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琴瑟起》浅烟然

4、第四章

　　世界上任何看起来简单的事情，要长久地坚持下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苏颜最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在晚上九点五十分的时候，手机欠费了。学校旁边的营业厅都关门了。充话费只能到市中心去。
　　“我出去一下。”苏颜突然从上铺爬下来，一边穿鞋子，一边跟室友说。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啊？”洛晓晓一脸疑惑。
　　“我去下市中心，充手机费。”
　　“小颜，你没搞错吧，现在都九点多了，你特地跑市中心去充话费？”
　　“我很重要的事情要用手机。我今天一直想着要充来着，一忙起来给忘了。”
　　“你有什么事啊，非得现在去，先用我的手机嘛。”洛晓晓说着把手机递给她。
　　“不行啊，我得用我的手机。没事，我到北门打的去一下，很快就回来。”苏颜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平时自己一个人走夜路都会害怕，这下子反而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你少来了，平时胆小得跟什么似的，那我陪你去吧。”洛晓晓不放心地说。
　　“晓晓，不要啦，我打的过去很快的。不会出什么事的。”
　　“那你有事打电话啊，真搞不懂你，该不会是和哪个重要人士有约，要煲电话粥吧。”洛晓晓有些担心地叮嘱着，临走还不忘打趣她。
　　“行了，我很快就回来了。” 苏颜拿着外套就出门了。

　　夜晚的校园，从女生公寓到北门，一路上都有路灯，还有从商业街回来的零零星星的几个人。所以苏颜并没有很害怕。穿过商业街走到北门，那儿还算热闹，的士也横七竖八地停着几辆。苏颜就随便找了一辆车上去。
　　“师傅，天丽广场。”

　　苏颜来了这个城市两年了。平常也经常和舍友们出来逛街，但这还是她第一次晚上一个人出来。她有些迷茫地望着窗外霓虹灯闪烁的街道，手里紧紧攥着手机。
　　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S市。每一天有多少人擦肩而过。她和顾愆除了那次在juster却从来没有遇到过。本来以为在一个城市里，可以让自己更接近他。现在却突然觉得自己离他永远是那么那么远的。即使天天给他发着短信，他还是永远不知道她是谁，或者他永远也不会想知道她是谁。千山万水的来到这个城市，他们却还是连一次擦身而过的机会都没有。他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而自己却为了一条不知道他会不会看的短信而奔波了半个城市。
　　充完话费，苏颜从营业厅走出来，却突然发现这个点打的回去是一件挺难的事。她走到了最近的公交亭。末班车早就过了。只能站在路边拦车了。而这个点大家刚好逛完街要回家。身边打车的人越来越多了。苏颜无奈，她往车来的方向走了一段过去。那儿人就少了许多，有车来也可以先拦到。这是平常洛晓晓惯用的招数，有点不道德，但却挺有效的。这种特殊情况下，她只能有样学样了，先回学校最重要。
　　苏颜走了挺长的一段，路上车来车往，却没看到一辆空的出租车。她索性不走了，在路边停了下来。拿出手机，给洛晓晓发了条短信，告诉她，自己等不到车要晚点才能回去。洛晓晓让她一个人当心点。
　　苏颜又打开手机的发件箱。里面满满的都是给同一个号码的短信，内容都是晚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养成了一个习惯。短信发完或看了后都会直接删了。而给顾愆的短信一天天留下来。两年来，700多条短信，她一条都没有删过。收件箱里，除了刚和洛晓晓发的短信，最下面那条也是顾愆的“你是？”她就这么虔诚而认真地过了两年。或许对他的执着早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一种坚持。
　　她又照例给那个号码发了条晚安，收起手机，认真地拦车。不知是她运气好还是洛晓晓的方法再次见效了，她一抬起头就看到一辆空车。她连忙伸手拦下了，车缓缓地开到了她旁边。
　　她跟司机说了S大北门，然后开了后车门坐了上去。打的的时候她一直习惯坐在后面，可能她平时话就少，也不大和陌生人说话，坐前面司机师傅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问个不停，坐后面乐得清静。
　　她拿着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真的好险，要是再晚一点，估计宿舍就关门了。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一条短信。苏颜以为肯定是洛晓晓不放心发来的。没想到打开一看，竟然是顾愆发来的，苏颜一时懵了。
　　”你在哪？“
　　苏颜心里的感觉错综复杂的，时隔两年，顾愆终于理她了。可是却是这样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问她在哪儿。
　　苏颜本来想不回的，但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两年了，为什么顾愆突然会发这样的短信。苏颜想着想着，竟然也回了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
　　“你在哪儿？”
　　没想到顾愆竟然马上就回了一个地点:丽璟酒店天台。
