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游》等等小白

12、大婚之夜

　　终于到了和昨夜噩梦重复的场景，我独自坐在喜床上，盖着喜帕，等着新郎。我这才发觉是真的饿了，过度的紧张和劳累早早地消化了早上的元宵，即便小茶刚刚偷偷送了些冰糖莲子给我，还是一点点都不顶饿。

　　我就只能耐着饿，一动不动地坐着，坐得屁股和腿都开始发麻。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大门终于被推开，伴随着嬉笑地祝福声，一行人马走了进来。

　　我立马挺直了腰板，捏着手件的手心全是汗，心里紧张的要命。喜帕被揭开的刹那，我下意识地闭眼，慌忙地低下头，不知如何是好。昨日梦里的情形突然闯入脑海，我突然就不敢睁眼了。

　　一声轻笑在头顶上方漾开，有人柔声地唤我：“阿粹。”

　　我鼓起勇气睁眼，眯着眼睛适应着光线，顺着声音的来源抬头看去。他穿着一身大红喜服，微微勾着嘴角，俯身看我，眼里的光亮犹如雨后天边干净而明亮的星。

　　我想起了我们的初见，当时他也是这样俯身看着坐在地上的我。我咧嘴冲他笑，心里欢欣雀跃，还好，人是对的。

　　红色很称他的肤色，在明亮的烛火下，他是那样清隽俊逸，月貌风华。他在我身边坐下，笑得和煦：“累不累？”

　　各自身上的大红喜服提醒了我我们关系，我微微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他怎么就这么好看呢，还对着我笑，笑得我都受不了。我心里犯着花痴，却还是记着嬷嬷让我少开口多微笑的叮嘱，笑着摇了摇头，虽然我知道我现在笑得一定很傻。

　　“请齐王殿下和皇妃和合鸾酒。”一旁的嬷嬷笑眯眯地小声道。

　　端着他递过来的酒杯，我微微伸出手臂和他的交缠，将杯子送到嘴边，那是桂花酒甜甜的香醇。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和微闭的眼睑，心想他的睫毛一定比我的还长。

　　“请齐王殿下和皇妃行结发礼…”嬷嬷的话越说越轻，终于收成了含糊的尾音，眼神无奈地落在我堪堪齐了肩膀的短发上。

　　又是我的头发…我的无奈不比她少，只能残念地看着战陇胤，不知如何是好。这样就不能结发了吧，结发夫妻结发夫妻，结了发才是夫妻啊，我心里有些难过。

　　他微微笑了笑，伸手撩起我耳边的短发：“怎得这么短？”我的脸因着他的动作一阵通红，心里结结巴巴地想是不是要解释给他听。

　　那是一次除夕家宴，我们兄妹四人在院子里放烟花，不料绽出的火星却点燃了我麻花辫里编进去的传统红霖草。枯草易燃，待到大家发现时已经烧到了肩头，二哥当时眼明手快拔剑就齐耳削掉了我的头发，一气呵成剑法绝妙。二哥正得意呢，就被爹爹狠狠地批了一顿。按爹爹的说法，当时他正准备一大脚把我踢到院角的大水缸里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样头发虽然焦了点脆了点，至少还是有头发的。结果被二哥抢先全削了，把爹爹气了个半死…

　　但是这个原因解释起来就说来话长了，有些违背嬷嬷少说话多微笑的方针。我正纠结，就听战陇胤轻声说了句：“拿个剪子过来。”

　　一旁的嬷嬷反应极快，忙连声说道：“那怎么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何况您还是皇子，身份尊贵，怎能…”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出声打断：“去拿就是了。”

　　嬷嬷也不好再多说，只好拿了个剪子过来。他伸手拨开我的头发，从里面剪了一小簇递给我。然后剪下自己的一缕头发，就着我握在手心的短发一圈圈绕起来。我看着他专注的样子，有些惊讶，随之而来的是心头一暖，之前的紧张和不安似乎都全然消退了下去，这就是结发夫妻了呀，我笑着想。

　　绕好了头发，他将发尾打好结，笑了笑，声音温和：“这样就行了。”我看着他的笑，似乎带了些这下满意了吧的意味，心想他定是看出了我之前的小心思，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点了点头：“嗯。”

