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晓笙风荻

1、远别离

　　引子
　　他知道，今此一别，只怕相遇无期。七侠至汉中，茫茫千里，从此相望两不见。
　　然而还是看着她踏出门槛，挽留的手，还未抬起，便已落下，在身侧紧紧握了拳。

　　一
　　秋日的七侠镇，并没有因为一个人的离去而有什么不同。
　　同福客栈。掌柜的位子已由吕秀才暂代。店里有些冷清。
　　“又擦又擦！天天一句话也不说，没事就知道擦桌子。”郭芙蓉见白展堂在专注地擦桌子，不满道，“看看你的表情，把客人都吓走了一半。”见他没有反应，小郭在桌边坐下，托着下巴：“唉，也不知道掌柜的怎么样了，在家里好不好，有没有想我们，小贝有没有闯祸又惹她伤心。”
　　白展堂不停手中的活：“你怎么这么多话。人家在家里千好万好的，你在这操哪门子心。”
　　“老白，不是我说你，平时掌柜的对你那么好，到最后关键时刻，你连挽留都不挽留一下，太过分了。”
　　“你有完没完。小心我葵花点——”
　　小郭闪开了，留下白展堂怔怔地在桌边坐了下来。

　　夜。屋顶上有些凉，半坛烈酒仍未能使他暖起来。
　　白展堂摊开左手，她的温度依稀还在。那一日，他抓过她的手，突然地，带着点义无反顾地意味，握住，对她父亲说：“我非她不娶。”十指相扣，如此自然。他感觉到众人震惊的目光，感觉到一丝重量，是她悄悄将下巴抵在了他肩膀上，感觉到自己心中震颤混乱的欣喜。
　　然而就是在这里，他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幸福，决绝地推开了她。
　　眼前依稀出现了她的容颜，目光流转，巧笑嫣然。伸出手去，却不过是幻影。
　　白展堂自嘲地冷笑着，抓起酒坛，猛灌了一口，然后奋力向前掷去。酒坛撞在巷壁上，碎裂声在深夜里格外清晰。
　　残酒流了一地。

　　二
　　汉中的秋天来得比七侠早，此时已近深秋，凉风一阵紧似一阵。
　　佟湘玉向窗外看去，满目黄叶，很是萧索。她微微叹了口气，关了窗，随手拂去桌上的落叶，目光幽幽地不知落往何处。
　　“嫂子——”门咣当一声被人推开，一阵凉风又刮了进来。见兴冲冲进来的是莫小贝，女子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搂住她：“小贝，你又上哪玩去了，看这一身的泥。”
　　“嫂子，我要学武功！”小贝急切而兴奋地看着她，“陆师兄的剑法帅呆了！”
　　佟湘玉抬起头，这才发现门边上还站着一人，正是衡山大弟子陆一鸣。
　　“佟掌柜。”男子抱拳道。
　　佟湘玉微笑着点点头，柔声对怀中小女孩道：“小贝，你先出去玩，我和你陆师兄谈谈。”
　　“哦。”小贝很不情愿地应道，“那我去骑马了啊。”
　　“陆大侠，坐啊。”女子给他倒上茶水，“好久不见。怎么样，这的生活还习惯吗？”
　　“多谢佟掌柜关心。衡山没落以后，我们师兄弟生活一直清苦，相比之下，镖局的生活已经是很好了。我们三人已经攒了些银子，不日准备置办些地产，以期重振衡山。”陆一鸣站起身再度抱拳行礼，“佟掌柜您的大恩大德，衡山派没齿难忘。”
　　女子不以为意，淡淡一笑，摆了摆手。
　　陆一鸣看着眼前的女子，只觉得她有些苍白。她刚回来的时候，他曾远远地见过一面。这相隔不过数日，她竟然似乎又消瘦了不少。
　　“你要教小贝武功？”佟湘玉问道。
　　“是。小贝是衡山掌门，怎能不会武功。我想趁她也在这，传她些衡山剑法。”
　　“我明白。但小贝还是个娃，又淘气，我就怕她学了武功，会仗势欺人...”
　　“佟掌柜，您的一片苦心我很了解。但是小贝她毕竟是掌门。就算是普通人家女孩，学些武艺防身，遇到事情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也没什么不好，你说是不是。”
　　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是啊，如果自己会些武艺的话，当日面对两个捕快也许就不至于束手无措，那么也许就不会遇见展堂。不遇见他，就不会与他躲闪周旋两年最终仍是被他拒绝，落到如此凄凉境地了吧。
　　“好吧。”她点点头，“她要学就学吧。陆大侠你多费费心，千万别让她把武功用到了歪路上。”
　　“这个自然。那，陆某先告辞了。”
　　陆一鸣离开了，房间里又安静下来。佟湘玉并没有要服侍的侍女，这几天都是一个人闷在屋里。没有小郭大嘴他们的声音，这房间里冷清得有些可怕。自己的家，竟然不习惯了，她不由笑自己。真是想念他们了啊。
　　想到自己刚才的念头，她不禁有些恍惚。
　　如果不曾遇见他们，现在的自己，又会是在哪里呢？

