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恋》飞羽若梦

45、融化的坚强

　　小餐厅的玻璃窗外，一夜的落雪在清晨的阳光中闪烁着璀璨的光华，似乎是一面剔透的水晶镜跌碎在人间，每一屑的碎片仍然光彩夺目。狭窄的街道上，是一种集市才会有的热闹景象。无论孩子还是大人，都来到户外，欣赏罕见的雪景。衣着相对单薄的年轻情侣依偎在一起拥吻自拍，眉目间都是幸福的微笑。对面花店门口，一位大腹便便的妇人倚在门边看雪，被丈夫给自己披的长衣唤回视线，轻柔浅笑。而被家长裹成粽子的孩子们，男孩们打着雪仗，冒着密集的炮火冲锋在前；女孩们则互相拉着手滑雪，间或摔上一跤，却依然趴在雪里笑得开心。更有爱玩的孩子，牵出自家的宠物狗，拉起雪橇，体验一把只有北方才能体会的娱乐。被人群扬起的雪沫，在天地间飘荡，折射着阳光的温度，闪烁着，好像晴朗的天宇中浩淼的星空。
　　虽然一场大雪使得温度有小幅提升，但室外还是比较寒冷的。为了御寒，不大不小的房间中，弃置已久的壁炉被主人细心地打扫干净，正哔哔啵啵地燃着木柴，跳动的火焰映照在临窗小桌上两个相对而坐的少年少女脸上，有些许绯红。少年好整以暇地看着少女的侧脸微笑，似乎永远看不够，而少女则固执地一直望向窗外，打算将无言进行到底。
　　“你们的饮料，还有友情赠送的加餐~今天是个幸运的日子。能在维多利亚见到这么大的雪，一定是上帝给予的恩赐，你们说呢？”把端来的煎蛋放在两人中间的桌上，Ann朝他们眨了眨眼睛。
　　把摩卡摆在慕樱面前，再端回自己的雪顶，陈浩星接过话题道：“没想到有幸在常年温暖的维多利亚见到这么大的雪。即使在中国，这种大雪也只能在偏北的地方才能看到呢。谢谢Ann为我们做了如此美味的早点，你不亲自在店里当大厨真是可惜了。”端起雪顶咖啡，他微笑着向Ann致谢。
　　大冷天喝雪顶，这位是脑子有病么。慕樱暗暗腹诽，伸爪抱住自己面前微烫的摩卡，幸福得快要融化了。
　　而那边，Ann似乎也没有对陈浩星的恭维有丝毫领情的意思，假装生气地说：“给那群人当厨师？那可不行，把他们一个个喂胖了，搬自己都吃力，还怎么指望他们给店里搬蔬菜！”Ann一副惊讶至极的夸张表情把慕樱逗得笑个不停。
　　那种闪着光的调皮眼神好像在哪里见过，慕樱不由想起，在遥远的堪培拉的某个小镇上，有着同样活泼眼神的一对母女。看着Ann生动的眉眼，慕樱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段色彩斑斓的岁月，不由回报一个半是怀念，半是感恩的笑容。Ann也不深究，只是打量她的眼神多了一丝好奇，然后出乎意料地，伸手轻轻捏了捏慕樱的脸，“你一定是陈的女朋友吧？小可爱，你瘦得真叫人心疼，要多吃一些，你不知道，陈……哦，上帝保佑，陈，虽然美人在目，也不能连吃饭都分心到这种程度嘛。” 也不管少女惊讶的瞪大了眼睛，Ann几乎是恨铁不成钢地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不知为何被咖啡呛到的陈浩星拍后背，一边拍一边数落。
　　按下Ann担忧的为自己拍后背的手，陈浩星罕见的面露窘迫，结结巴巴地找机会结束话题。Ann也不甚介意，又朝慕樱调皮笑笑，便离开了桌子忙自己的事情去了，留下两个人四目相对，面色尴尬。
　　“那个……你还好吧？”慕樱首先打破尴尬开口，却发现事与愿违，桌子对面的人依旧红脸低头不说话，气氛依旧如常，不过，“你不会是在……噗哈哈哈，我还是第一次看你脸红的样子，看不出来，你小子也会害羞啊！太好笑了！”
　　“……既然对公主殿下一点影响都没有，那小人以后是不是可以称呼公主殿下为女……”不能自己一个人尴尬，因此陈浩星故意拉长声调，促狭地看着之前笑得豪放不羁的女子被噎似的止了笑，红了脸，结结巴巴地不知该如何反驳。
　　“星~！你~回~来~啦~！”叼着煎蛋三明治的陈默，循着Ann的指示，从楼上的卧房冲了过来，活像一直巨大的人形犬直冲桌前，满满的笑几乎要从脸上溢出来，只在瞥见一旁犹自脸红着的少女一脸的错愕表情时微微扬眉，“电波女你好，我是陈默。”
　　电波女？这算什么称谓……以及眼前这个人……“陈默……哦，没事请挂机！”慕樱一字一顿地说罢，兴奋地上下打量这个名为陈默的机器人，抑制不住的好奇。
　　“……=_=#”咱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没事请挂机……”果然，星含笑看过来的眼神里都是杀气吧杀气！
　　“咳咳……我就是听老板娘说你们回来了，下来打个招呼。你们聊你们聊……”趁陈浩星没有发作赶紧开溜。探长救命，这里有坏人~~o(>_<)o ~~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告别Ann，两人在喧闹的街道上闲闲游荡，陈浩星将大家这些年的故事悉数告知慕樱，唯独略去了自己。听到雪霏提前毕业，慕樱欣慰，听到凌天俊出国，慕樱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让陈浩星一脸哭笑不得。听闻海兰竞赛失利，慕樱心疼地皱起了眉，“这丫头……这种时候朋友都不在身边，自己一个人该有多辛苦。”
