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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凭空多出来的妹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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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挚有过很多的外号,小时候叫胆小鬼,高中时别人喊他差生、混混,女朋友叫他木头、冰山,后来有人叫他林哥、林总。可只有一个人,曾经用软软的声音,生气而无奈地喊过他小林子。
那年夏天,跟以往的夏天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江南小城一如既往地热,而且闷,阳光追逐着热浪,没有一丝风,泊油路两边的香樟树静得似乎死去了。
林挚下了9路公交,母亲看着他的装束,又皱起了眉头,“怎么不穿我昨天给你买的衬衣呢?第一次见面,得有点礼貌,给陈叔叔留点好印象。”
林挚看着自己的黑T恤牛仔裤,并没有把母亲的话听进去。
“嫁人的是你,又不是我。”反驳溜到了嘴边,停顿了几秒,林挚轻呼出一口气,让这句可能会让母亲心烦的话消失在唇齿间。
17岁少年林挚在这个夏天增添了很多烦恼。母亲再婚,他凭空多了一个“父亲”和“妹妹”。更为可怕的是,他们将住在一间屋子里,由陌生人甲乙丙丁变成笑脸相迎,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林挚不愿挪窝。他的家在城的另外一头,是以前的老城区,由一个狭小的巷子走进去,荷花街4号3栋。老旧的空调机挂在窗外,爬山虎的绿叶子缠绕在窗棂上,白色窗帘拉开半幅。那里是林挚生活了十几年的家。
母亲说:“林挚,你是要逼妈妈在你和陈叔叔之间选择吗?我不愿被人骂为了男人抛弃儿子,我不嫁了,就陪你住在这里。”
林挚叹气,他觉得分开住是双赢的事。母亲和陈叔叔双宿双飞,而他已经成年了,可以一个人生活。而对陈叔叔而言,有个这么大的儿子杵在自己家里,也会很碍眼吧。
但是母亲,一心想要营造一个幸福健全的家庭,至少给别人看来是如此。林挚不忍母亲失望,他想,应该可以做到相安无事吧,就当合租好了。
左拐向下走500米,“江南香院”四个金色大字盘踞在一块红色大石上,嚣张地显示着自身的存在感。
保安拦住了母亲要求登记。林挚单手插在口袋里,慢慢溜了一圈,对这个小区暴发户般的气质有点儿不屑。瞧那装13的小亭子,至少有四座,漆成红色,被旁边的竹子衬得无比俗气,还有一块灰白黑纹的石头,上书两个大字“静心”。
林挚轻轻笑了一声。
“喂,有这么好笑吗?你还是不是朋友?”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说。
林挚吃了一惊,辨别出声音来自凉亭里,他稍微歪了歪头,向那边看过去。
两个女的,这是林挚的第一个判断。
在林挚这个年纪,同龄的男生之间有很多小秘密,比如说怀着倾慕的心态把成熟而有风情的叫做女人,低龄的不管萝莉与正太统统叫小孩,而与他们同龄的,同班的女生,却被他们叫做“那女的”。
刚才说话那女的长发遮住了脸庞,穿着一条淡黄色短裙,黑色的夹角拖鞋,鞋带上的珠子亮晶晶的,绕到脚踝处打了个结,那双脚白得像牛奶,林挚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
“真讨厌,我竟然有个后妈,还有个莫名其妙的哥哥,他们还要住到我家来,凭什么?”
另外一个麻花辫扑哧扑哧地笑,“亲爱的白雪,放心吧,我会保护你,一定不让那恶毒的后妈伤害你。”
“还笑还笑,哼,我要离家出走。我再也不回去了,就让我爸后悔去吧。”
林挚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凉亭里的两个人望向这边,和林挚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她的脸像一颗心的形状,两颊饱满,到下颌处突然削尖,以流畅而美好的弧度延伸,在下巴相遇,她额边的碎发很多,不服帖地张扬着。
真像早晨刚吃过的桃子,林挚想,嫩嫩的粉红色,手感软软的,那些细小的茸毛刺得掌心微微发痒。
想起桃子,林挚不自觉地就笑了。
麻花辫立刻吃吃地笑起来,小声说,“好帅啊,他在对我们笑呢,他是哪栋楼的。”
长头发瞪起眼睛,对林挚做了一个凶恶的表情。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笑的?”她肯定是想这样吼,于是林挚一边笑一边转过身去接听手机。
“是我,妈妈你在哪里?好的,我立刻去。”
林挚又回过头去。
长头发警惕地瞪着他,麻花辫咬着下唇笑着,伸出右手,“嗨。”
长头发眼角的余光斜了他一眼。
林挚将双手插进口袋里,转过身背对着她们向前走去,他吹起了《教父》里的口哨。
这个可能是我“妹妹”呢,林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