　　三
　　“客官，里面请。打尖还是住店啊？”客栈这一日的生意不是很好，好不容易来了个客人，白展堂忙迎了上去。
　　“打尖。”来客身着黑色披风，带着宽檐草帽，几乎看不清容貌。
　　“您这边请。您要些什么。”
　　“你先把这桌子擦了。”
　　“这都擦过了，客官。”这话不假，这些桌子每天都要被他擦上好几遍。
　　“再擦！”
　　白展堂无可奈何，又擦了一遍。“您要些什么？”
　　“沏一壶普洱。菜就简单点，要个松鼠鳜鱼，再来个罗汉上素。”
　　“这...不好意思，小店都没有。”白展堂有些为难。
　　“没有？这都没有，你们还做什么生意。这种小店，趁早关门算了。”
　　“什么？你说什么啊你？”在一边的郭芙蓉听见了，叉着腰走过来，“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们客栈。”
　　“哼，难道不是吗？你看这破的，还什么都没有。”来者环视店内，轻蔑道。继而转向展堂：“这位公子相貌堂堂，又身怀武功，为何在这种小店里当个小小的跑堂呢？”
　　“你怎么知道我会武功？”展堂一惊。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以你之力，为何不去快意江湖，成名获利。在这呆着，你难道不觉得委屈吗？”
　　“你不懂。”展堂愤然，低声道，“成名获利，又怎么样。”
　　“老白，别和他废话，这家伙摆明是来找茬的。看我排——”
　　来者见状起身，就要出手。老白急忙相帮。
　　“葵花点穴手——”两人竟同时出声。
　　然而，老白只喊到一半，小郭已被点住。
　　“你是谁？”老白大惊。此人与他招式相同，速度却远胜。
　　“哼。”来者缓缓摘下草帽，“我是你娘。”

　　四
　　她插上最后一根簪子，镜中的女子已是妆容齐整，眉目清婉。只是如此容颜，又经得起多少等待，经得起多少彷徨?
　　“湘玉。”一只手搭在了她肩上。女子一惊，回头：“娘——您怎么来了，快坐下。”
　　佟母怜惜地看着她：“你看你，怎么瘦成了这样。想吃什么，让厨子们给你做去。”
　　“不用了娘，这几天已经吃得很好了。”
　　“湘玉啊，你也不小了，你有没有想过再嫁啊？”
　　女子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佟母叹了口气，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听娘一句话，让你爹再给你物色个好人家嫁了吧。女人一辈子经得起多少折腾啊，还是安安分分地嫁个人，相夫教子才是真的。”
　　“娘——”湘玉强笑道，“我都这么大了，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您和爹就别操这么多心了。来，我送你回房休息吧。”
　　佟湘玉把母亲送回屋，漫无目的地在后院走动。
　　两年前要嫁到莫家的时候，她真的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这么安定下来了，做个掌门夫人，地位不低，衣食无忧，相夫教子，像娘长久以来教导的一样，一生也算完整幸福。只是没想到未婚先寡，认识了那些人，成了掌柜的，人生仿佛就此改变。回来后她不是没想过，再找个人家嫁了，回到原先的轨迹上。然而即使这些天，她一直强迫自己忘记，强迫自己坦然面对，强迫自己不要哭泣，强迫自己谈笑如常，内心深处，却还是有些什么，放不下。
　　忽然听见女孩子的笑声，她循声走去，是小贝在练剑。“嫂子——快来，我刚学的剑法，练给你看。”看见她，小贝兴奋地大喊。
　　这孩子，不过几天时间，一套剑法已练得有模有样。她欣慰地笑着，帮小贝擦擦汗，对一旁的陆一鸣说：“陆大侠辛苦了。”
　　“哪里，小贝这孩子聪明得很，一点就透，是块学武的材料。老天有眼，衡山振兴有望啊。”
　　“小贝，好好学，嫂子很看好你哦。”
　　陆一鸣看她脸上露出欢喜的神色，却只是一瞬，便又不自觉地黯淡了下来。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笑祝小芸，“这位是师弟？”那如孩童一般甜美的笑容，许久没有在她脸上出现过了吧。

