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然》惜花祭司

1、第一章

　　第一章

　　挤上清晨第一趟88路公交的时候洛然还沉浸在昨晚的睡眠里没出来，准确的说是昨晚的梦。
　　梦里天雷翻滚、乌云密布，路人皆慌忙躲闪仿佛天将要塌下来的样子，他一个人傻傻的站在马路中央不动不移，还仰着脑袋盯着上面看，瞪大了眼睛对周围仓皇逃离的男女老幼仿若未见，不知道什么吸引了他的视线，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天上竟然纷纷扬扬的下起纸张，有一张贴到他脸上抓下来看了一眼，竟然是百元大钞。
　　洛然是笑醒的，醒来的时候五点半的闹钟还没响，而他已经裹着自己的被子滚落床下，双手上扬一脸虔诚神似四脚朝天。
　　洛然出门的时候还专门抬头往天上看了看，初秋早上晨曦大片、风和日丽，没有一点美梦成真的可能。
　　这纠结。
　　历来，光天化日的时候洛然从不会表现出什么幻想，即便身无分文也没想过能在下个转角捡到钱包之类的东西，如果一不小心撞到此类事件，洛然必会老老实实飞奔到警察局如数上交，多少种置疑的眼神皆能忽视掉，真假任谁去说，在他看来诸如天上掉馅饼之类的事情多半跟着惨不忍睹的厄运，饿一天肚子还是跑十几个站台回住处也没什么大不了，全当锻炼身体利国利民了，这种好事离他越远越好。
　　只不过昨夜一梦没个日有所思的前奏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洛然想了一圈归结到最近自己和哥哥们合伙弄得创业项目走到资金周转的关键时候，需要钱，很需要钱，筹钱的方法将几人的智商逼到极限上去了，老大梁夏甚至都往地下赌场那里想，大强本来剪得就剩头皮一层的头发这几天愣是被他自己扯出一片葱绿来，但看上去还是格外荒芜。
　　都不容易，洛然也不容易，无亲无故、孤家寡人一个他没像谁借钱的本事，也没有什么融资渠道，唯一能做的就是跟几个有意向的客户软磨硬泡，这年头从不缺钱的人手里拿钱比管乞丐要个硬币都难，不过一个星期他喝的胖大海、嚼的喉宝之类比七天内吃的饭都多，洛然终于知道过去习惯少说话是有报应的。
　　太早的公交上没什么人，洛然左右看看然后对着公交车上的玻璃撞了两下脑袋，十指合实向着清晨第一缕阳光祈祷他们那个小公司可以平安度过瓶颈，蒸蒸日上。
　　约定时间是8点半，洛然太紧张了，快到立天大厦附近站台的时候还不到七点，为了缓解一下心情他在前一个站台下了车，走过去。
　　洛然不怎么习惯穿正装，今日却是穿着算是他最好的一身西装，领带袖口一丝不苟，提着文件包走在晨光里，哪个角度看过去他都绝对是个人人羡慕的都市白领，级别还得是很高的那一类，178标准身材，还有一身不错的内在，外带三分阳光气息稍有点无伤大雅的稚气，笑起来偶然还能见到浅浅酒窝，关键是，再配上一张好看到不像样的脸，洛然所到之处吸引周围目光是很自然的事情，哥哥们不止千百次拿他开涮，说是公司将来壮大根本不用请公关、接待之类的人，洛然一个人全了，保证质地上乘、材料精细，还经得起任何眼光上下三路的挑，男女老幼通吃，能将洛然忽略的人那至少得修行百年不在五行。
　　恭维还是吹捧都一样，洛然习惯，这都是哥哥们有空坐下来多喝两杯的话题，必须习惯没办法的事。
　　除了被调侃，还有就是他们那个策划公司所有对外谈判、客户接待全是他一个人的事了，但凡有需要人出面的机会，哥哥们全部舍己为他，向来客气，就算次次后续麻烦一大堆还是屡教不改。
