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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龙神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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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过了渭水,我们就到上郡了,这么一来,把货物交托妥当,这难事也算是结了。”
秦烈一边翻着手中的一本书,一边拨了拨窗边点着的红烛,视线投向倚在窗边,正在穷极无聊,一口口独自灌着酒的钟凛。
后者有些懊恼。他们从青城出来已经有些时候了,路途又长又闷,自从决心找出秦家老爷的秘密,钟凛就无时无刻不在在意着秦烈的举止,但至今都没被他抓到什么端倪。
夜晚,秦烈点着蜡烛,径直只独自待在房中,烛火总是一直点到天明。到了天亮,他同他们一起上路,倚在马车里喝些小酒,和钟凛聊些惯常的事,除了住店换马,他几乎都不怎么外出。
但最近有了变化,他们到了渭水畔,在一个小村落下脚来,暂且歇息。但具体方位,钟凛也搞不明白,毕竟带路赶车的不是他,他是第一次离家来到这么远的地方。
这里和气候温润的青城比很是干旱,在他们路过的田野和道路旁,不少庄稼扎在地里已经枯黄,不时碰到干涸的溪流和暴裂的河床,来了好几天,太阳照例强烈,没见一点雨丝。旅途遥远,马匹和人都疲惫不堪,因此,秦烈带着队伍在水畔的小村稍歇下来,钟凛也有了几天余裕游玩的时间。
但这附近不太有趣,整日干旱,风景也不如青城秀丽,村落偏远,自然是没有勾栏歌台供人享乐,钟凛只好天天呆在村外的林子里借机避暑,偶尔打些野物回去。
这日,他提着两只斑鸠摇摇晃晃的走过田埂,干渴得要命,看见一个扛着锄头的老人正在田边休息,连忙上去讨水喝。那耕田老人倒也爽快,把他邀到一旁的草屋里舀了几瓢水让他喝下。
“这鬼天气,老子来这么久了,从来不见下雨。”
喝够了水,钟凛的话也多了起来。听他这话,老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年轻人呦,我们这里有大半年都没下过雨了,都是担水来浇田,还好井水还没枯竭。”
老人回到田边,忧心忡忡的拨了拨那些枯黄倒伏的秧苗。“……但这担水,也还是没用,没雨水,庄稼就是长不好。”
看来老人家要无休无止的唠叨下去了。钟凛捧着水瓢,一屁股坐在田埂上,撑着下巴听着对方说话,有些走神。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在他身前响起,他抬起头,看见附近田埂的小路上行走着几个人,他好奇的看着那些人走下田埂,登上不远的一座山的崎岖山道,很快消失在了树林之中。他们默默无声,带着寂然安静的气氛。
“老伯,他们上山是去干吗的?”钟凛一向好事,忍不住开口问道。
“拜龙神祠呗。”那老人家拔起一丛田里枯黄的杂草,抬手指了指山的方向。“那座山中的林子里有个龙神祠,原先很灵验,香火很旺。”
“有那么灵么?”钟凛咂咂嘴。“尽会拜些泥塑木雕的玩意儿,这东西有什么用?”
“年轻人,话可不能这么说,那龙神祠原本真是很灵的,无论天气多干旱,只要一求,必定得雨。”老人家坐到他身边,捶了捶腰,叹气道。“但这几年,那龙神祠有次在暴雨的时候被雷劈了个正着,烧得一塌糊涂,后来有人去修缮了几下,但再也没有原来的灵气了,大家都说,龙神祠里的那条龙已经走了。”
“真是纯粹胡扯,老子长这么大,从没见过龙长个什么样子,壁画里的,泥塑木像,那能当真么?”钟凛啐了一口。“你都说不灵了,这些愚众还上山去求拜,这不是压根无用嘛!”
“总有些人不愿意放弃,有个盼头也是好的,求个心安。”
老人瞅了他一眼。
“年轻人是不懂的咧。”
“说归说,老伯你又亲眼见过那龙神祠里的龙么?”被他这么一说教,钟凛自是不服气。“不过听信那些人的捕风捉影罢了吧?”他故意挑衅道。
“你这年轻人好不懂事,老爷子我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能张口就说么?”那个老人毫不客气的抬手给了钟凛一个爆栗。“要晓得尊重老人,懂么?”
“你这老头好霸道,究竟在哪里见的?好歹给我说说,长长见识?切,老子才不信。”钟凛抱住脑袋揉了揉,咧了咧嘴。
“我年轻的时候,去过那座山上砍柴,那座山很大,就连惯走林子的人走深了也会迷路。那次我就是迷路了啊……越走越深,走到一条好大的瀑布旁边,亲眼看见一条通身赤红的龙从山涧里跃了出来,真是全身都闪闪发亮啊,威武得我都看傻了眼!还没等我站稳,它就一头扎进瀑布里,再也没见影子啦。”
那老头边说边托了腮帮,满脸怀想。
说的这前言不搭后语,怕是这老头已经老糊涂了。钟凛心中不屑。活了那么大岁数,记事颠三倒四的,这也是无可厚非。
“只有你一个人这么说可没用,老伯。”他不太相信的说,拍了拍老人的肩。“这方圆周围几里,就你一个人见着了它?要就你一个人见过,那说不定是记岔了……”
“年轻人,你怎么这么顽固。”老人眯缝着眼看了他一眼。“自然不只我一人见过,渡口摇船的艄公们也有人见着过好几次,都是在渡口涨水的时候。不信,你就去村里的渡口问问看。”
※※※
坐在田埂上和那老头胡搅蛮缠了半天,钟凛站起身来,提着那两只斑鸠回了村里的客栈。午后的太阳毒得厉害,他擦了把汗,把斑鸠扔给出来应门的伙计,径直去了秦烈房里,但房里却空无一人。
他倚在门口出了会神,心想这大中午的,热气腾腾,这秦老板又跑到哪里去了,难不成勾上了村里哪家的姑娘,两人双双去村外林子里幽会去了?
