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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剑成茔墓,横尸于荒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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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浪,劈头盖脸地向我扑来,将我咬得体无完肤,我仓皇地想举剑斫开一条生路,却发现那引以为豪的长剑已千疮百孔。我惊恐地呐喊,声音却四散于疯狂翻滚的泡沫间……
天晴,云淡,阳光暖暖,一抹银白沙滩横斜于一线碧蓝海水旁,油绿的椰子树高高挂起圆实的椰子,仰脸一望却被阳光亮晃了眼。
小屋,沉沉的窗帘盖住了光线,一阵急促而又令人心悸的咳嗽自又一重厚厚竹帘后冲出,弟弟紧紧拽住我的手,惊恐地望着帘后那模糊如鬼影般的父亲。
“还不动手?!”父亲奋力支起上身朝我身旁的丁伯喊道。
丁伯颤着苍老无力的手,扬起戒尺。
我定定盯着对面灰暗墙上一道蜘蛛网,“啪”,戒尺砸在我脸上,墙壁似乎摇了摇。弟弟大哭起来,抱住我不住发抖。
蛛网上的蜘蛛苟延残喘,“啪啪啪”,戒尺落在我脸上吗?
“爹爹,不要打哥哥了!……”弟弟呜呜咽咽,“哥哥只是陪我去海边拣了几个贝壳,他真的已经练了很长时间剑了啊……”
“ 再说!我,我连你一起打!”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猛咳。
“南海剑派完了,完了,昨晚你们三师兄也跑了,你们知不道?!……看看现在还有几个人留在岛上?过不了几天,他们,他们也会跑……另投名门,我们难道不是名门了吗?!”
“掌门啊!……”戒尺落地,丁伯满脸是泪,跪倒在我身旁。弟弟也哭得更大声了。
我咬破下唇。
哭,哭有什么用?
江湖中的少女总向往鲜衣怒马的名门子弟。而我终年长守于那一片沉寂沙滩,送日月起起落落,飞掠于海水间,浇灭心中偶尔暴炽的情焰。在海的那边是大片的陆地。车如流水马如龙啊,如天际无穷的璀璨星辰,似乎一飞跃就可伸手触及,而当我真这么做时,却只有一次次的重重跌落。
弟弟说很少见我笑了。
笑?笑有什么用?
人是一天天的少了,房屋要整修,没了人力更没有财力,我奔波于日渐荒芜的练武场间,拉来三个跑了两个,再次飞奔而去,拔剑扔鞘,狠狠刺向一个靠在树阴下乘凉的少年,少年招架不及,我的剑刺进他的肩,一线血流住于尘土飞扬的泥地。
一片死寂。
众人的眼神,鬼魅般躲躲闪闪的眼神,弟弟的眼神,伤心愕然的眼神。
夜晚我独立海边,月寒,心凝,似乎在海的那边有欢声笑语。
我的岛上什么也没有。
萧秋水是大侠吗?
弟弟为什么会一提到他就眉飞色舞?他说起萧秋水来比和我呆上三天说的话都多。
浣花萧家算什么东西?
五十年前有谁对他们如此敬仰?一百年前有谁听说过他们?
大侠有什么价值?能帮我重振南海吗?!
好多人在海那边笑,打,哭,降,据说那都是因为一个人,他叫李沉舟。
他不就是多了点财势吗?
财势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萧秋水失踪了,江湖中将他视如神明。
李沉舟死了,后人们将他视如奇迹。
柳随风输了赵师容,赢了天下少女的泪。
“疯女”是迷恋我的,如许多的人物粉墨登场,“爱”上我的只有她。甚至那也是爱吗?
譬如寒夜里独自彷徨于荒野,忽觉有人轻柔地拍了拍肩,心中便涌起一阵暖意,以为终于等到了那一个安稳的怀抱,欣欣然一回头,却惊见一双绿荧荧的眼,一口白惨惨的牙。
只可惜,最后反是她咬死了我。
剑成茔墓,横尸于荒野。
权利帮烟消,浣花萧家云散。若干年后又有人寻找萧秋水,又有人痴恋于唐方。他们哭了,他们笑了。
只是再没人提起我。
即使有,我也知道是什么。
“邓玉平?他是谁?邓玉函倒不错。哦,对了,就是他哥哥呀!是那个内奸!”
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