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虔诚的树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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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身，刚准备跟上她的脚步，在前面拉他的动力突然松懈了下来。
猛地抬头，看着面前海兰僵住的身影。即使是从身后，他也可以看出她的异常。
凌天俊愣了一下，扔下手中的包，两步跨到她面前，双手扶住她的肩，感觉到了她身体轻微的颤抖，轻声问：“怎么了？”其实，心里已猜到了几分。
“没什么……只是感觉……”言间，她的双手缓缓抱头，仿佛为缓解剧痛而用力施压，“……感觉……相同的场景……曾经在很久以前发生过……但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
说着，她的手劲一松，垂了下去，整个人也像因为拼命回忆而耗竭一般，一起软软地向下倒了下去。
他及时拉住了她，让她无生气的身体靠在自己身上，“海兰，你需要休息……”
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她轻轻地自嘲道：“我是不是很没用，这么点事也没办法……”语未尽，她再也支持不住，昏睡过去。
每次，当若海兰希望回想起什么时，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应对这种突发情况了。初遇这种情况，海兰是独自一个人的。以手抵额，那般痛苦的样子让他的心中就是一紧。虽然她一直在刻意瞒着他，但他却也在多次相同的情况后发现了异常。被他发现，她却也不再讳莫如深。只是简单提及自己因车祸失忆的事，没有多作解释，却一脸诚挚的希望他能帮忙保守秘密。她不想让朋友们担心。
他答应了，条件是，她不舒服的话不能瞒着自己。
他深深地低着头，额前银色的发掩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
但每当看着她痛苦而悲伤的苍白的脸时，凌天俊心里的某根神经总会隐隐作痛，仿佛整个心脏被紧紧攥住般痛苦，还有，不亚于她的，深深的自责。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深深痛苦的感觉，却总像在暗示着他什么，譬如，这个两年前才闯入他视线的女孩儿之所以变成这样的原因。可他比谁都更清楚，明明此前没有交集，这种荒诞的感觉到底因何而来呢……
就那样呆呆地站着。
良久，他微微俯身，轻轻把海兰抱起来，慢慢往屋里走去。
微风吹过，同时几片花瓣飘落。
注意到了头顶上方与风力明显不符的沙沙声，他顿住了即将跨入屋门的脚步，没有抬头，却轻声说道：“不用担心，她只是太努力回忆过去的事了。休息一会儿就会好的。我会照顾好她的，放心吧。”这才重新抱着她走进门。
同海兰有那么几分相像，这个少年似乎也能和院子里的樱树交流。但他和它都清楚，这点儿层次根本无法与海兰樱树之间的默契相提并论。若海兰与樱树从幼年就已存在牵绊，倾诉与倾听，感动与感恩，理解与包容，牵挂与等待，见证与守护，守望与相依，她与它的默契，也只有她和它最清楚。
说起来，人与树对话的想法一出，连凌天俊本人也觉得是痴人说梦。只因当初确曾目睹若海兰与樱树的对话，这才对此深感好奇。对于这个想法，最初他并未向任何人谈起。陈浩星自不必说，这种天方夜谭的想法一出，凌天俊敢打包票，就他这性格，一定会抱着肚子笑翻在地的。而若海兰的话，只是因为他不确定自会不会被嘲笑，而且，虽说是不经意看到的，但这样关乎隐私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她为妙。