　　雷斌常说，决定投身他们这小庙来没多想，就冲着洛然这个活招牌来的，随便往哪里一摆就是专供欣赏都能日进斗金，文学一点形容那叫倾国倾城，良心话就是百年一遇这长得，太奢侈。
　　想想一帮称得上伙伴的哥们洛然就分不清悲喜似的，总能找出一两个笑出来的料子，什么紧张也能先缓缓，于是笑两下，抬起两只手放平了舒展身体，顺着马路边上的绿化带走，高楼林立的广露市开始一天的喧嚣，他忽略吵闹，显得安静。
　　不论如何今日要见的客户很重要，筛了几个星期孤注一掷的事，已经谈了三次，不出意外这笔企划案签下公司就能缓口气活过来，洛然甚至觉得这好像是他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时刻，成败在此一举。
　　走到立天大厦下面时间还没到，洛然左右看看，觉得昨晚真不该做那不着边的美梦把自己笑醒了，来太早，此时在这座本市最高级办公大厦里上班的人陆陆续续往里进，洛然站在一边看着，和这些忙忙碌碌的人相比，他反倒像是第一次面试的大学生那样踌躇、不安分，镇定他有，就算生下来没有毕竟也跟在老大后面耳提面命快两年，加上这段时间跑业务，怎么着也能培养出一点了，只不过少了那么点从容，他觉得。
　　他就那么站在一边看，就像是很有意思一样。
　　尽可能的抬起头仰望晨曦里的大厦，这地方他还没进去过，那位李总将最后一次正式谈合约定在这里多少是有诚意的，单是这座大厦的象征性意义就容不得任何商场玩闹、儿戏在这里上演，只看外表恢弘的气势就令人仰望膜拜，洛然看了一眼，他估计大厦一层里外执岗的警卫月薪恐怕都够他和哥哥们分的了，无论高低，在这里上班的人仿佛直接就高人一等出来，挂着那枚袖章所过之处光芒万丈，绝对风景一道。
　　洛然清澈的眼睛里倒映这座四十九层高的大厦，他知道这座大厦姓牧，这一个‘牧’字不单是在本市横行无忌，放到再大的地界都有分量，据说几年前牧氏两家长领导十九人的嫡系子嗣坐在牧氏总部里，足不出户就能玩转整个亚洲的金融业，翻云覆雨、为所欲为，神话还是传奇已经到了无从言说的地步。
　　洛然觉得那已经是可怕，被老大捡到然后跟在后面筹备起现在的小公司他也没出多少力，好像就帮忙做了几个企划案再跑跑腿什么的，主要分工还是在外景布置上，老大将这公司定位的颇为别扭，现成的行业里还真找不到哪个可以直接按上去定性的，主攻公司上市策划，包括大小庆典、活动布景之类涵盖真算广泛，斌子来的时候问的第一句话是搞不搞婚庆礼仪，列入新兴行业发展不顺，最主要的是比较活跃，正对老大创业初衷，洛然觉着只要老大开心什么都好，他是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能把事业发展到可以俯瞰风云的境地，与千千万万的人一样崇拜牧氏集团，却只想站在一边欣赏一个个天才、奇才的表演当做乐事一件。
　　洛然大叹了一声收回目光，揉揉眼睛不去看，他觉得自己该算是胸无大志一类人，一日三餐吃得上有一顿里加个荷包蛋就能养活他，睡得下他的地方住着就行，只要干净一切都能从简，认识他的人都说过这叫无欲无求，在现在物质社会里简直稀有品种，是境界。
　　无所谓，怎么着都是活着，无牵无挂一个人如果再不能随心所欲一点，洛然觉得那就是这个世界对自己亏欠了。
　　正胡思乱想着电话响了，是大强。
　　‘小然，你在哪里？’
　　‘哦，在立天大厦下面神游太虚呢，放心不会迟到的’
　　‘不担心你迟到，没吃早饭吧，不管什么你先把自己喂饱了再去’