　　五
　　“我不走。”白展堂声音不大，却很坚定，“娘，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在这挺好的。我不要和你重出江湖”
　　“你怎么这么没出息！这儿有什么好，当个小跑堂，天天忙前忙后招呼客人，一个月能挣几两银子？”白大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那我和你走了又能干嘛？”
　　“这孩子，我不是说了吗，快意江湖，成名获利啊。”
　　“快意江湖，成名获利...想当年，于名，我是盗圣，于利，我钱也不算少，我为啥一点也没觉得快意呢？”白展堂撇撇嘴。
　　“咦，这倒霉孩子，翅膀硬了，还敢和为娘顶嘴了。”
　　“娘——从小你就逼我练轻功，带我入江湖。现在我都这么大了，你让我自己选择自己的路行不行。那么多年，我每日担惊受怕，寝食难安。每次盗窃得手，都没有喜悦，只有更深的恐惧。但是在这里，我不用东躲西藏，生活安宁充实，有人关心我，有人需要我。”他渐渐激动起来，像是在宣泄郁积多天的情感，“这里有我的阳光。我不走，我要等她回来。”
　　最后一句话，就像是做出什么决定或是许下什么诺言，不容置疑。
　　他一拳捶在柱子上，双目紧闭，因内心的激动而微微颤抖。这一个月以来，他无数次追问自己，她离开了，他是不是也该走了。然而他做不到。这里有关于她的太多记忆，他们的相遇，她的每一次微笑，她的每一次呼唤，她的每一次哭泣，早已在这里的每一件器物上刻下了她的影子。他逃不掉。
　　“老白...”小郭和秀才见他如此，亦是心中戚然。
　　“什么阳光？你要等谁？”惟有白大娘还面露不解之色。
　　白展堂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没谁。那啥，娘，不早了你先回屋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白大娘叹了口气：“你不愿意走，就算了吧。娘准备明天就了。你在这，要好好的啊。”

　　六
　　“啥？你说啥？你要和陆师兄去走镖？”佟湘玉满脸的难以置信。
　　“你别激动嘛。陆师兄说这趟镖会经过七侠镇，我想去。我想小郭姐姐了。”小贝指指身后的陆一鸣，“你别骂我，陆师兄都答应了。”
　　“陆大侠，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能答应她啊，她这么个娃，出了事怎么办？在路上也会给你们添麻烦的啊。”佟湘玉哭笑不得。
　　“佟掌柜，你别太担心了。掌门想去就让她去吧。她想去看看郭姑娘她们。”陆一鸣笑道，“掌门武功进步得很快，勉强防身应该没什么问题了，这也算是一次历练吧。再说这趟镖路上也不危险，我一定会保护好她的。”
　　“这...”佟湘玉还是放心不下。
　　“你放心，”陆一鸣严肃起来，“陆某誓死保护掌门，不会让她出一点事的。”
　　“好吧。”她也不好再拒绝，无奈点头。
　　“哦耶！”见小贝这么高兴，两人也都笑了。
　　“那我先带小贝回屋收拾收拾东西了。”陆一鸣起身告辞，“对了，你有什么东西想要带到七侠的吗？”

