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都鬼话》笑点奇怪的人

3、女鬼（三）

　　昨晚下了场雨，天蒙蒙亮的时候，路面还是湿的。李歌祥在弃尸的河边站了很久，脚印、拖拽的痕迹一点也没有留下。他翻过栏杆，站在外沿委下身。
　　一夜之间，水涨了不少，似乎伸手就能触到水里的秘密。忽然一颗水泡从底下冒出来，“噗”破了————丝丝缕缕里，泡得浮肿的人脸，它的嘴巴开开合合，诉说着怨恨。
　　动一动发僵的脚，突然滑了出去，踩碎了水面，手抓紧了护栏，即便瞪大了双眼也只能看见归于平静的水面如镜子一般映出澄澈的天空。
　　“哥！你要推着那破车去学校吗？再不快点要迟到了哦！”

　　这个夏天要是都像这几天一样晚上下雨就爽了，这种天气正好睡觉，但碍于是班主任的课，不得已收敛一下。
　　班主任在台上讲得欢，台下的同学也讲得欢。
　　一阵敲门声，全班都安静下来，坐在靠近门位置的夏蔓去看门，有两个端正的男人站在门口，回头去看班主任，班主任迎上来，其中一个男人亮出证件，“找一下李歌祥。”
　　班主任望向教室后方，喊一声：“李歌祥！”
　　等了一会儿，李歌祥才从座位上起身，揉着眼睛朝这边走来。备受关注的感觉可真难受，浑身不自在。随意看一下班上人的表情，多是疑惑、好奇……那是什么表情啊，怯怯的，害怕吗？难道是担心？是那个叫夏蔓的女生。

