在那里，挡我太阳，吃我甜点，喝我茶水。
他有事瞒我，而且事情与我有关，只是他什么都不说。
“画一幅画像吧，上边是你和你的侍女。”再又一次吃完我的甜点之后，他这么说到，然后从他身后走出来一个人，带着全套的绘画工具。
所以这家伙早就决定了，只是来通知我一声……和从前一样，只是通知，没有商量。只是，好好的，为什么要找人画像，还是我和侍女的画像。
怪哉。
我坐在池旁，右手边是珊梦。画师画了很久，久到天都黑了。
我没能看到那画像，画完后他直接带走了。
拾贰.
我忘了一件事，这日子过的实在是太平静，让人心生懒惰，不愿思考。
珊梦要杀我。是谁要她来。又为了什么。
太迟了，现在思考这些太迟了，我已被逼上绝路，只能死去。没人会救我，监视我的不会救我，颜雨阁里的人不会救我，太失败了，活了这么多年，在这种生死时刻竟然没有一个人肯来救我，杀死我的还会是我的妹妹。
哈。
太可笑了。
真是让人发笑啊。
其实死了也好，死了就再也不用怀着愧疚，抱着仇恨活下去了，再也不用思念失去的家人了，再也不用被那梦境捆缚，再也不用只是呆在颜雨阁，被限制着自由。
真好啊，我渴望着死亡，如今它终于到来。
皮肉被剑刺破，真是痛，我终于知道多年之前他们的感觉了。
珊梦在哭，她在唤我。
“姐姐。"
想起来了，她想起来了。命运总是这么折腾人，想死的人活着，不该记起来的东西偏偏要记起来。如果在这一剑之前想起来，她就不用承受痛苦了。
伤口很痛，我坚持不住了。
我还有很多话要讲，我想告诉她，没关系，这不要紧，我想死很久了，谢谢你。我想告诉她，对不起，你刚想起来，我就要离开。我想告诉她，不要怨自己。
我还想告诉她，好好活着，活着看遍世间景色。
我没法告诉她了。
我太累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晨光未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