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花》风荷一一

29、武林大会

　　花离忧愣愣地看着手下递上来的纸条，果然不出他所料，掳走蝶儿的人就是钟里韵，现在蝶儿的安危暂且可以放下了，神经一松，脑海中又浮现起那句令他惊恐不已的话，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抓到了幸福的青鸟，可是为什么手中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那个对于他如同噩梦般的男人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才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哼！”他低笑出声，那个男人根本就不会放过他的，他怎么会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他，是自己太愚蠢，还是自己太天真？！
　　一丝熟悉的刺痛爬过他的心房，他习惯性地紧锁了眉，等那阵疼痛慢慢消散，从第一天学武时，这种痛苦就开始了，这么多年来它一直如影随形的缠着他，那个男人告诉过他这种疼痛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因为这世上是没有哪种武功可以让他在十几年内就变成高手而又不伤身的，是可是直到那天，他才知道这身诡异莫测的武功竟还要他付出性命！如果没有遇到蝶儿，那么什么都无所谓，可是偏偏上天让他遇到了她，一边是血海深仇，一边是挚爱的她，他要如何取舍？
　　回想起那场大火，他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背负了二十年的仇恨怎么可能轻易地放弃？所以他只能辜负她了，“对不起！”他闭上了双眸，对着脑海中蝴蝶的如花笑靥道出了她根本听不到的歉语……
　　石泉山本是一个极清幽的地方，因了武林盟主的一句话，五月初五这天，山上变得热闹非凡起来，石泉山山顶有一处极平坦的地方唤作天祈台，山下只有一条小路通向天祈台，出入口处两块巨石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中间只有一个五个人并行那么宽的甬道，被称作一线天。这天还不到正午时分，陆陆续续的人马已经汇齐到了天祈台，其中不少的门派都是最近结下了梁子，彼此都看不顺眼，自然少不了口角之争，幸好四周有盟主的人马在维持秩序，才没有闹出大的乱子，但是场中的气氛仍是一触即发！
　　太阳很快移至头顶，天祈台一处人工搭的台子上出现了一位中年男子，玉冠锦带，腰间插着一只翠色玉笛，风流俊雅的的神态与钟离韵有几分相像，但是历经风霜的脸上神情严厉，不怒自威，视线扫过乱哄哄的场子，刚才还吵闹不休的门派瞬间鸦雀无声。男子满意地收回了视线，沉声道：“诸位掌门人，今日我将众位召集前来是有要事相商，大家可能都略有所闻，最近江湖上一直不太平，不少相争的门派都两败俱伤，我一直怀疑是有人故意挑起大家的仇怨，所以暗中派人去调查，最后发现这所有的事情都和未明宫有关！”
　　话音刚落，天祈台上顿时炸了锅一般，几个门派中情绪激动的门人已经开始叫嚷着要找未明宫的人讨个说法，只有位数很少的几个大门派还保持着冷静，等待盟主给出确凿的证据。
　　台下一处人群较为稀少的地方站着一男一女，单从服饰上看他们似乎不属于任何门派，男子有弯弯的桃花眼儿，唇边带着三分笑意，女子蒙着面纱，看不清面容，但是身段妖娆如弱柳扶风，此刻静静地站在那里，显得温婉柔静，这两个人自然是钟离韵和蝴蝶了。
　　“蝶儿，”钟离韵的视线移向不远处一个异常安静的门派，门人个个白衣素衫，为首的是一个水蓝色衣衫的男子，面上覆纱，“看，那个门派就是未明宫了，为首的那人就是宫主颜未明。”
　　蝴蝶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眼睛牢牢地定在那个男子的身上，眼珠眨也不眨，半晌方道：“他，他或许不是，我一定要看到他的脸才会信。”声音平静无波，但是袖中的手已经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蝶儿，你这又是——”他叹了一声，到口的话咽了下去。
　　台上武林盟主继续道：“经我仔细查探，发现有人故意冒充一些门派的人去挑衅其他门派，大家应该还记得去年未明宫和长生盟的在镜泊湖的一战，这其实是未明宫的障眼法，大家只会把焦点放在那些没有事情发生的门派上，这样就不会怀疑以后的纠纷与他们有关，而且我要告诉诸位一件事情，神龙帮帮主玉千山就是被未明宫宫主颜未明杀害的！”此言一出，群情激愤，似乎大家都很看重那位帮主，不等大家情绪平静下来，盟主继续道：“不仅如此，江城派的段青、剑阁的司马青云、云和山庄的赵敬都是被颜未明杀的！”闻言，全场静默了三秒，然后是铺天盖地的喧哗，大家都不敢相信这几个武功卓绝的江湖前辈是被一个大家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神秘人物杀害的！
　　“哼！”一声冷嗤响起，不大的声音在一片激昂的声讨中异常刺耳，随后那个蓝衣的男子站了出来，声音冷酷，带着不屑与刻骨的恨，“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
　　“你是谁？凭什么这样说？”立刻有人不满意的提出质疑。
　　那个男子环视一周，面向众人揭下了脸上的面纱，黑水晶似的眼眸里一片冰霜，他一字一顿地道：“我、就、是、颜、未、明！”
　　众人愣了片刻，有人忍不住失笑道：“一个小毛孩也敢在这里大言不惭，我看——”那人话未说完，突然似哑巴一样张着嘴一动不动，旁人忙仔细查看，这才发现他已被封了全身的穴道，大家都大吃一惊，没有人看到他是怎样出手的，这时大家才感觉到眼前这个有着一张玲珑剔透的娃娃脸的男子散发出的无形压力。
　　远处的蝴蝶看着他揭下面纱，柔弱的身子晃了一晃，虽然此刻那个男子一脸冷酷的表情，可是她还是清楚地看到了他的模样，那么熟悉的脸庞她想忘也忘不了的，那个唱戏的男子、那个陪着她放风筝的男子、那个满腔柔情对她诉说爱语的男子……他们的脸渐渐和不远处的男子重叠起来，神情恍惚的她只能看到他唇畔浮现出的森冷笑意，因为有了心里准备，这样的打击还不能让她倒下，虽然俏脸已经雪白，可是她仍努力去听他的原因。
