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玄/紫霄]此情，难渡》moxiruoling

1、此情，难渡（紫霄）

　　此情，难渡
　　此路，殊途；此心，不负！
　　此情，难渡；此身，已覆……
　　——题。
　　慕容紫英抬头望天，阴云仿佛张牙舞爪的妖魔一般在空中窜动变形，太阳已经被遮住一半，四下里狂风骤起，吹动枯黄的落叶乱舞漫天。慕容紫英收回看天的目光，注目这些身不由己的枯叶，一时间心有所感。
　　万物枯荣有序，顺昌逆亡，不过天道轮转，岂有悖逆？
　　心中清冷日甚，也不知是悲悯抑或是萧索，慕容紫英恍惚间又想起两人来，天河定会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吧……便是师叔，也……
　　刚思及此处，天空便一个闷雷炸响，原本有些光亮的天幕瞬间泼墨一般暗沉下来，慕容紫英骤然惊醒，摇摇头，掉转身返回剑冢。
　　大雨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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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眼见到掌门、师叔还有众多弟子被押往东海漩涡，慕容紫英心里颇有些激愤，纵然琼华有错，也罪不及所有弟子吧？那些早已下山的师弟师妹师侄们也被抓去服刑，让一向心怀正义的青年不由皱眉。
　　九天玄女强硬的态度以及敷衍的解释让慕容紫英失望不已，而那人“苍天弃吾，吾宁成魔”的誓言也让他大为惊愕，自在转轮台上“人妖”观念被云天青打破之后，今日却是修仙之念再次粉碎。
　　何为道？天道可为道？天帝可为道？众生可为道？
　　何为仙？若九天玄女？若狐仙狐三？若即墨地仙？
　　何为魔？仙魔不两立，宁魔不为仙，玄霄师叔……
　　纷繁的思绪一团乱麻，让蓝衣青年紧紧皱眉，直到听到“唔”的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天河，感觉如何？”
　　“是紫英？紫英，我的眼睛好痛。”说着，少年伸手想要去摸眼睛。
　　慕容紫英一把按住云天河的手，沉声道：“别动，刚上过药，不可碰触，若是伤势加重，恐怕恢复无望。”
　　云天河停下手，好半晌才问：“……菱纱呢？”
　　慕容紫英目中几不可查的闪过一丝黯然：“她照顾你许久，疲惫不堪，已经休息了。”
　　云天河语气急躁起来：“不对！菱纱一定是出什么事了！我去看看！”
　　拗不过固执的友人，慕容紫英终是带云天河下了树屋去菱纱那里，看着眼上蒙着白布的少年摸索着握上床上少女的手，然后展露的笑容，慕容紫英心中一涩，转头看向立在一旁微微笑着的柳梦璃。
　　还记得那时即墨，漫天烟花下，三人欢欣的模样，不过几月过去，时光流转，竟成生离死别。
　　菱纱此次寒气发作，伤及肺腑，实在回天乏术，纵然他倾尽全力，不过让少女再多撑几日。
　　慕容紫英低头看着垂到肩膀的白发，心中悠然一叹，原本在心尖纠缠的痛嗔贪痴如清晨薄雾一般消散，心如明镜，片尘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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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紫英沉沉醒转，在床上坐起身子，一手揉着酸痛的太阳穴，一边心下暗思：“近来时有梦境，多是以往之事，心绪扰扰，竟有幻想丛生之感，莫不是心魔已至，将渡最后一劫？”
　　修道中人修为有成，依次渡过三道天劫，才可名上仙籍、位列仙班。
　　慕容紫英心中执念早已消得差不多，无欲无求正是修道标准，自近四百年前与柳梦璃了了十九年之约后，他心境越发澄净剔透，万物不萦于心，修为日盛一日，如今已经渡过三九、六九两道天劫，成就半仙之体。
　　三道天劫前两劫不过以势压人，准备充足，不难渡过。这最后一劫却是不同，它又称心劫，人间百态、爱恨贪痴，种种欲念皆包含其中，若是心灵稍有缝隙，它便蹑步而至，无孔不入，叫人日夜颠倒幻觉丛生，待分不清是真是假，沉迷其中之后，便不自觉的散去修道者精血魂魄，正可谓是落得个尸骨不存、魂飞魄散的下场。
　　好半晌，慕容紫英才觉得脑中不在嗡嗡乱叫，他穿戴好衣袍，起身去了铸剑室。
