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二]梨花带雨》Ldz80995

2、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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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靖自回梦中清醒过来。

　　窗开着，偶尔有风探出脑袋。窗棂被相携光临的雨水打得透湿，临窗的书桌更是被折腾得乱七八糟。然而它依旧不依不饶，继续在狼藉间的一本泛黄手札上凑热闹。

　　那是一本兵书。和旁边叠着的其他书册一比，显得又老又陈旧。此刻书页乱飞墨迹乱跳，更是可怜兮兮，然而意外地保护得很好，完全没有因为长年的翻阅而出现丝毫破损。

　　结束发愣走到桌边，韩靖耐心把散乱的物件整理归位。最后的兵书却没有动。

　　抚平不安分的书角，他淡淡浮起一个苦笑。对他来说，把《六韬》全文倒背已不在话下，可现在已经没人关心这个问题。

　　阳光顺着拢起的衣襟，拂上少年初露锋芒的眉宇。杳然似烟。很浅很浅。

　　视线停在窗外，远远的，一枝梨花翩然如云。只是被小雨浸了一夜，绽放得有些憔悴。

　　他看着梨花。梨花也微笑地回望着他。

　　啊。是吗。春天已经到了啊。

　　不经意地，脑海里划过一张娇颜。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他一点也不敢忘记。他眼看她在自己面前目盼神飞巧笑倩兮，最后却变成暗自哭泣。

　　他叹息着在心里伸出手，却捞到一团冰凉的空气。

　　多少日子过去，他眉梢眼底温粹如故，只是不知这温粹如今还可以给谁。

　　垂下眼眸，韩靖默不作声地扣好肩甲系带，转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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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嫣从浅寐里惊醒过来。

　　夜色正浓，山里寒气缠绵如附骨之蛆。她本能地紧了紧唯一的薄毯，却在注意到毯面晕染开的污渍和腥气之后，厌弃地扔到一边。

　　火光摇晃，映得少女柔美的五官微微扭曲。睡意没有了，她平静地站起身，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周围若有若无投来的目光。

　　熟悉的水声就在脚边。沈嫣习惯性地下颌微扬。一动就是一阵轻响。娇俏容颜下，粗糙的铁圈卡在粉颈，拖着长长的链钉死在一根木桩上。

　　她看着铁链，美目里难得透出刻薄恨意。多少日子过去，她觉得木桩把她的魂魄都束缚了。可她没办法。

　　结束了一个痛苦的白天，难得能在混沌麻木同恶意一起睡去的夜里做些别的。至于新的白天会用什么姿态迎接她，沈嫣早已不敢期待。而若有若无的目光已经不再看她了，大约是知道她现在这副模样，连自尽都是奢望。

　　踏入溪水的时候有点冷。困在陆地的时间太久了，她忽然想看一看自己在溪中能走到哪里，或者说，这条铁链能把自己带往哪里。

　　于是她逆流而上。一步，两步，项圈沉重坠在青紫的淤痕间，勒得喉头生疼。可她不肯停下来。水波恬静而温柔，身上污痕在淌动下一点点变得柔软，黯淡，最后在深处款款消失不见。

　　走得累了，随手将垂散的长发拂到脑后，微寒的夜色便拢到裸露的肩头。圣然皎洁。很浅很浅。

　　视线停在溪头，远远的，一枝梨花翩然如云。大团大团次第舒展，柔软绵白犹胜新雪。

　　她看着梨花。梨花也沉默地回望着她。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的呢。伸出手，缩小的树影托在掌间。似乎只要轻轻用力，就能彻底揉成粉碎。可是覆了手却什么都没有。连他的掌心也没有。

　　她忽然一笑，徘徊在眼角的月光倏然跌落。跌落的声音惊动了满枝花雪。它们叹息着飘下，被水流载向她望不见的远方。

　　啊。是吗。春天已经到了啊。

　　终于不得不停下来了。沈嫣凄然站在溪水中，身后铁链拉成直线。

　　轻轻一晃，它们便叮咚作响。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