想到秦烈曾经一手搅了自己的好事,他一想起来总是恨得牙痒,自己也总有一天要搅了一次他的好事,这才算公平。
“钟少爷,你在这里干什么?”
那个高挑的青年走到门前,看见钟凛站在门口出神,略有吃惊的开口问道。钟凛扫了他一眼,他的身后正跟着几个一身黑衣的仆人,同时都盯着自己,但却不发一语。难不成秦烈带出来的这班人,除了那个管家,都是些哑巴?
“你家老爷呢?”冲青年挑了挑唇角,钟凛恶意的揣测着,懒懒问道。
“老爷有事出去了。”那个青年摇摇头,好像不打算再做什么过多解释。“入夜前他就会回来,钟少爷若有事找他,等晚饭后再来罢。”
这是给自己下逐客令呢。钟凛皱了皱眉,他觉得这几个仆人都有几分趾高气扬的味道,虽然做事都麻利周到,但不免还是让他觉得异常。
懒得和他们多费口舌,钟凛在客栈里的厨房抓了几张大饼,用油纸裹了,径直揣在怀里往外面走去,那些仆人又不爱说话,在客栈里呆着他总觉得死气沉沉,呆不住。
村子不大,客栈出来,不远就是渡口,靠水边的地方要凉快些,钟凛独自挑了一片树荫底坐下,啃着大饼,开口与那个蹲在乌篷船里的艄公搭腔。
“这位大哥,天气真热。”他呲牙冲那个人笑了笑。
“是咧,热死人了!”那个跑船的汉子也憨厚,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在船边坐下和他说话。“兄弟是外地来的?”
“是,大哥吃饭了么?”钟凛看他脾气憨直,也生出了些好感,把手里的饼递过去一张。“要还没用饭,我这有些吃的,别嫌弃。”
“哪能嫌弃哇!这……这怎么好意思!”那个汉子推搪了几下,推拒不过,还是接了。
“大哥,我有些事想问问你,听说这附近有个龙神祠,好多人都见过那龙,是真的么?”想到也没有别的话题好聊,而且对那老头的说法有些不甘心,钟凛边啃着饼,边开口打听道。
“龙神祠……哦,就是那个祠堂啊!”那个汉子苦思冥想了一会,拍了下脑袋。“那祠堂,香火好灵的哩,我爹说他真见过那龙,可惜,俺在这里撑船才撑了半年,还没见过哩。”
听这汉子的口风,这十有八九还是老一辈人胡说八道。钟凛咬了口大饼,琢磨道。
“原来如此……这事先不提了,这位大哥,在这渡口呆了半年,可曾遇到过什么新奇事没?”想到再聊这个捕风捉影的话题也索然无味,钟凛干脆转了话头。
“新奇事?”汉子用手拨了几下水,抬起头来,抿了抿嘴。“新奇事,倒没有。就是那个龙神祠被烧了之后,我们这里就没有之前那么太平了。就在前年开春,有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在附近溺水了,俺和几个船夫划船去捞,但捞上来后就已经没救了……哎,原来龙神祠香火鼎盛的时候,龙神老爷保佑,我们附近这条河里从没淹死过人哇。”
“哦?大户人家的少爷?哪里的大户啊?”钟凛觉得这些愚男愚女一口一个龙神老爷,听得实在无趣,便接口随意问了一句。
“是外地来的少爷,谁也不知道他姓什么,长得倒还英挺,也还年轻,这就可惜了。”那个汉子脸色黯然下来。“不过呢,俺在他身上看到过一块碧玉腰牌,俺不太识字,听村里的先生说那是大户人家的东西,上头刻了个「秦」字……”
“……你说什么?”钟凛惊了一跳,声音也不自觉的高了起来。“「秦」字?你没看错?”
“俺说了俺不太识字的……”那个汉子被他吓住了,结结巴巴道。“先生说,那就是个「秦」字儿。俺认的字不多,就这字,先生那时候跟俺讲了,俺就记住了。”
「——本有个家传的,给我弄丢了。」
他想起秦烈在马车上摆弄着腰上的玉牌,笑着对他说的话。
“那玉牌,现在去哪了?”一股焦虑浮上心头,钟凛急忙抓住那个汉子,开口惶急问道。
“啊?”那汉子有些迷惑的看着他,转了转眼睛。“被不远城里那个开玉铺的孙老板开价向俺们收走了,兄弟,俺们这生活也不容易……本该给那少爷把玉牌送回家,但这又不知道他出身何处……”他磕磕巴巴的解释道,窘得满脸通红。
“罢了,大哥,老子没有怪你的意思。”钟凛放开他,顿了顿。
“你就告诉我,从这里要怎么进城?那个玉铺又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