　　颜未明转过身，面对着台上的武林盟主，满意地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慌乱，他缓缓说道：“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呢？”
　　中年男子看着眼前有几分熟悉的脸庞，心底窜上了一丝恐惧，可是他还是凭本能地说道：“你是个人人得而歼之的魔头，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我今天一定要为武林除害，各位，还不动手！”
　　“怎么，你也知道怕？！”颜未明冷笑，视线扫过周围蠢蠢欲动的人群，道：“我只是想知道盟主对二十年前，小空山下的一百三十条人命，做何解释！”
　　“你说什么？”中年男子霎时间苍白了脸，说不出话来，周围的人也感到事有蹊跷，骚动的人群慢慢平静了下来。
　　“你还真是健忘啊！”颜未明嘲讽道，“斩草要除根，可惜你没有做到！”
　　“你到底是谁？”
　　“我？哼！钟离盛天！当年你掳走花娘，杀了小空山下一百三十个人，可是你竟不知道花娘还有一个五岁大的儿子！”他每说一句话，就向那人逼近一步。
　　闻言，武林盟主钟离盛天倒退了两步，瞪着眼前如索命厉鬼的颜未明，灰白的唇哆嗦了半天，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台下的人也都惊愕万分，悄声议论起来，远处的钟离韵听到这句话，身子也僵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台上的两个人，蝴蝶也是一脸惊讶，和花离忧相处了那么久，她竟然不知道他身上背负着那么大的血海深仇，看着他眸底深藏的悲伤，她不禁也难过起来。
　　“只是因为我娘美色，只为了花家的藏宝图，只为了你能利用它坐上武林盟主的位子，你竟然带着龙千山、段青、司马青云和赵敬血洗了整个村子，之后为了毁尸灭迹还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庄，若不是那之前我娘可怜你才让你进花家养伤，你这个卑鄙小人怎么有命坐上武林盟主这个宝座！”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钟离盛天努力镇定自己慌乱的情绪，然后又向其他人吼道：“你们怎么还不动手！”可是台下的人早已经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了一些端倪，一时间竟没有人听从于他！
　　钟离韵此刻才明白为什么娘还未生下他就已经疯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不不懂娘在看见爹时眼中所流露出的恨意以及惊惧，一个柔弱的女子竟然给不共戴天的仇人生了孩子，这份屈辱与悲痛她要怎么才能承受，若是没有疯掉，娘一定会死吧。他这一生中从没有像这样憎恨自己的身世，以后，他要怎样面对娘的悲伤？
　　这时，颜未明已经从腰间抽出了一柄软剑，闪着冷光的刀刃直直地劈向面前的钟离盛天，他险险地躲过这一剑，随手从腰间抽出玉笛挡住了下一剑，两个人当着台下的武林同道打了起来，毕竟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几招过后钟离盛天就恢复了沉稳的心态，架住了颜未明的攻势，几十招过后，场中已经变成一片光影，众人只能看到一团银光和一片绿光不时交错而过，兵刃相接的刹那，强劲的内力将台上周围的摆设全部击得粉碎。
　　突然，台上传来一声爆鸣，两个人同时退了数步，钟离盛天的脸色铁青，胸口不断起伏，身上已经被割破了十几处，颜未明的蓝衫上未见明显伤痕，可是一张脸没有丝毫血色，慢慢的，他唇边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伸手从怀中掏出一片雪白色的玉片，含在唇间，随着手指的轻快舞动，一声尖锐的哨音破空袭来，不少内力较差的人已经惨叫着坐到了地上，钟离韵心底一惊，一边暗自调息一边伸手阻住了蝴蝶的耳朵，即便如此，那声音还是震的蝴蝶摇摇欲坠。
　　钟离盛天不甘示弱，横起手中的笛子，以音律对抗着颜未明的哨音，两个人的手指都越动越快，钟离盛天的额上已经浮出了一层薄汗。颜未明的身子也在轻微的颤抖，片刻后，一缕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缓缓地渗入胸口的衣襟上，晕开一片墨蓝色，哨音逐渐尖锐，笛音似已经跟不上哨音的节奏了，钟离盛天明显地感到了力不从心，他脚步晃了一晃，笛子从手中滑落，碎裂成了无数片，同时口中喷出了一口鲜血，身子软倒在地，虽然不甘心，可是他却无能为力地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蝴蝶焦急地看着远处的颜未明，他的脸色已经近似透明，唇边浮起了一抹解脱似的笑容，整个人直直地倒了下去，蝴蝶一惊，整颗心几乎跳了出来，可是还没等她作出任何反应，一阵模糊的低叹声由远及近，众人眼前一花，只看到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台上的颜未明已经没了踪影！
　　“离忧！”蝴蝶跑到台上紧追几步，可是哪里还有他的影子，她只能捡起他掉落的玉片，痴痴地看着上面的血丝，泪珠一颗一颗地坠落。
　　周围的人群也乱成一团，武林盟主和江湖上几个有名望的帮派当众被揭开丑事，而且盟主还输给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这件事很快就会在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看来又要有不少门派为争夺盟主之位而大打出手，江湖上血雨腥风的日子又要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