　　火池里插着一把剑胚，剑身宛若水晶，流光溢彩，晶莹圆润，不知是何种材料所制。
　　慕容紫英如今铸剑之术早已登峰造极，这把剑是他近来心有灵感所造，用的材料无一不是上品，除却七彩仙羽、寒月冰魄、绿玉骨等等之外，还加了一份在南疆寻得的梧桐火灵木，眼见此剑逐渐成形，却是和寻常之剑大大不同。
　　不见铜□□滞锋利之感，却如同玩物一般，看着像是个精美的水晶雕刻而成的饰品。
　　慕容紫英再次为这把怪剑淬去杂质，专心致志之中，一晃便是七日过去。
　　剑已成形。
　　慕容紫英皱起眉，此剑看着美若天成不似凡物，却是少了灵性，死气沉沉的不过是下品，这倒是奇了。
　　拿在手中如若无物，本应坚硬的剑身似水一般倾泻下来，慕容紫英微微吃惊，那晶莹的水流在快要触及地面时停了下来，细细看，还是那水晶一般的剑身，不过本应朝前的剑尖现在变成向下而已。
　　从未见过如此奇妙之剑。
　　慕容紫英不由起了些微兴趣，稍微使力，那长剑便团成一个水晶球似的的东西被他握在掌中。
　　几日未曾歇息，也有些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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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下里一片沉寂，暗沉沉的只有冰壁泛起的幽蓝的光。
　　这里冰寒刺骨，阴冷如墓，路旁间或有些骸骨，纵然死去，仍是被铁链牢牢锁住，那骷髅额上都贴有符箓，困住仍在受苦的灵魂，使之不能投胎，亦不能消散。
　　慕容紫英脚步微微一滞，这是他第一次来东海漩涡。
　　这著名的囚禁之所骸骨遍布，纵然衣物已然化成飞灰，血肉早已消磨不见，他心里仍是清楚知道，这些——这些都是琼华弟子！
　　一时间仿佛更静了些，慕容紫英抿抿唇，再次大步向内走去，此来不易，先见到掌门再说。
　　夙瑶看着倒是未受什么折磨，只是神情冷淡，双目无神，静静坐在冰床之上，注目着冰室之门。
　　慕容紫英刚进来便直接对上那双眼睛，他怔了一下，折身施礼，膝盖触到冰层，让他顿时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哆嗦。
　　好冷……
　　这是个圆形的囚室，慕容紫英没有细看，低头道：“慕容紫英参见掌门。”
　　好半晌，夙瑶的声音才淡淡传来：“是紫英啊……起来吧，你此来可有要事？”
　　慕容紫英站起身，仍未抬头，将琼华现状一一告知夙瑶，最后又跪地请罪：“弟子有负掌门所托，实在惭愧！”
　　“罢了，天数如此，何必强求？只愿能传下一脉香火，不失道统就好……”夙瑶的声音干瘪瘪的，飘渺无依，没有丝毫生气。
　　慕容紫英没有起身，“掌门……”
　　夙瑶摇摇头，打断他的话：“你回吧。”顿了顿，又道：“……若是无事，替我看看玄霄师弟……”
　　慕容紫英恭敬应是，站起身欲告辞离开，他视线触到周围墙壁，顿时一滞，这座囚室周围皆是密密麻麻的骸骨，姿势各异，也不知遭受了怎么样的折磨。
　　喂有大门处空空如也。
　　慕容紫英面对大门，感觉夙瑶那无神的双目仍旧注视着这里，心头大恸，他没有回头，径自出了囚室，却觉得那目光仿佛化作利剑，狠狠在心里乱戳。
　　步履不停，一直向下，慕容紫英纵然运气护体，也只觉得周身血液似被冻成冰柱一般。四周光亮越来越稀少，直到看到那斜插着的晶莹火红的长剑——是羲和！
　　一双泛红的眸子突兀出现在黑暗里，冷漠而无情，凌厉望来似乎带着冰冷的煞气，低沉的声音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却蕴着无边压力袭来：“谁？”
　　慕容紫英还未答话，羲和一阵长鸣，玄炎暴涨，一时竟有压过寒气的趋势，隐约听得一声闷哼，接着便是干净利落的一个字。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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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更疼了，慕容紫英如今确信自己第三劫已至，原本平静的心绪烦乱不堪，忆及记忆深处那个“滚”字之后，更是不能自已。
　　喉头泛起腥甜，慕容紫英知道自己灵台失守，已然受了伤。
　　待服下药觉得舒畅许多之后，他才仔细思索，连日来做梦，醒来虽有不适，却不曾有今天这般严重，难道自己心结竟是玄霄师叔么？