　　仪式终于完成，我跟着宫人到后殿沐浴更衣，很折腾了一番，看着时间晚了，便遣了小茶回房休息，独自走回寝殿。内室的宫人已经散去，只余他静静地坐在圆桌前，周遭静谧无声，看着他完美的侧脸，不争气的我果然又开始紧张起来。

　　他察觉到我，偏过头来，嘴角微勾，轻声唤我：“阿粹，过来。”

　　我挪到他身边坐下，双手又开始不自然地绞着披风的毛边。他身上似乎带着淡淡的酒香，我愣愣地看着他微抿的薄唇，心底涌起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洞房花烛夜啊，春宵一刻值千金啊，但使龙城飞将在，君王从此不早朝啊~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他伸手拢了拢我的毛毡披风：“饿了吧。”说着端了一碟芙蓉软糕放在我面前，又抬手给我倒了杯菊花茶，笑得温柔，“吃吧。”

　　我这才从混乱的状态中觉醒，空腹的感觉更加明显。感激地叼起一块软糕，就着菊花茶三两口囫囵下肚，顿觉满足了不少。他眼底含着淡淡的笑意，又给我送了一碟奶油丁香酥过来。

　　我立马大口吞下，满足地舔舔嘴，又拿起一块香浮玉菱酥准备大快朵颐，突然惊奇地发现桌上十数小碟居然样样是我爱吃的小点，我微微发愣，脑子转了个弯似乎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噎着了？”他关切地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背。

　　我摇摇头，试探着问：“你对我喜欢吃什么小点知道的很清楚。”

　　他微微勾起嘴角：“嗯。”

　　“那你，其实…是不是…还记得我？”我纠结着开口，心里带着些许期待和不安。我想起了在辽安城天香楼的那次聚餐，样样的小点均是当时我追着抢着问店家点的。

　　他单手支颐，嘴角的弧度更加上扬：“嗯。”

　　我一下子激动了：“那那那，那你就知道我是两年前你救下的那个小公子的是不是，你果然是认出我了，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是我落水那日还是之前就认出我了？那…那你是不是因为这样才喜欢的我…所以才让皇上赐了婚…”我越说越不好意思，声音渐渐就低了下去。

　　他笑笑也不言语，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阿粹，今日我娶你为妃，就定会尽己所能好好照顾你，你信不信我？”

　　我愣了愣，觉着他虽然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但到底是说了句甜蜜的话的，心下已经很满足，红着脸点了点头：“嗯。”

　　他淡淡一笑，再没多言。

　　是夜，万籁俱寂，我静静地躺在床上，身子有些僵。我偏过头，借着摇曳的烛火看着他的侧脸，心里既紧张又欢喜，根本没有丝毫睡意。

　　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微微睁开眼看过来：“怎么还不睡？”

　　我顿时红了脸，掩饰地挪了挪位置：“马上就睡了...原来你也没睡啊。”

　　“嗯，”他阖上眼，声音淡淡的，“我睡眠浅，不容易睡着。”

　　我透过大红的帷帐看着大床两头明亮的烛火，突然福至灵犀，麻溜地爬起来准备翻身下去。

　　“怎么了？慢一点。”他也坐起来，微眯着眼睛看我。

　　“你不是睡不着么？一定是太亮了，我去把蜡烛吹了。”

　　我从床尾爬下，还没站定，就被他一手捞回床上，放到之前躺着的地方。他俯身看我，轻轻叹了口气，哭笑不得的样子：“阿粹你是不是后悔了？”

　　“啊？”

　　“不然哪有新娘子在新婚之夜主动去吹灭龙凤烛的道理？”他偏着头看我，眼底带着笑意。

　　我这才猛地忆起龙凤烛燃到头有着白头偕老的寓意，顿时羞愧欲撞墙，只能抓着被子残念地看着他。

　　他嘴角微扬，也不再笑话我，掀开被子把我裹了进去：“好了，睡吧。”

　　我背过身去，再不好意思看他。夜深人静，我听着他浅浅的呼吸，终于渐渐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