　　‘我怕出什么岔子还是老实等着吧’洛然总觉着昨晚那梦没谱，姥姥说过梦通常都是反的，他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不行，我跟你说、、、、、、’
　　‘好了强哥，有结果了回去你们给我补一顿好的不就成了’
　　跟大强绕了一会才放下电话又开始响，那头梁夏好像还没睡醒，有气无力的跟他磨叽，竟然也是讨论早饭的事情，最后是斌子带着娟子那份义正言辞，洛然挺感动的，哥哥们知道他胃不好，不吃早饭就会闹腾，一直以来都把这条写在小公司进门最显眼的通告板上盯着他，这个时候居然也没人先关心今日这根救命稻草能不能抓住，挨个打电话教育，难得都。
　　站了半个小时深呼吸两下往里走，都来电话还弄得他怪大义凛然的，想着结果好了就大吃一顿，要是功败垂成他也没脸回去了，大家伙也不用管他，丢在外面自生自灭都不为过。
　　一楼大堂里外六个警卫竟然全部对他很有礼貌，开门、询问、引导皆是恭恭敬敬，洛然越过富丽堂皇的大堂时招来唏嘘一片，走的别扭还得保持微笑，看架势给他带路的警卫有亲自送他上去的意思，如此隆重、众多关注让洛然手心冒汗，多少次都不能习惯尽量躲，推脱了半天才让那位好心的警卫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他听说牧氏集团御下绝对，他这次是来救自己的，难不成还顺带着害人，这不成。
　　洛然在电梯里打了个电话，那边李总语气依然很温和、态度良好，说是在十二层办公室等他，他又撞了两下电梯门祈祷，保持清醒。
　　走出电梯就看到站着的女人，如果长年累月在一个位置做同一件事，那这个人身上必然带着这个位置的气息，眼前这位成熟女性无疑带着浓厚的秘书味道，从外表到吐息颇有功底，打量他只用了一眼，立刻上前相迎。
　　‘洛先生，李总在办公室久候，请跟我来’
　　‘有劳’
　　跟着走看了一眼，十二层布局简单，左边公共办公区，右边有一排玻璃办公室，上面挂着经理、总监一类的标识，在这边能入驻牧氏大陆第二总部立天大厦的企业，不是牧氏旗下就是被控股，关系远近都是以牧氏为母体生存的，天宇广告实力不弱他已经知道，得知牵扯牧氏是他此来最拿不准的地方。
　　洛然不怎么关心天宇广告总经理李涵和牧氏有什么牵扯，他只想着此人能将此次子公司上市企划顺利交给他们来做就好，那句不用自己人将企划交给他人是为了发掘人才最好是真的，前前后后想过，他们这小公司注册资金不过百万，也才算走出几步远，有什么资本谈不上，威胁同行业生存更是没影的事，说是牧氏旗下哪一家看上他们了弄了个什么圈套来设计，这是找不到任何理由的，前三次正规不正规这位李总都表现的平易近人，找不到什么异常，该不至于。
　　‘洛先生？’
　　洛然咳了两声停下，他居然又走神了，该听大强的先把自己喂饱，只要胃里是空的他就会走神严重，这不好。
　　‘不好意思’
　　‘小洛来了，快进来’
　　洛然诚惶诚恐，李涵亲自迎他进去，叫的亲切无比还自己关门倒水，没坐回办公桌后反而就坐在他边上，左右看看决他定尽早办正事要紧，喝了一口茶往胃里垫了点底开始往外拿协议，接触以来他总觉得李涵的目光还在他脸上，今日尤甚，这位李总快四十岁了，保养的不错显得富态，稍稍有些发福总体还算过得去，除了眼睛小了点之外没什么特点，他还真不知道这人待人接物是否都是这么热情。

作者有话说

　　新文，欢迎批评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