　　苏颜被吓到了。她觉得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有点不真实。他日思夜想想见的顾愆就在那个地方，她却突然有点害怕。自己就这样去见他，他不会觉得奇怪吗？到时候他问起来，她怎么会有他的号码，怎么一直给他发短信，她要怎么告诉他？但这个时候，她只有一个想法，她想见他。不管结果如何，自己努力这么久，不就是为了想离他更近吗？
　　“师傅，丽璟酒店”
　　计程车师傅听到那个酒店有些诧异，苏颜从镜子里看到司机异样的眼神，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她觉得自己脑袋好像都无法运转了。司机在前面的路口掉了头。
　　这个时候宿舍门已经关了。而苏颜还没有回来。洛晓晓担心地打电话给苏颜。苏颜因为太久没开口讲话声音有些沙哑。
　　“颜颜，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啊？“
　　"晓晓，我现在在路上了，不过我突然有点事，我回去再跟你解释啊。我先挂了。。。”
　　“颜颜，颜颜。。。”
　　这件事自己从来没有告诉过晓晓，现在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了，只能回去的时候再跟她好好解释。苏颜不由分说把电话给挂了。
　　苏颜来到酒店的天台。没想到这儿别有一番景致。
　　顾愆真的在这里。只是背影，但苏颜已经认出了他。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针织衫，背对着苏颜坐着。他静静地看着远方，身旁摆着许多易拉罐啤酒瓶，手里还拿着一罐。苏颜觉得这一刻的顾愆显得好落寞，好忧伤。他褪去了万众瞩目的光芒，在一个城市的顶端，黯然地喝着哀伤的酒。好像一只受伤的猫，躲起来舔舐自己的伤口。
　　苏颜不知道顾愆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觉得此时的他，让人看着好心疼，好心疼。
　　“顾愆。”苏颜怯怯地叫了一声。
　　顾愆回过头，看到站在风中的苏颜。她的身后是灯光璀璨的城市夜景，夜晚有风，她的长发被吹散，乱乱地撒在肩头，让她看起来有一些单薄。她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担忧又有些紧张，柔柔弱弱的样子，格外让人怜爱。顾愆朝他笑了笑，示意她坐到他旁边来。好像早就知道她会来一样。
　　衬着整个城市的璀璨夜景，顾愆的笑，迷人得难以形容。那一瞬间，苏颜觉得自己好像都有些晕眩，不真实的感觉满满地包围着她。顾愆竟然让她坐到她旁边。她一时慌乱无主，直直地走了过去，坐到他身边的位置。
　　两个人都沉默地坐着，顾愆偶尔自顾自地喝着啤酒。见到对方，明明有很多的疑问，很多的话想问想说，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静静地看着这个城市灯光明亮。
　　能和他这样静静地坐着，对苏颜来说就是一份难以形容的幸福。就算他们什么也不能说，能坐在她身边，她好像就幸福得要晕过去了。坐在这个城市的最顶端，她第一次看到这么美丽的夜景，还是和自己最喜欢的明星。这个世界，果然是有奇迹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刚刚就觉得，你一定会来。”顾愆沙哑的声音，在若有若无的风声中响起。
　　“你怎么知道，万一我在南极或是北极呢？”
　　"直觉啊，感觉你好像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怎么会，我们从来都不认识？”
　　”我记得你。”
　　”你记得我？“
　　”两年前，在juster，我还陪你吹过蜡烛，怎么会不记得。“
　　苏颜有些惊讶，她原以为，顾愆的生命里有那么多的人来来往往，有那么为他疯狂的粉丝。他们只有过一面之缘，他怎么会到现在还记得她。
　　“你遇到的人那么多，还能记得我，真的好不容易。不过，我很开心你还记得我。”
　　”比起你天天都给我发短信，我记得你，也不算什么。“
　　”我......对不起。"
　　"为什么跟我道歉？”顾愆有些不解地问。
　　“你怎么不问，我怎么知道你的号码？”苏颜像做错事的小孩。
　　“想说你可以告诉我，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现在我不介意。”顾愆并不在乎的样子，只是有些好奇。
　　苏颜想到自己为这件事担心了两年，现在听到顾愆说他并不介意，突然也就释然了。
　　"那天你帮我切蛋糕的时候，我拿了你的手机拨了我的电话，然后又偷偷放回去了。很抱歉。“
　　“原来是这样，我还真没想到。不过我真的很讶异，有一个人能够两年来，每一天都发短信跟我说晚安？”
　　“因为我很喜欢你啊。”苏颜竟然这么轻易就说出来了，她想这种话顾愆应该听无数粉丝说过无数遍了吧，可是这种场合，自己这样说出来好像有那么点奇怪，希望顾愆已经见怪不怪了。
　　顾愆也突然被这句话吓到了。虽然经常听到粉丝疯狂地说喜欢他，爱他。可是已经很久没有一个坐得离他这么近的人，这样毫不掩饰地说出来，而且是一个给他发了两年短信的人。她的喜欢，仅仅是一个影迷对偶像的喜欢吗？自己刚刚一个人喝闷酒的时候，收到了她的短信，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想见见她，他给她发了条短信，问她在哪儿，他以为她会像以前那样杳无音信，可她居然回了，她没说她在哪儿，反而问他在哪里。他竟然也想都没想就告诉她了，他也没想到她真的就这样站到了他的面前。
　　她刚刚叫他的时候，他回头看到她。莫名的就有种熟悉感，他突然回忆起来，在自己的餐厅里见过她。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记得，可一看到她就想起来了。一看到她，好像就看到了一个阔别多年的朋友那样。可以坐下来喝酒聊天，无话不谈。