　　恍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慕容紫英不由怔住。
　　袖间似有动静，慕容紫英低头一看，原来是那日铸成的长剑，心念一动，伸手将那剑甩开，顿时光华耀目，恍惚间似乎飞过一只彩凤，直到那炫目的尾羽垂落于地，慕容紫英才回神过来，细细一看，此剑剑柄处形似飞凤，那剑身却是尾羽所在。
　　手握处是凤身，再下则是凤首，徐徐如生，一对黑色双目却如明珠蒙尘，半丝光亮也不显。
　　慕容紫英握着这把剑，不如说是捧着一只凤凰，刚才那惊艳一幕让在心间驻留不去，让人目眩神驰，魂为之摄，慕容紫英心中一凛，莫非这是一柄能惑人心智的剑？
　　而且，比之那日此剑初成，似乎形态更加夺目生动了些……
　　摇摇头，慕容紫英欲待起身，却觉胸肺之间闷然作痛，便又躺下，昏昏沉沉间，再次陷入黑甜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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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紫英神智不清，只觉得浑身燥热，他模糊察觉到前面似乎有可以降温的东西，便踉踉跄跄向前行去，直到扑到一人身上。
　　那人僵硬着身体，一动也不动，只低声呵斥：“起来！何人如此无礼？！”
　　慕容紫英迷茫间似乎听到有人说话，熟悉的声音让他探头寻去，蓦地，碰到两片温润的柔软，呵斥声骤然而止，只余下几声含混不清的咕嘟。
　　热意翻涌，慕容紫英不觉褪去衣襟，垂下的发丝落在身下那人颈间，痒痒的让他再次清醒过来：“到底何人？！”惊怒的声音再次被堵上，慕容紫英拉扯着那人身上的衣服，只凭借本能行事。
　　一切都看不清楚，只听得些微动静，直到那个声音再次沉沉传来一半：“今日之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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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紫英觉得今日虽然困倦，却有种前所未有的清爽，直到看见衣服上的狼藉，才恍惚想起昨夜之梦，面上顿时红白交替，他如今思虑清楚，岂不知昨夜梦中之人是谁？便是如此，才让他觉得羞愧惶然，一时觉得无地自容。
　　急急去换了衣服，慕容紫英出了剑冢，看着四周苍凉景致，心情这才沉静下来。
　　心劫乃情劫么？
　　还以为只是有负师公所托，对师叔心怀愧疚罢了。
　　只不知何时，竟是……
　　思及此处，慕容紫英心下怅然，原本因有悖伦理、有违阴阳的感情而羞愧的感觉顿时消散大半。
　　此路，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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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有放下之意，奈何连日梦中皆是梦到那人，慕容紫英不由错愕，心下恹恹，也不知是喜是悲。
　　心里起了去探望那人的心思，奈何百年之期不至，便是去了东海，寻不到进入东海漩涡的门径，也是徒叹奈何。
　　虽知如此，慕容紫英迟疑几天，仍旧带了那把怪剑，背着魔剑前往东海。
　　他有预感，此去，或可为那怪剑寻得灵魄。
　　东海海滨。
　　狂风大作，海浪足足有六尺之高，慕容紫英衣袂飘拂，立于半空，看着翻腾如沸水的东海，心里顿时有不妙的预感。
　　回顾仍旧是一片安乐的即墨，慕容紫英不再迟疑，御剑前往狐三的住处，不意外正看见夏元辰正无奈哄着狐三的身影。
　　“夏先生，东海近日皆是如此么？”
　　“以往还好，这些天来不知怎地，海底仿佛火山爆发一般，扰得海浪翻涌不止。这种天气委实反常，即墨百姓已经不在出海捕鱼，也不知什么时候东海才能平复。”夏元辰说到后来，不由叹气。
　　狐三有些不满：“管那些做什么，和我们又没关系！我说慕容小子，你跑来就是为了这个？”
　　夏元辰无奈一笑，温和看了狐三一眼，对方顿时安静下来，但是仍是嘀咕个不休。
　　慕容紫英沉吟道：“晚辈总有奇异之感，不过即墨有夏先生在，应可保无虞。只是……”他望向东海的方向，心里出现一个人名。
　　玄霄师叔……
　　“有话但说无妨，若是晓得，在下一定为公子解惑。”