　　审讯室里，强烈的白炽灯光打得人睁不开眼，闪着红光的监控摄像头，录音设备，以及警探和做笔录的警员，解剖一样的让人心生恐惧。
　　李歌祥对着这一切不停掩着嘴打呵欠。
　　“昨晚没睡好吗？”
　　李歌祥眯起眼睛打量强光后面的警探先生，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但那冠希哥一样的笑是怎么回事？这个人是警探？
　　见李歌祥不说话，警探先生自答道：“也是，发生那样的事怎么睡得着呢？你知道我们找你来的原因吧？”
　　“警察就可以这么跩吗？”
　　警探先生不说话。
　　“警察就可以把人直接从课堂上带走，也不管影响如何？先不说我是不是嫌疑人，起码我还未成年。”闭上酸涩的眼睛，眼前仍然通红一片。
　　安静了一阵，警探先生道：“对不起，我们以后会注意的。”
　　他居然受了这个下马威，意外的好说话。李歌祥为接下来的得寸进尺多了几分把握。
　　“请问昨晚是你报的警吗？”
　　“能让我先知道警方掌握了哪些信息吗？”
　　警探先生顿了一下，答道：“抱歉，那是机密。请问昨晚是不是你报的警？”突然态度就坚定起来。
　　李歌祥沉默。
　　“请你回答我的问题，配合我的工作。”
　　看样子是谈不拢了，李歌祥干脆趴在桌上，把这儿当做教室继续睡觉。
　　“请回答我的问题！”语气里多了几分严厉，李歌祥重新坐正了，为自己表现出来的心虚而丧气，继而破罐破摔道：“我可以拒绝回答问题，如果你们找不出证据证明我是凶手就得放我走。”
　　警探先生大概气着了，站起身看着李歌祥，李歌祥亦靠在椅背上无所谓地看着他。
　　对峙持续了大概十秒，警探先生转身走出审讯室，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档案袋。他把档案袋甩在桌上，一旁的小警员担忧道：“这不是犯规了吗？”
　　警探先生翘起二郎腿道：“他最好不要是凶手。”这句话是说给李歌祥听的，他之前应该是被当做嫌疑人来对待的，他也不知道警探为什么会信任他，可能是他们之间有几分相像，人们喜欢和自己相似的人。
　　死者名为周晓丽，性别女……周晓丽？李歌祥皱了皱眉。
　　李歌祥草草看完了图文资料，对警探先生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进行审讯了。
　　“请问昨晚你是否报过案？”
　　“是。”
　　“报案的动机？”
　　“当时我在阳台上，有车驶过来，停在桥边，因为是郊区，时间有些晚了，觉得可疑就多看了一会儿，看见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拖着一个编织袋扔进河里，等他走了以后，我跑下楼去看……”
　　根据现场勘查，确实有些痕迹，比如河岸栏杆外有人踩过。凶手没有必要翻越栏杆，那么确实如李歌祥所说，他到过现场，但是痕迹比较新鲜，不像是经过一夜雨水冲刷。
　　“你是今天早上才去现场查看的吧？”
　　审讯室里安静得只剩笔锋在白纸上记录的沙沙声。李歌祥垂下眼睛，到现在为止，漏洞太多了，不知道可不可以蒙混过关。
　　“……是。”
　　“为什么撒谎？”
　　“因为……没有为什么，我只是觉得如果说今天早上才去看的话很可疑。”
　　果然只是个高中生，警探先生嘴角上翘道：“还是不要说这种蹩脚的谎言的好，不然我会觉得你更可疑。”
　　“好。”李歌祥点头道，“其实我看见那男人做那些事的时间不是昨晚，而是前天晚上。”
　　“为什么时隔一天才报案？”
　　李歌祥想起昨晚上的情景，脸色一变，稍微平静一点又继续道：“因为我不知道那个男人扔掉的编织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我当时的确跑下楼看了会儿，不过没有翻过去，但是什么都没有看到，料想袋子里装的是挺沉的东西，不然怎么会沉下去呢？”李歌祥抬眼看了一下，警探先生正认真听着，好像没有怀疑他，于是继续道，“我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什么东西这么沉而且需要驾车到这么远的地方扔掉，除非是里面装了石头故意让它不能浮出水面，扔到荒无人烟的地方也是为了让人不能发现。”
　　“所以你推测是丈夫杀了妻子并且弃尸？”警探先生大概觉得荒谬，李歌祥同样也觉得他的思维很荒谬，挑眉道：“如果单凭以上线索，我得不出这个结论。我注意到了那辆车的车牌号，渝C.Pxxx2，我记得这个车牌，是和我爸妈同住一个院子的周阿姨家的车，昨天我听说周阿姨失踪了，所以报警了。”
　　警探先生接过李歌祥手里的资料一边收拾一边对他说：“不错，你可以走了。”
　　李歌祥感到困惑，问道：“这就可以走了？”
　　“不然你还想留下来蹭顿饭？”警探先生看了看表，“正好，午饭时间到了。”
　　“喂，那凶手呢？”
　　“哦。”警探先生似乎才想起来，“凶手早些时间已经被逮捕了。”
　　“那我来干什么了？”
　　“叫你来做笔录啊。”
　　凶手已经被捕……“你耍我？”
　　警探先生收拾好东西站起来，嗤笑道：“不然你以为自己来做什么的？”感到报复的快关，嘴角越发上翘，“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站在警察局外，李歌祥抬头看着湛蓝的天，感到迷茫：是我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吗？没有我这个案子一样能破……可是对于它们来说，自己是特殊的……
　　肩膀被人一拍，李歌祥连忙回神，警探先生带着他看不惯的贱笑道：“在干嘛呢，被我打击得不行了？”接着搂过李歌祥的脖子一副熟人的样子道，“开个玩笑嘛，来来，哥请你吃饭。”
　　李歌祥挣扎着想要推开他，但是一点作用也没有。警探先生换下那身衣服完全就是个痞子！
　　警探先生夹着李歌祥的脖子进到警察局旁边的餐馆后才松了手，看着对面的李歌祥，脸色青白，像是被鬼附身了一样，问道：“小子，叫什么名字？”
　　李歌祥白他一眼。
　　“哦哦，叫李歌祥来着。哥叫王伟，叫我伟哥就好了。”
　　李歌祥不甩他，拿出手机，十几条短信冒出来，未接电话也是好几个，无非是爸妈、李诗烟发来的，李歌祥看过后一一删除，打了个电话给妈妈报平安，说是警察在找目击证人，现在没他事了。
　　王伟见他闲下了，又道：“小子，不要这么冷冰冰的，至少哥请你吃饭了。”
　　李歌祥依然不说话。
　　“其实你想法不错，这次也多亏你报案，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就破案。”
　　李歌祥起身，“我先走了。”
　　“有事？”王伟想了想，“你下午还有课吧，上午的课也要补上，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好吧，再见。”
　　“我可不想和你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