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星学园》澪漓

10、第十章

　　这天下午，我因为值日留在学校。等事情结束，天色已经昏暗，只有少数几间教室还亮着灯。我匆匆穿过走廊，打算赶上五分钟后的公共汽车。可是在穿过空无一人的操场时，我听见从篮球场传来拍球声，间杂着一个人的呻吟。犹豫一下，还是转身走向篮球场。

　　几位学长正在和一个人打篮球。动作很是野蛮，明显在利用人数优势围攻他。

　　我想都没想就冲到场中，大喊：“住手！住手！”

　　学长们停下手，中间那个人痛苦地倒在地上。篮球弹起又落下，几个回合后，才恢复平静。

　　“咦？这不是火野的女朋友吗？”学长A说。

　　“那你可要感谢我们。我正在替你教训情敌呢。”学长B插嘴。

　　啊，不会吧？受伤的人摇摇晃晃站起身，真是浅井。在篮球场昏黄的灯光下，我看见他的头发零乱，可还是一副自命不凡的模样，冲我大吼：“你管什么闲事？”

　　这样的态度，被打也是活该。算了，算我倒霉，但是既然已经揽下这个烂摊子，就要收拾好。

　　我向学长们赔笑：“他现在已经受了伤。再打下去事情就会闹大。到时大家都没办法处理。还是到此为止吧。”

　　“你为什么要替他说情？他不是你的情敌吗？”学长B作出一个疑惑表情，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是心疼未婚夫呀。真是难为你呀。哈哈……”

　　其他人跟着哄笑。我压下揣他一脚的冲动，仍然带着笑说：“我是保健委员，不能看着有人受伤还无动于衷……”

　　“我不要你管！”浅井大喊。

　　“闭嘴！受伤的人少说些话！”心中不由升起一阵怒火。我这么忍气吞声是为了谁呀？

　　浅井有些尴尬，脸色很不好看。学长们也都很惊讶。

　　“请问我能不能把浅井扶走？”我又换上一副笑容。

　　“走吧。”学长B挥挥手说，“浅井，我们的事下次解决。”

　　我走到浅井身边，将他从腋下架起。他想把我甩开，我毫不留情地大吼：“别动！等到你脚好了再来摆威风。”他只好靠在我身上。竟然比火野还轻。这个人究竟有多瘦？不过总比胖好，要不然我真的坚持不到保健室。

　　走出篮球场很远，还能听见背后传来的嘲笑：“你们夫妻两个保重！哈哈……”

　　浅井想回身跟学长们再打一架。我低声说：“你和他们的关系我不管。但既然遇见你，我就要把你照顾好。现在别动。”

　　“你管我干什么？我不需要。”他也压低声音说。

　　“我是保健委员。这是我的职责，怎么能不管？”

　　“哈，你倒是真热心呀。哎呀呀……”他受伤的胳膊不小心撞到路旁树枝，疼得直抽冷气。

　　“叫你不要动了。还不听？”

　　他没回答，大概是觉得目前身体最重要。两个人就在这样诡异的沉默中走到保健室。老师已经回家，我用备用钥匙打开门。他倒在离门最近的一把椅子上。

　　我从柜子里拿出酒精棉球和创可贴。浅井手臂和小腿有些轻微的擦伤，不过没有大碍。只是左脚扭伤，暂时没法走路。

　　“伤不严重。我已经尽我所能做了处理。你家的轿车应该就校门外吧？”

　　他不回答。我继续说：“我把你扶到校门口。你回家之后用冰块冷敷左脚踝，应该很快就能活动了。”

　　他仍旧什么也不说。我怀疑自己有没有做错什么。难道伤比我所想的严重，他疼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于是急忙问：“是不是很疼？要不要我叫其他老师来？没关系吧？”

　　“没关系。”他冷冷地说。

　　我长吁一口气：“那就好了。要不要在保健室休息一下？”

　　“不要。”

　　“那现在就走吧。”

　　我先把他扶到门外，然后背上书包、锁门。

　　“你的书包呢？”我忽然想到没看见他的书包。

　　“在教室。”

　　“我帮你拿吧。”

　　“不需要。”

　　之后便再无话可说。我们走到教学楼的大台阶前，他忽然打破沉默。

　　“你不恨我吗？”

　　“我没把你当作浅井直人，而是当成一个在篮球场被人打的同班同学。”我边下台阶边说，“所以没有什么恨不恨……”

　　忽然间重心不稳，整个人跌向台阶。我绝望地看着台阶离我越来越近。虽然手腕被人抓住，但并不能阻止下落的趋势。

　　一阵天翻地覆后，我发现自己压在浅井身上。那张英俊的脸就在眼前，温热的呼吸扑到脸上。他双眼颜色偏淡，是柔和的浅棕色。睫毛竟出人意料地长。我立刻跳起来。原来我们已经从台阶上滚落。

　　我扶浅井起身，愧疚地说：“对不起，真是对不起。你有没有再受伤？原来的伤口呢？”

　　他很不高兴地说：“没有。”

　　我不好意思地说：“真是对不起。害你再受伤一次……”

　　忽然感受到不远处的目光，我抬起头。是火野！天哪，女神呀，为什么偏偏遇上他？

　　我急急忙忙向火野解释：“我只是遇见了受伤的浅井，想把他扶到校门口罢了。”这番话，好象曾经在什么时候说过一次。

　　“你们什么时候变成这种关系了？”火野压住怒火问。

　　“你说呢？”浅井搂住我的肩，得意洋洋地说。

　　浅井直人！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多管闲事，而是让学长们多打你一会儿。

　　我甩开浅井的手，跑到火野面前，问：“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那你呢？”火野有些失控地喊，“你为什么要对赤羽说那种话。说我和你交往只是为了让直人嫉妒？”

　　难怪赤羽会那么轻易地相信我。原来火野找过她。原来如此。我真想笑。哈哈，我还以为是因为我说服了她。哈哈……

　　“难道不是吗？”我笑着说。他眼神里透着迷惑不解。

　　仿佛心被撕开一道裂口，眼泪慢慢滚落脸颊。

　　“比起我来，你一直更关心浅井。不是吗？在他休学的时候，你几乎没什么笑容，也不愿吃东西。他回来之后，你立即变得有说有笑。是不是？”

　　他的表情已经看不清了。眼泪还在不断地往上涌。我索性不管，任由泪水滴落。

　　“你想要利用我，无所谓。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为什么要骗我呢？骗我说你是真心想和我交往。为什么呀？为什么？”

　　我抹了一把眼泪，因为不想看不见他。

　　“你说你心中还有另外一个人。不对，是你的心中只有另外一个人。我多么希望能陪在你身边。我多么喜欢你。可是没有办法……现在，我退出。你们和好吧。”

　　说完，我用最快的速度跑向校门。可是，火野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拉回他身边。

　　他的身影在泪水中摇晃。手腕很疼。

　　“星纪……”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请放开我。”我哭着祈求他，“放开我。”

　　他迟疑地松手。我冲出校门。到哪里都无所谓，离学校越远越好。

　　我跑过一条街，两条、三条……直到被一段树枝绊倒，踉跄地倒在地上，才发现早已全身无力。

　　我蜷曲身体，用手捂住脸，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