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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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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病好之后回到戏班,我才知道局势已经出乎我所料。原先只得我一个女旦独当一面,风光当然一时无两。可碧波演完了《白蛇传》后,邀她的戏单源源不断。
这日正在戏衣房内挑选衣服,正瞧中一件粉色戏衣伸手欲拿来却被另外一只手一扯,那件戏衣便到他人怀中了。碧波巧笑研研的看着我道:“粉色适合青春少艾,姐姐穿着件宝蓝色倒是不错。”说罢她去了件老旦戏服与我。看着她这般模样我真想两耳刮子抽死她。忍住心头怒火面无表情道:“唱红了一出戏不算本事,唱一辈子戏那才叫本事。我在这行时间久过你看多了各种昙花一现的小旦。这件粉色戏服你若喜欢就拿去,反正抢人东西是你的爱好我可没兴趣。”
她杏目圆睁:“你说清楚什么抢人东西。”
我嘲讽似的对她笑道:“你是怎么拿了《白蛇传》的主演的,天知地知你知,不要漏了我也知道,哦,还有其他人也知道。”
她更是气愤:“你自己没本事,还见不得别人好了。既然乱嚼起舌根污我下药害你。”
“诶,我半字未提你下药之事,你到乖乖全招了。
她自知失言又羞又恼:“口说无凭,你以为你能奈我何?”
我正眼都不瞧她:“别人我不敢说,但是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即便你再练上十年你依然风头盖不过我。”说完俏也不瞧她径直走出了房间。
乔景行正走到戏班门口,见我气鼓鼓的模样问道:“怎么了?”
“被疯狗咬了。”
他吓一跳:“啊?”
“我今年犯小人,走,陪我做一个稻草娃娃扎小人去!”说罢便拉着他的手出了门。
他却把我拉到一处空旷的山头,说有事要办等下回来,就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闲得长草。等了半天他都不回来,不免火气更大。过了很久只见他气喘吁吁拉了一个大木箱子回来。我没好气道:“你去哪儿?”
他擦擦额头上的汗珠笑道:“是我不好让你久等了,喏,买了点东西给你玩。”说罢打开木箱子却是一整箱的烟花!
见他一心为我,大老远拉了沉重的烟花来累得汗头大汗,我只觉得心头愧疚乱冲他发脾气。拉着他的手柔声道:“是我不好,别人那儿受了气却冲你使。”
他笑道:“那你现在还气么?”
我连忙道:“不气不气,早就不气了。”
他刮了下我的鼻子:“既然不生气了,我们来放烟花。”
我笑道:“傻子,白天放什么烟花。”
他道:“都只见过晚上烟花绚丽,从未看见白日烟花是何模样。你不好奇么?”
听他这么说我确实好奇了:“那放来看看。”
他让我走到一边自己点燃了烟花也跑来我边上,笑道:“怎么样漂亮吧。”
我看着天幕下绽放的一朵又一朵七彩礼花欢喜道:“真的很美,一点也不差夜幕下的烟火。”
他见我展颜,也笑得开心无邪。
烟花不比鞭炮,在这个时代也只有大富人家节日才玩玩。他为博我一笑不惜花了重金只为灿烂一瞬。
我环抱住他:“这一刻白日烟花再美,也抵不过你如孩童般纯真的笑容。”景行,或许你跟别的男子是不一样的。
“来,小心些。”他拉着我的手走在最陡峭的狮子峰上。
“这上面也有新奇玩意?”
他道:“新不新奇你去了才知。”
穿过一排林荫小道在山顶上见着一座阁楼。狮子峰是这片山脉最高的山峰,这阁楼在山顶依势而建,颇有遗世独立的味道。靠近些看见牌匾上写着“半月楼”。我对景行道:“若是到了夜间万籁俱静,只得云雾缭绕半月出岫,这楼宇真担得上半月楼的好名字。”
他取出折扇学着戏腔道:“小生多谢姐姐赞誉。”
我吃惊:“你是这阁楼的主人?”
他微笑道:“以后你也是这里的主人。”
说罢牵着我的手进了楼内。我看着楼里藏书讶然:“以前觉得谪凡的书斋琳琅满目,直到今日看见此处才是吃惊。这么多的孤本,天啊还有先秦的竹简!全是你自己收集的?”
他点点头。
我更是匪夷所思:“那得花多少时间精力。”
他含笑道:“我有股倔脾气,痴迷的东西无论如何都要得到,即便历经百般阻扰。”
我也笑道:“看得出来。”
转眼看见书桌案头上摆着的文房四宝。从前我对这些一窍不通,和李渔相交久了倒也从他那里学了些门道。对他调笑道:“芜湖砚、徽州墨、泾县宣纸、湖笔。国内最好的笔墨纸砚都在此处,三公子果然雅致。”说着便坐在案边执起毛笔思忖一番,见他含笑站在身侧不仅想到了一首词,行书写道:“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谢娘别后谁能惜,飘泊天涯。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
他盈盈笑道:“字好,词更好。”
呆在这里两年,能供娱乐的东西实在太少,练字倒成了我消磨时间的好办法。有李渔现成的老师,也学了几种字体充充门面。
“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他读着这几句时眼中大放光彩:“好词,太好了。凤池真没想到你才情如此高。”
我含笑道:“这首词不是我自己写的,是另一个朝代的一位词人作的。”
他纳闷道:“这么精彩的词句,为何我以前翻遍群书都寻不着。你是从哪里看到的?”
我哽住了,总不能说这是下一个朝代冠盖满京华的翩翩佳公子纳兰容若写的吧。只好打个马虎眼:“时间太久了,我也记不清作者的名字,单单只对这首词有印象。”
看他颇为惋惜的神情,我勾着他的脖子道:“你送了我白日烟花,我现在送你这首词。景行,你便是那冷处偏佳别有根芽的雪花,至真至纯。”他目光灼灼看着我道:“我会把这首词好生裱起来,带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