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心》傅真

7、合适

　　这一夜，雨下的极大。
　　徐漾的好友、易有明的打手孙皓从易家赶回来，开门见山的那几个字差点没把徐漾砸晕：“初七的确被金家人带走了，但是据说是她自愿跟他们走的。”
　　张群挺着个大肚子从卧室里走出来：“徐漾......”
　　夫妻两对望了许久，张群从丈夫的眼神里知道他的决定。孙皓走过去把张群扶在沙发上坐下，转头对徐漾使眼色。
　　徐漾无话可说，无言以对，冲进雨中，启动了孙皓的车呼啸而去。张群失魂落魄，捏着孙皓扶她的那只手硬是掐出了几个手指印。

　　易家灵堂里，徐漾给易有明拜了几拜：“易叔叔......你临终前交代的事情，我现在都答应了。”
　　是，市里高层某几位领导垮台的同时，易氏也遭到审计署和经济科的彻查，甚至连刑事局的同志也来过问一二。新任领导班子上台，严查A城贪污腐败，易有明是跑不了了。当初和易有明共同打天下的金垣成在易有明病床前丢下一句话后，易有明趁着医护人员不注意，自己把氧气罩拔了，然后市里头三下五除二就把案子结了。

　　金垣成把初七送到哪里了，徐漾即使暗里调派了易家的人手也丝毫不得音信。
　　徐漾恨自己吗？恨！那种时刻他狠着心由初七把什么事都扛下来，他以为她长大了，特别是他想起张群孕吐的厉害的时候，竟对初七说：“你看啊，我毕竟已经结婚成家了，也快有孩子了，除了到时候帮你打理公司，其他的事我再出面管你就不大合适了。”
　　他慢慢地、口是心非地引导着初七，到最后连他自己都相信，渐渐疏离是解决他们之间困境最好的一种方式。

　　四年后某天，金家人放出风声：易家独女近日归国。
　　徐漾西装革履的办公室低头看文件，听了孙皓的话，正在签字的他手下一顿，钢笔尖划破了纸张，再划出一条笔直的线来。
　　徐漾没有派人去机场接初七，没有替初七安排下榻的酒店，没有陪初七去郊区公墓祭拜。
　　下午四点左右，徐漾接到工商局的陈局长的电话，邀请他晚上参加一个非正式的私人饭局。
　　徐漾提早下班，赶上时间去幼儿园接女儿。徐漾牵着小女孩的手走在附近的一条林荫道上，孙皓开着车跟在后头。
　　徐漾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奶糖，蹲下来剥开糖纸，喂着女儿吃下：“小竹，明天咱们不来幼儿园了。”
　　小女孩听到不用起早上课，嚼着奶糖，先是喜上眉梢，然后又皱着小眉头，奶声奶气地问：“那赵老师明天看不见我会着急的。”
　　徐漾笑笑：“爸爸已经跟赵老师请假了，这样可以了吗？”
　　徐小竹小朋友这时才放心地高兴起来，抱着徐漾的脸上大声地mua了一下。
　　徐漾心里软软的，用商量的口气再跟她说：“明天不用上课了，今天我们小竹就晚一些睡觉吧。”徐漾斟酌着用词，“小竹帮爸爸一个忙好不好？”
　　小竹答应的干脆。
　　徐漾摸摸她的头以示表扬与感谢：“那晚上爸爸点一份牛奶芒果布丁给小竹解馋。”
　　小竹突然弯腰弓腿地，蹬着眼睛看她老爸：“妈妈现在肚子里有了小宝宝，我们这次带妈妈一起去吧。”小竹觉得每次都抛开妈妈吃独食，好像不是很好。
　　徐漾脸上神情更柔了，一把抱起女儿站起来：“这次不带妈妈去了，你想想，每次你很晚了还吃东西，妈妈是不是都会生气？”
　　小竹一想起张群张牙舞爪的凶她的样子，不禁打了个激灵，当下同意了爸爸的话。
　　晚上饭桌上，除了陈局长和金垣成外，徐漾很意外地看见了公司的几位董事也在，包厢门口还站着不少保安。定了定心神，徐漾心里暗笑：能一次解决问题也不错。
　　金垣成一上来就胸有成竹：“徐总，这几年你打理易氏不容易，不过也多亏有你，易氏的翻身仗才能打的这么漂亮。”
　　言下之意，你可以功成身退了，right now！
　　徐漾敷衍一句“哪里哪里”，便靠在椅背上抱臂等着。
　　陈局长作为一个调停者和仲裁者，眼看着这几年徐漾从默默无闻到在A城商界混得风生水起，把颓废的易氏残局改头换面，还让人抓不住把柄，示意金垣成不要小觑了他。
　　金垣成陪了徐漾一杯酒，徐漾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包厢门被打开了，一头利落短发的初七站在众人面前，面无表情，只朝金垣成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被人安置在徐漾身边坐下。
　　徐漾一瞬间心疼难耐，只呆呆地瞧着初七消瘦的侧颜。一句“你好么”问不出来，一句“好久不见”不知从何说起。
　　跌跌撞撞，徐漾找了个借口狼狈走出包厢。
　　金垣成看了看初七，再朝门口望了望，心情转好。
　　初七转头一瞬不瞬地看着桌子上被徐漾捏碎的玻璃酒杯，然后顺手拿了一块玻璃碎片握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