　　七
　　白大娘离开已有几天，展堂却还是心情不佳的样子。小郭和秀才都躲得远远的，不敢找他搭话。
　　“老白。”小郭终于忍不住了，“我真不明白，既然你这么在乎掌柜的，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不留她？”
　　“是啊是啊。就算现在她走了，你这么想她，也可以去找她嘛。”秀才也凑上来。
　　“你们不明白。”老白剑眉紧锁，低声道，“是我把她推开的，我怎么去找她？再说，就算去找，又能怎么样？殊途同归。我给不了她要的幸福。我是贼！”
　　“老白，掌柜的又不是不知道你的身份。她不会在乎的。”
　　“那又怎样？她不在乎，难道我就可以把她往火坑里推吗？她应当得到幸福，而不是和我一起担惊受怕。”
　　“所以你就一直留在这里，一直等她回来？”
　　“嗯。她要是回来，我就可以安静地在她身边，守着她。这就够了。”白展堂微微一笑，露出一丝向往。
　　“那你想过没有，万一她要是不回来呢？”小郭小心翼翼地问。
　　“我，不知道。”白展堂愣了愣，又开始擦他的桌子。

　　八
　　入夜，院子里悄无人声，唯独佟湘玉还静静地站在那里。寒意一丝丝地侵入体内，她抱紧了双臂。
　　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前方终于传来脚步声。“陆大侠。”她唤道。
　　“是你？佟掌柜。”走来的正是陆一鸣，他有些惊讶，眼睛亮了亮，“我刚从小贝那回来，这孩子兴奋得睡不着，非让我给她讲故事。”
　　佟湘玉笑了笑：“你们明天就要起程了吧？”陆一鸣点点头。
　　她轻轻咬了咬嘴唇，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你能帮我把这封信带给小郭吗？郭芙蓉，你知道吧。”
　　“知道。你放心，一定送到。”陆一鸣接过信，无意中触到她的手指，冰凉。他方明白，她站了那么久，只是为了这封信。
　　“谢谢你了。”她微笑，在夜色里有异样的光芒。
　　“你最近好像不太开心，在家里过得不好吗？”话一出口，陆一鸣自己都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
　　“没有什么不开心的啊。”她亦是有些惊讶，目光一黯，有短暂的沉默，“开心不开心，其实与地点无关。”
　　他没有说话，心中却是无端地一沉。
　　“那我先走了。麻烦陆大侠了。”佟湘玉转身要走。
　　“等一下。”陆一鸣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夜里露水太重，别冻着了。”
　　“早点休息。”他避开她惊异的目光，转身离去，没有回头。

