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月珰》南尤

4、第四回

　　烟雾眼见着愈来愈浓，火势亦愈来愈大，几乎要溶了这天地。
　　禁卫军已搜完这僻壤，除了我这老妪之外，再无他人。因种植一片罂粟海，周遭也无任何粮种。任务完成，禁卫军步伐整齐，训练有素地再次围在了马车旁。
　　“公子！”卫弋半跪着，举着手中物，尊敬喊道。
　　常宁再度挂起玩世不恭的慵懒之笑，抚开了绸缎，软绵绵地问道，“何事？”
　　“发现一古镜。”将古镜举高，方便公子取去。
　　“噢？”常宁伸出长长的手，露出了一截手腕，上面竟有青绿色刺青，搁近一瞧，原是刻了一条手链。
　　“你下去吧。”常宁笑眯眯地拿起古铜镜，将身子抽了回来，坐稳了，才对车外的卫弋说道。
　　“属下告退。”
　　“看，竟发现古物了。”常宁将古铜镜从袖里取出，放在桌上，还未仔细瞧上一瞧。
　　“这……”离尤大吃一惊，骤然站了起来，眼里全是愕然。
　　“怎么了？”常宁一边问道，一边看向古镜，半晌，也露出了同样不可思议的神情，“这……”
　　脸色一板，离尤率先做出反应，凝重的表情，惊愕的语气，“卫弋！”
　　几秒后，卫弋再次半跪在车外，答道，“属下在。”
　　“这古铜镜在何处搜到？”这回却是常宁再问，嬉皮笑脸之样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和惊异。
　　“在老妪梳妆台上。”心下一惊，卫弋从未见过主子也有这般正经口气，不敢有半句谎言，如实禀告。
　　“退下！”离尤冷言道，似乎并不愿这卫弋知晓古铜镜的来历，以及知晓古镜对他和常宁带来的冲击。
　　“是，属下告退。”即使心怀不甘，好奇颇重，也不敢违抗离大人的命令，连忙退到了一旁，不做声响。
　　“这失踪百年的沐殄镜怎会在这老妪身上？若你的推理无误，老妪今朝十五，没有理由可获得这沐殄镜才是。”
　　“沐殄镜……你有何了解？”离尤缓缓坐下，顺带瞧了瞧仍昏迷不清，印堂发黑的我，满脸意外。
　　常宁并未答话，而是长舒一气，似乎在思量什么。
　　“杀了她？”离尤见常宁为难，提议道。
　　“万万不可。师傅未下达命令，便指明了要带老妪回钟山寺。”
　　“我弄醒她。”此时，应该是问清楚之时。
　　常宁并未出手阻拦，反而陷入了沉思之中，未有动弹。
　　离尤运气丹田，目光一凛，手吐白气，在我印堂上轻轻一点。再是运气内功，从脚腕处开始，帮我将毒素憋到了嗓子眼儿。
　　一阵胸闷，理智回归，还未来得及睁眼，翻滚的呕吐感让我顿时招架不住，起身埋头干吐了起来。倒也没吐食物，反倒是吐了几口鲜血。
　　这罂粟主要攻陷的是神经系统，刚才他这么一点儿，毒素即刻被逼回体内，再用内力将毒素移位，便可根除。
　　“你们……”皱巴巴的脸因哽噎感，不得不复杂地缠到了一块儿，更是难看，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惊愕地看向两个正死死盯着我的男子，质问脱口而出，“你们做了什么？”
　　离尤拂袖，一个跨步，下一秒，已蹲下，修长有力的手死死地捏住了我的下巴，威逼道，“这沐殄镜从何而来？”
　　因呼吸困难，我不得不一边咳嗽，一边无力地试图拍开他的手，以获喘息，“你……咳咳……放开……”
　　“离尤，放开，你这样，她如何答话？”依旧是慵懒之调，俊美的小脸儿除了惬意和漫不经心之外，还掩藏着一抹焦急。
　　离尤果真听话放手，只是仍旧厉言相对，“说！”