　　“你还不知道吧，她和班里两个同学成立了‘苍·海·溟’组合，在校内小有名气呢。而且，快要高考了，现在大家的心思估计全放在备战高考上，一时小小的打击不会有太大杀伤力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或许，有一个更光明的未来等在她面前也说不定。”此时，大洋彼岸的陈浩星并不知道，远在中国的卓群，有一场注定失败的起义正在发生。
　　不过他的话显然安慰了此前闻言几欲暴躁的慕樱，让她暂时压下了想要威胁整个竞赛委员会的念头，“也是，别看我家海兰外表柔柔弱弱，她的坚强其实是很多人无法企及的。一次失利算什么，半年以后的高考，我相信她照样能考上最好的大学！”
　　陈浩星看着面前眼露精光的豪情少女，嘴角晕开一抹笑意。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她似乎还是当年一别的模样，真好。
　　兀自展望雄途伟业的少女脚步停下来，转头向陈浩星，咆哮：“快高考了，你怎么还在外面瞎晃荡啊！不用看书吗？不用复习吗！”
　　“额……我……”
　　“知道你理科好，可你的英语呢！”当初堂堂课被月老师虐得七荤八素的人不知道是谁。
　　“你觉得呢？”他歪着头笑。
　　“诶？……”好像……这是在国外……感觉他与人来来回回的对白甚是流利，若说眼前这个人几年前曾被英语虐到怀疑人生，慕樱第一个不信。
　　她想起来了，眼前这个人几年来一直独自往返于各国，只为找寻自己的踪迹。
　　见她没了下文，陈浩星又笑笑，轻松地说：“所以嘛，莫祺大小姐不用担心我的英语。我可是经过强化训练的，质量有保障。”
　　“你……”她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再也说不下去了。
　　却见眼前这个从刚刚起就一直在笑的家伙轻松接过话头，端端正正行了一个单膝骑士礼。“启禀殿下，我们的情况已经汇报完毕，只是小的想知道，” 他如星星一般笑着的眼睛望向她，问道，“你这些年怎么样呢？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苦，有没有被欺负，会不会默默流泪，有没有……”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想我，“……想家？”
　　慕樱低着头没有动。
　　陈浩星眼中的戏谑逐渐消失，担心拢上眉间，“喂，你没事……”
　　因关切而起身的陈浩星尚未站稳，便被人撞了一个趔趄。那个粉色的身形扬起的雪沫在空中飞旋的轨迹很好看，它们焕发的光芒使陈浩星有些许晃神，似乎一切如同梦幻，不真实，却让人无可自拔地沉溺其中。有一丝晶莹的雪沫溶入他的眼中，凉凉的，却没能迫他眨眨眼，似乎担心一个眨眼的恍惚，这场梦就会清醒。而他，情愿溺毙其中也不想醒来。
　　因此，被少女紧紧抱住的他错愕半晌，才发觉怀中的少女肩膀在微微颤抖。“公主殿下……？”
　　良久，怀中有声音传来：“……不对……”她竟然，在哭吗？
　　“什么……”他有些慌了，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了？
　　一直一直，你总是在那样笑着，连询问都那么小心翼翼，“……你为什么不问我……想不想你……”那个声音，闷闷的带着委屈，让人无比心疼。
　　想不想你……想不想你……
　　这四个字仿佛在他的大脑中炸开一般地回响着，喧嚣着，仿佛庆典上此起彼伏的烟花。
　　是梦吧，自己一直一直在做的那个幸福的梦，那个不愿醒来的梦，那个……有她的梦。可是背上勒紧的触感，呼吸都将要停滞的压力，还有狂跳的心脏，一切，为什么又如此真实？
　　啊，不是梦。眼前这个女孩子，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她真真实实地存在在这里，真真实实地埋首在自己怀中，真真实实地委屈诘问着自己。
　　“呵……为什么不问你么，”虽然很轻，但是慕樱听到了他的轻笑，刚要抬头怒斥他又来看她笑话，却被一股温柔而霸道的力道牢牢箍住了身体。那个人回拥住她，依旧在她头顶笑得得意，“大概是因为，我知道答案吧……”
　　感觉怀中的人愣了愣，而后如同气急败坏的豹子，挣脱他的束缚，对他张牙舞爪怒目而视，陈浩星依旧笑得云淡风轻，眼中带了些微光，犹如映衬着空中惊起的雪沫般，流光溢彩，“谢谢，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那边，少女听到他这句话，腾地红了脸，气势汹汹地回击：“我一点儿都不想你，别在那边自说自话地揣测别人的心思，我……”话未完，慕樱感到在燥热的脸颊被重新拉回到了那方狭窄的天地，被自己的泪水打湿的外套上凉凉的触感冷却了脸上的温度，兀自懊恼自己口不择言的少女，听着那个人有力的心跳，以及回响在胸腔的话，逐渐安静——
　　“我一直在想你，很想很想。”假装坚强的心瞬间就化了。真不明白，自己一介女侠，怎么就被这个人制得死死的呢？
　　“不要离开……”她任命地叹了口气，环住他。好，不走，再也不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咳咳，久违久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