　　九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转眼已经入冬。然而这两个多月对白展堂来说，已是长得恍若一世。
　　他渐渐习惯了在回忆中度日，在思念时把自己灌醉，然后醉眼朦胧中看见她向自己走来。有时候他会想，也许，就这样一辈子了吧。
　　这一日傍晚，送走了最后两名客人，客栈已准备打烊，门外走进来几个人。“打烊了，明天再来吧。”郭芙蓉漫不经心地扫着地，头也不抬地说。
　　“小郭姐姐——”扑过来一个人抱住她。
　　“小贝？怎么是你？呀，大嘴？”看清来人，小郭又惊又喜，“侯哥，快来，看谁回来了。”
　　秀才和老白闻声从后院冲进来。“小贝——大嘴——这位是——陆大侠，好久不见。”秀才走近大嘴上下打量，“大嘴，你怎么好像又发福了？”
　　白展堂的目光掠过眼前人，又向门外看去。门外空无一人，一阵冷风刮过，街道上残存的几片落叶悄悄地打了个旋。他收回目光，摸摸小贝冻红了的脸：“小贝，你们怎么来了？”
　　“是啊是啊。”小郭接到，“掌柜的呢，她怎么没来？”
　　“她哪能来啊。我们这是出来走镖，走镖懂不？”大嘴得意洋洋。
　　“走镖？就你？”
　　“我怎么啦，我可是一等...”迎面遇上陆一鸣的目光，大嘴的身音低了下来，“不是，那啥，三等镖师，正在努力向陆大侠靠近。”
　　“那小贝怎么会跟来的？”
　　“哦，是这样，掌门听说我们这趟镖会经过这，非要跟着。正好我现在在教她武功，就让她跟着也算锻炼锻炼。”陆一鸣解释道，“大嘴一直在我手下，佟老爷说他踏实肯干，就让他先跟着我学学。”
　　“踏实肯干，瞧瞧，我们佟大老爷说我踏实肯干。”大嘴又得意了起来。
　　众人不理会他，拉着小贝问长问短。“小贝，你嫂子好吗？”白展堂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嫂子她...我也说不清。龙门镖局可大了，我可以吃好多好多糖葫芦，可嫂子总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众人都沉默下来。白展堂偏过头去，嘴角有一丝苦涩的笑意。
　　“对了，佟掌柜有一封信让我带给郭姑娘。”最后是陆一鸣打破的寂静。
　　“掌柜的给我的信？”小郭欣喜地接过来，打开。
　　“快念念，快念念。”秀才探过头来，催促道。
　　“亲爱的小郭、秀才，你们好。咦，怎么没老白？”
　　白展堂脸色白了白，却仍是神色平静。小郭心中疑惑，但还是继续读了下去：“分别已经两个月了，你们好吗？小郭没又欺负秀才吧，你们俩要好好相处，别吵架。客栈生意如何？郝掌柜欠的三两银子别忘了要。我在家里很好，不要担心。......先写这么多吧。代我问候老邢小六钱掌柜郝掌柜...还有小米。佟湘玉。”
　　“不是吧，掌柜的怎么连小米都问到了都没提到老白？她不会真忘了吧，什么脑子啊这是...”大嘴一脸茫然地抱怨道。
　　众人把目光都投向了白展堂，只见他脸色一点点地沉了下去，站起来佯笑道：“怎么了，干嘛都看着我。掌柜的在家过得不错，这不挺好的吗？”说完他再也忍不住，转身要离开。原来她早已将他从自己的生活中剔除，而他还心心念念要等她回来，真是个笑话。
　　“白公子。”陆一鸣叫住了他，“你看我这记性，佟掌柜有封重要信让我一定要带给你，我刚才竟然忘了，真是对不起。”
　　白展堂停下脚步，惊异而期待地看着他。
　　“咦，我放哪了？不好意思啊，我找找。”陆一鸣开始到处翻找。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只是白展堂绝望的眼神使他脱口而出喊住了他。他想起那一晚她的话，开心不开心，与地点无关。是啊，与地点无关，只与人有关。而眼前这个挺拔的男子，便是她开心之所在吧。
　　“我明明放在这的，怎么不见了？”陆一鸣在众人怀疑的目光注视下，只得一口气编下去，“难道是路上不小心掉了？”他走到白展堂面前，拜倒谢罪：“陆某不慎将佟掌柜的书信遗失，实在抱歉...”
　　白展堂摆了摆手，苦笑道：“没关系，这不怪陆大侠，天意如此啊。”
　　“可是佟掌柜嘱咐万千，让陆某一定送到，说是信中有重要的事。陆某真是有负所托啊。”
　　“重要的事？什么事啊？”小郭好奇地问。
　　“这...陆某就不清楚了。好像是有事要求助于白公子。”
　　“有事相求？不会是她爹要逼她嫁人，求老白去解救她吧？”小郭惊呼道。
　　“不会吧？老白，怎么办啊？”众人亦紧张起来。
　　“大家不要乱猜。佟掌柜肯定有要紧事。要不我说这样吧，白公子随我们去汉中吧，也好当面问问什么事。”
　　“好主意，老白你就去吧，顺便看看掌柜的。”小郭拍拍白展堂。
　　“那怎么行，我还得跑堂。我走了，客栈怎么办。”白展堂否定道，心里却是一动。
　　“老白你就去吧。掌柜的不在，客栈生意也不好，常常入不敷出。我正捉摸着休息几天给你们放几天假，这不也快过年了吗，小郭正好也可以回去看看父母。”秀才帮腔道。
　　“好啊好啊。”小郭一听兴高采烈，“老白你现在不去看她，等她再嫁人了，也许就再没有机会了。”
　　“好，我去。”白展堂终于做出了决定。
　　“哦——白大哥跟我们回去！”小贝高兴地直拍手，众人都忍不住微笑起来。
　　屋外寒风依旧，此时的同福客栈，却温暖如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