　　呼吸到大片空气，我使劲儿喘了两口，这才冷静问道，“什么沐殄镜？老身不曾打诳语。”我语态认真，不疑有他。
　　“你竟不知道？”常宁来了兴致，笑意盈盈，手拿过桌上的古铜镜，放在我跟前摇了摇，像是蛊惑娇羞女孩的怪贼一样，充满了暧昧，“老妪，你可真不知这玩意儿？”
　　最后的通缉令，若我再言有他，他立刻要了我的命。
　　“它……你们怎么会拿到？”莫非那怪老妪没有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捡好再消失？若这东西到了他们之手，是否永远也回不来了？
　　也好，少了份希望，就少了份牵挂。
　　“你在心慌什么呢，老妪？”又是这般娇滴滴的姿态。
　　“没什么，”我敛下眼，双目眸光闪过，“你们若想要，拿去便好，无大碍。只是，我不知这镜的名字罢了。”
　　“那是怎么到手的？”常宁步步紧追，不肯放过一丝线索，非要闹个明白了。
　　“我……”这又该如何编个谎言来呢，绞尽脑汁，见离尤脸色变暗，恐怕已心生怀疑，只得补救道，“不过一介平流路经此地，讨了口水喝，便将此物赠与我。想我已是半百老妪，哪用的着这些东西？留着无用，若你们喜爱，送于你们便可。”
　　说罢，为了增添真实性，还自嘲一笑。皱纹又多了几条。
　　“是么？”显然对我的说辞嗤之以鼻，常宁玩弄着手中的沐殄镜，眼眯成月牙弯儿，“这个可是宝贝，若一现江湖，恐怕大有人斥大量黄金购买，你舍得赠与我？”
　　冷汗入襟，此人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害，根本不是可随意糊弄的角色，说辞自认天衣无缝，瞧，只是平流之辈，又是一面之缘，从何考证？
　　“况且，”我还未开口解释，他又缓缓道来，目光紧紧相逼，“只是平流之辈，怎会得如此宝贝？”
　　冷汗成滴，被他这么一扰，思绪全乱，只得摆手，干笑一声，“公子多想了。这事，老身怎会得知？”
　　“那就麻烦老妪描绘描绘那群人的体貌特征了。”
　　离尤不知何时已回到内阁，无心听这常宁的审问。常宁对付人心自然有一手，他无须插手，只听听结果即可。
　　想着想着，二人的声音渐远，疲惫袭脑，他浅睡了过去。
　　头重重栽到了木板上，引起“啪”一声，惹得我虎躯一震，连忙左右瞧了瞧，寻找“罪魁祸首”。
　　“老妪，是离尤呢。”是因为心中太慌，所以才发现不了竟是身边的响声吗？想到此，常宁的笑意更加深了。
　　“噢……”善意的提醒，还是恶意的捉弄？他的眸光闪烁着邪恶与狡诈，我无计可施，也无法相瞒。
　　“老妪是忘了吗？”
　　“大致记得，那些人，好似是……四川人。”生前则是正宗川妹子，想来也最熟悉四川，只得借四川之名了，也只有这般，才不易被捉出马脚。
　　“四川唐人？”笑容卸下，立即反问。
　　“唐人？”唐人不就是中国人吗？果然，穿越并非一件好事，很多事情一知半解，更甚者毫无头绪，沟通则是最大的问题。
　　“老妪不知道？”这老妪，莫非真来自于异域，不然为何一问三不知。
　　见他脸上闪过疑惑，我自作解释，“老身打小在闺房，不曾迈出大门一步，也因年少贪玩，不曾读书。所以，至今迷糊过日。因家中败落，只好迁到了此处来，落得个清静。公子可别嫌弃老身不学无术。”
　　我下了个套套，就是要把这奸诈之人套下去，好问问清楚，为何如此粗蛮待我，又为何将我硬拐在这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