　　慕容紫英想了想，却是取出那柄怪剑双手递给夏元辰道：“夏先生请看，晚辈近日铸得一剑，却不知有何奥妙。”
　　夏元辰接过那剑，不由惊“咦”一声，抬头细细看了慕容紫英面色，便皱眉道：“形如此剑倒是未曾见过，但是神如此剑却曾有所耳闻。”
　　“但闻高见。”
　　“传说有剑，半青半赤，因主人精血魂魄而活，主人死而化灵，形如比翼鸟，因而称为比翼剑，剑极通灵，天帝天后爱之，欲请名匠分为一青一赤两剑，各自相持，却不想双剑成日，比翼剑哀鸣一声，灵性尽失，沦为凡品。”夏元辰摇摇头，为比翼剑叹息不已。
　　慕容紫英若有所思，夏元辰递还那剑，担忧道：“此剑似乎已认公子为主，在下旁观公子气色，苍白无光，实在让人忧虑。”
　　“多谢夏先生关心，晚辈定会小心。”
　　告别夏元辰，慕容紫英心中暗叹，不想除却心魔，还有个怪剑作祟！
　　想到还不知道此剑名姓，慕容紫英想了想，终于伸手附在那流光溢彩的剑身上，轻轻划了一下，几滴赤红血珠没入那剑身，亮光柔柔闪过，慕容紫英低头一看，那原本平滑的剑身多了些纹路，却是两行古篆字，隐隐的似乎镶嵌在剑身里。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轻声念出那两行字，慕容紫英顿觉心头灵光闪过，思及多日梦境，不由呆立当场。
　　心有灵犀？！莫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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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劫难过。
　　更何况不想过。
　　慕容紫英执念的不是修仙，成不成仙于他来说无关紧要。
　　唯一个情字，便酸甜苦辣齐齐涌上心头。
　　灵犀剑被他日日握在手中，心魔加身，又负着灵犀剑的需求，不由日渐消瘦下去。
　　每百年夏至之日，阳气大盛，东海漩涡法阵运转便会出一点缝隙，慕容紫英往日便是候着此日前往。
　　今日正是夏至日。
　　慕容紫英欲待起身，却不支跌落于床，暗叹身体已经不堪至此。他隐约听到魔剑剑灵龙葵和云天河的声音，想要答话却张不开嘴，昏沉沉的只觉周身甚是沉重，他努力挣扎，终于脱出牢笼，一时间顿觉遍体舒泰，一声清啸，径随心意而去。
　　云天河听得声音，心中顿觉不详，连声问道：“紫英？紫英，你怎么样？”
　　龙葵被耀眼的光芒刺的捂住眼，等能视物，剑冢之中已然失了慕容紫英身影。
　　东海漩涡。
　　今日阳气大盛，玄霄催动羲和，炽热阳炎滚滚而出，原本牢不可破的符箓、锁链顿时晃动不已。他几百年来苦苦修炼，抛弃一切，凭借心中一点执念不灭，历经无数痛苦磨难，方成就天魔之身。今日借助天时，正是脱困之日。
　　不知过去多久，那股热烈阳气已经开始消退，玄霄周身符箓、锁链才在羲和玄炎中化为灰烬。
　　“哈哈哈哈哈~今日玄霄脱困而出，定要让辱我之人死无葬身之地，方能泄心头之恨！”
　　他想到三百年前进入囚室的身影，夜晚梦中纠缠的身影，带着浓浓的让人厌恶的仙人气息！是谁？要杀了他！到底是谁？一定要杀了他！
　　如此熟悉，却丝毫想不起来。
　　他记得自己的名字，却不记得他为何在这里；他记得九天玄女，却不记得为何讨厌她；他记得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叫不出他的名字……
　　他忘了很多……
　　成魔！终于成就魔身！
　　忽地，黑暗的囚室中光华大作，玄霄眯起双眼，看着清鸣飞来的彩凤，熟悉的感觉再次翻上心头。
　　无意识的伸出手接住那只彩凤，那五彩流光的长长尾羽垂下，仿佛阳光下的水波一般轻轻荡漾，带着惑人心弦的瑰丽。
　　玄霄另一手捧起尾羽，摩挲着，看着那行字轻声念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有种奇异的感情涌上心头，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那彩凤，心情顿时莫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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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情，难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