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情缘之伯牙子期》颜小慕

3、第一世之人生若只如初见

　　一入楚地，伯牙便松了口气，吩咐随从们护着那些要呈给楚王的金银财宝走官道先行，自己则带着莫离租了艘船沿江而下欣赏家乡的绿水青山。

　　这日是八月十五，舟行碧波，重山夹岸，风景宜人。黄昏时分，船在行至汉阳江口之时却遭遇了风浪，听着舱外水声滔滔，伯牙有些担心，吩咐莫离要船夫停船暂避一碗。船夫寻了一座小山将船停靠。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舱外声响渐小，伯牙等得有些烦闷走出了船舱。外面天色渐暗，风浪也渐渐平息下来。仰头看去，月圆如盘，皎洁似玉，云开时分，月色十分的迷人。伯牙不由琴兴大发，命莫离备好案桌，取出心爱的瑶琴。“带你游兮大河，大风起兮横波。乘水车兮荷盖，驾两龙兮傍马。登昆仑兮四望，心飞扬兮浩荡。日将落兮怅忘归，唯东返兮常怀——”

　　一曲又一曲，船上三人都陶醉其中，就连船夫也听得入神，伯牙更是忘我。又是一曲终了，却听得岸边传来赞叹声,“此曲只得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伯牙闻言一惊，难道在这荒野之地也有人懂音律？循声看去，竟在树下看见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背冲担、拿板斧的樵夫。

　　“先生，我在林中打柴，走到这里听到您在弹琴，觉得琴声绝妙，不由得站在这里听了起来。抱歉，惊着您了。”见船上三人都注意到自己，钟子期为自己的唐突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解释道。

　　伯牙有些好奇一个樵夫竟懂音律，高声询问道：“你既然懂音律，不如说说看，我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

　　子期站在岸边恭恭敬敬地答道：“先生，您刚才弹的是孔子赞叹弟子颜回的曲谱，弹得真好。”伯牙闻言更是差异，忙请人上船。

　　那人登船后摘下斗笠，脱下蓑衣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先生有礼，在下姓钟名子期，家住玉峰山下。”

　　刚才在月光下只觉得此人身材伟岸，光影交合处也只能依稀看见那模糊的面孔。此时才发现眼前之人虽穿着朴素可是谈吐不凡，天庭饱满，剑眉入鬓，气质很是不俗。看这般挺讲礼数的，也不像个寻常的樵夫。伯牙还礼道：“在下伯牙，这是莫离。子期兄，今日在此相见真是有缘。”

　　“是我叨扰了，伯牙兄，真是抱歉。”刚才已是如闻仙乐，如今见这弹琴之人更是如谪仙下凡。子期有些惊愕，还从未见过如此清秀的男子。月牙色衣裳穿在他的身上相得益彰更显脱尘，眉目如画，清隽文雅用在他身上一点都不夸张。伯牙嘴角含着的笑意更是让人如沐春风，子期越发觉得不好意思了。

　　“子期兄，请坐，相逢即是有缘。雨歇江平，月色迷人正是美景当前。不如我们继续奏琴畅谈，也不枉费了这良辰美景。”伯牙在都城中压抑已久，如今重归山水很是兴奋。

　　“能听伯牙兄继续奏琴子期自是乐意万分。”子期笑着案前坐下，看到案桌上的琴不由惊叹道：“这莫不是瑶琴？”

　　“正是，子期兄也听闻过？”瑶琴是自己心爱之物，子期竟能在第一眼认出来，伯牙不由对他好感倍增。

　　“心慕已久。”子期难掩激动，他细细地欣赏片刻，将瑶琴的来历娓娓道来：“瑶琴又名七弦琴，相传本为伏羲氏所琢，后由文武二王添二弦。琴长三尺六寸六分，按三百六十六日，前阔八寸，按八节，后阔四寸，按四时，厚二寸，按两仪。今日得闻伯牙兄弹奏此琴，我真是三生有幸。”

　　伯牙很是惊讶他竟知晓得如此详细，不过就算琴好，曲好，没有知音又有什么用？“凤凰来仪梧桐戏，文武二皇继伏羲，七弦一动惊天地，谁人能知琴者心。子期兄，今日你我二人相识实属有缘，不如让我再奏上一曲。”

　　“好啊，伯牙兄，我正求之不得，定洗耳恭听。”子期听出他话语中的苦闷与无奈，看来这个谪仙般的男子也有不为人知的落寞心伤……

　　百川沸腾，山冢碎甭。高谷为岸，深谷为陵。想到两岸巍巍高山，伯牙即兴弹奏了一曲《高山》。子期听着铮铮琴音不由赞叹道：“琴声雄壮高亢，多么巍峨的高山啊！”

　　鼓钟将将，淮水汤汤。想着汹涌奔腾的江河，伯牙又弹了一曲《流水》，子期又赞道：“多么浩荡的江水啊！浩浩汤汤横无际涯。”伯牙又惊又喜，难道这就是自己一直等待的知音吗？

　　月下船中，灯火摇曳处，一人鼓琴，一人慨叹。恨未与君早相逢。这样的默契让伯牙震惊不已，看着眼前的男子，伯牙觉得，也许此行不只是为了躲避王卿，不只是为了远离都城的纷争，更重要的是要与他相遇，冥冥中早已注定。

　　夜色渐深，船夫早已歇下，莫离也在一旁直瞌睡。伯牙暗暗发笑，吩咐他备上吃食和酒便也允他休息去了，知音难得，只怕今宵夜短，哪舍得就去酣睡。

　　“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子期兄，今日你我不醉不休！”伯牙将斟满的酒杯递给子期，自己仰首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此时的他眉目含春，嘴角噙笑，两颊因酒热而微微发红，心情很是愉快。

　　子期哑然失笑，“伯牙兄，你能将我引为知己实是我的福气。我怕担当不起啊！”说着也是一饮而尽，心中已是思绪万千。

　　伯牙闻言眉头轻皱，“子期兄，你怎可妄自菲薄？以你的学识风度，绝不会只是个平凡樵夫的。”自己可没有因为他是樵夫而看不起他，不过他怎会身负才学隐迹山野呢？

　　“你有所不知……”子期摇了摇头，似有满腹愁绪难言。

　　看着低头不语的子期，伯牙有些担心，他知道那种欲付心事无人知的困苦，他只盼子期能说出心事让自己分忧。

　　“纵有才学又有什么用？‘父母在，不远游。’家中尚有老父老母，他们不求我富贵荣华，只愿我常伴身侧，况且家中就靠我一人打柴为生，你说我又能怎么办？”听到子期的苦衷，伯牙默然无言，养育之恩大于天啊！

　　二人沉默许久，相对无言，只有一杯一杯苦酒下肚，只愿忘忧。喝到后来子期竟垂首落泪，“伯牙，我不甘心啊……”低低的啜泣声听得伯牙一阵心酸，这个男人压抑得够久了。

　　待子期平复好心情，一抬头却迎上伯牙担忧的目光，他没想到自己竟如此失态颇有些不好意思，两颊也难得的有了两抹嫣红，幸得皮肤黑不怎么明显。借着饮酒之际偷偷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子期干咳几声，朗声说道：“伯牙兄，今日你我初识结为知己应开心才对，那些烦心事都莫提了，来，我们接着喝酒。”说着将两人的酒杯斟满。

　　“就让我们纵情饮酒，忘了俗世的三千烦恼，共醉今宵——”两人相视一笑，共同举杯来庆祝今日的相遇相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