但是，只要他有空，就会跑到操场上拿学校的樱树尝试，一个月下来，一点儿结果都没有，唯一的结果就是，最开始一直围着他叽叽喳喳问个不停的陈浩星最后都习惯了天天下课后跟他跑上跑下以耳贴树、一声不吭的某个人的反常举动，最后都懒得哼一声，只是在他用耳朵贴着树干闭目凝神的时候叼起一片草叶百无聊赖的靠在同一棵树干上发愣。以至于当凌天俊欣喜地发现，在来自陈浩星的叨扰停止以后，自己真的能感觉到树的心跳，并把这个消息告诉某陈的时候，被真的抱着肚子笑翻在地许久才终于爬起来的某人用装出来板着的脸哼出的冰冷事实重新打击一遍：“恭喜你……在一个月的时间里……终于靠着自己的努力……把听诊器的工作原理搞清楚了！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接着又笑翻在地。搞得他不明所以，当然，终于明白了某人意之所指的时候，他只是红着脸狠狠用眼神向某张异常可恶的脸上甩刀子，然后，换来更为激烈的爆笑。
可是，没道理啊，体育课的时候，他确实见过那个住在自己隔壁的女孩子，若海兰，与树交流。只不过，她的动作比自己以头贴树的姿势矜持得多。曾经偷偷观察过，那个少女只是将手抚上樱树凹凸的树皮，轻轻抚摩之下，她就已经开始与树对话了。
为什么相信她们是对话？这个问题星也问过。说起来，一开始也只是直觉而已，但是那天，他们两个又开始跟踪那个女孩而与树对话的全过程的时候，他们才深信，她们确实是在对话。因为少女与樱树对话以后，那株最早发芽的树，竟然停止生长（“甚至，”陈浩星仔细观察那棵树后，一脸沉思，“好像之前长出的小芽也有皱缩的趋势了呢。”），因而成功在随后而来的寒潮中幸免于难。而此前，大家一直担心那棵早发的树会冻死在料峭春寒中的。
于是，两个人不由对这个有些神秘的女孩儿很是在意。凌天俊也开始试着接近她。起初，女孩儿好像很客气，但他能感觉到，那客气中的一份疏离。她身边的那两位大小姐更是目光如炬，时刻提防。后来，这两个人更是联手，成功瞒过莫祺慕樱与乐正雪霏，在女孩儿回家的路上创造了一次偶遇，不知为何，好像从那时起，少女就开始逐渐开朗起来了，戒备心也不再那么强烈。凌天俊与若海兰每天都会一起出现在校园里。
那天一起回家的时候，在若海兰第一次在他面前与一棵梧桐树交流时，凌天俊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女孩儿只是轻轻一笑，没有嘲笑的意味，这让凌天俊舒了一口气。“其实，你看到的我与树交流，更多的时候是我向树倾诉。就像我家那株樱树，它是我从小的玩伴，或许相处久了，就能感应到彼此的心意了吧。有什么话，没有旁人听我说的时候，我就会告诉它听。其他樱树的心意，我也能大概知晓一二。至于旁的树，大多是我说而已。”
旋而，她说：“其实也没有什么神奇的。每棵树都是有自己的性格。虔诚地尊重它们的感受，再试着用心去交流吧。”
“你之前就住在这里了么？”凌天俊忽而想到。
点点头。
又摇摇头。
最后轻叹一声，道：“听爸妈说，我是在这里长大的，但是十岁那年因为一起意外失忆，此后便转诊世界各地。今年是我刚回来。”顿了一下，“来寻回我的记忆。”至少，不能让爸爸妈妈在那样担心下去了。
这个女孩儿，若海兰，真的是一个纤细异常的少女。那种忧郁的气质，那种敏感的直觉，都让眼前沉默的女孩儿有一种微雨般的寂寥感觉。
女孩儿不知在想什么，那日归途之上，再无言。
寒来暑往，两年之期。他似乎能感受到若家樱树的奇异，并能感知它的一些基本感情。虽然这一成就花费了九牛二虎之蛮力。神经大条的陈浩星？还是算了吧。
说实话，最初的时候，樱树对于这个人的介入并不开心。明明心灵相通是它与海兰之间的默契，现在又半路插进这么一个白头翁发型的人，还真是让人闹心。不过，在这两年的时间里，樱树见证的一些事，对眼前这个白头翁少年也少了那么几分排斥。特别是当它看到，跟这个少年一起时，若海兰才能真正现出本真的笑容，没有伪装，没有压力，纯净得一如往昔，它便于那时真正接纳了这个少年。
把海兰交与他共同守护，她或许会逐渐开朗吧？
它要赌赌看。
轻轻为她掩好被角，凌天俊这才安心了一些。看着床上的她现在安详的睡颜，他在心里默念，希望不会有噩梦来扰了她的安眠。
离开她的床边，来到窗旁，凌天俊伸出手，轻轻抚着床边那枝樱树的花枝，并略用力握了握没有花叶的一段树枝。
闻到那股熟悉的浓郁芬芳，他确定心意已传达。于是，蹑手蹑脚的退出房间，轻声关上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下了楼梯，走到餐厅，确保这里隔音效果最好，这才掏出手机，给密友去了个电话。
“天俊，你怎么没有来学校？出什么事了么？……”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虔诚的树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