　　”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你怎么了吗？”
　　“我经常喜欢到天台，一个人喝喝小酒，以前还有我的猫陪我的，今天它不在。”
　　“原来是这样你才想到我。”
　　顾愆看到苏颜竟然会因为一只猫吃醋，不禁笑了笑。“我今天逃了一个饭局，每天不是累趴下，就是喝趴下，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顾愆自嘲地笑了笑。
　　”不喜欢就不要去啊。我不喜欢别人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如果不想就不要去啊。”苏颜还涉世未深，天真地以为什么事情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顾愆笑了笑，落寞而无奈。
　　“这个世界很复杂的，很多事情身不由己。我也想能像你这样，可是娱乐圈这种地方，你想什么做什么，并不是你自己说了算。”顾愆笑她的天真，也笑自己的无奈。
　　“我不是很懂，我从前以为，明星都很风光，虽然背后要付出许多常人想不到的艰辛，但不至于连做什么都要按照别人的规定吧？”
　　顾愆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不想太早地让苏颜感受到社会的残酷。
　　"那我陪你喝酒吧。”苏颜明明一点酒量都没有，平时属于一杯就倒型的，现在竟然这么豁出去。她不懂得怎么安慰顾愆，只能代替他的猫咪，暂时陪他一下咯。
　　“不要吧，你还未成年吧，怎么可以让你陪我喝酒，我才不能带坏你。”
　　“什么未成年啊，我都已经二十二岁了。”苏颜说着就伸手去拿顾愆身边的啤酒。“砰”的一声开了，她还有点不服输地看了顾愆一眼。拿起就猛灌了一口。
　　顾愆来不及阻止，看着她被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不会喝还逞强，不要喝了啦，你陪我坐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吧。”
　　苏颜不想服输，又喝了一口。顾愆看她明明不会喝还喝上瘾了，看不出来她柔柔弱弱的，竟然这样倔强。也没有再阻止她。
　　苏颜喝了一半就觉得不胜酒力了，脸开始发烫，天台光线很暗，看不出来。她的脸很烫，太阳穴开始发胀，头也晕晕的。“诶，啤酒很不好喝诶，搞不懂你们男生怎么那么爱喝酒。”苏颜明显有些醉了，拿着啤酒瓶在面前晃来晃去。
　　不会喝还逞强,可顾愆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放心的就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喝醉。他伸手拿过她手里的酒。“不要再喝了，再喝就醉了，一个女孩子在陌生男人面前喝醉很容易出事的你知不知道？”
　　“出事？会出什么事啊？有你在，我不怕。我陪你喝。”苏颜眼神有些迷离，傻傻地看着顾愆。
　　顾愆一时语怔，有些担心地看着她，自己真的不该叫她来还让她喝酒。不过他也没想到她这么不能喝，才喝了一半就开始醉了。
　　“我可不可以抱你一下？“苏颜忽然凑上前来，看着顾愆的眼睛认真地说。顾愆还没有反应过来，苏颜已经靠上前来搂住了她。她好像已经醉了，静静地靠在他肩上，嘴里喃喃地念着什么。
　　“枫。。。枫。。。”
　　“你说什么啊？”顾愆试着推开她，可是她紧紧地搂着他，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她很瘦很瘦，搂在怀里都让人害怕她会不经意地被风吹散，她的长发蹭到脸上，柔柔顺顺的，很甜美的感觉，还有股淡淡的香味。
　　“诶，你住哪里啊，我送你回去吧。”
　　苏颜没有回答，她竟然就这样睡着了。双手还环抱着顾愆，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顾愆小心地换了个姿势，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单手搂着她。
　　两个人竟这样坐了一夜。看她睡得那么香，顾愆都不敢动，生怕吵醒了她。原本惆怅的夜晚，突然变得有些浪漫，有些奇妙。有些充满感动。看着初生的太阳，在城市的顶端迎来第一缕曙光，顾愆所有的烦恼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顾愆轻轻摇了摇怀里的苏颜。“起来了，天都亮了。”
　　苏颜朦胧地睁开睡眼，揉了揉眼睛，看到眼前的景色，立刻站了起来，往前走到边缘，大叫“好美啊！”
　　“是啊，好美啊！”顾愆也走上前来，站到了苏颜旁边。他望了一眼苏颜,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风吹乱他额前的发，他的目光有些迷离，有种不知名的东西在眼里闪烁。看起来很动人。“原来，这个城市的日出可以这么美。“
　　苏颜发现身边多了个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吓了一跳。看到是顾愆，她更是惊讶不已。顾愆朝她笑了笑说早安。苏颜这才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事情，大约是自己接到顾愆的短信来找他，然后喝醉了，两个人在天台待了一夜。
　　清醒的苏颜突然觉得自己会不会是还在梦里，这一切不会都是梦吧。她努力地摇了摇头，在确定这一切都真实地发生了之后。她也朝顾愆不自然地笑了笑。
　　“你好，我是顾愆。”顾愆礼貌地伸出手。
　　“我是苏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