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二班情报组》苏无衣

12、Bad romance

　　Chapter 1
　　你知道缘分这种事情真是没办法解释的，它简直比你走到街上踩到猴子大便还不可理喻。
　　就好比，你正在商场电梯上神游八方，目光里只有站你前面那女人的肥硕的小腿和夸张的花裙。
　　突然！电梯倒行，一个帅哥就有可能从天而降biu的一声飞来趴倒在你身上，受不受伤按下不表，就可能因为这么一扑之缘，一位剩女出销。
　　你可能会骂我胡扯，那没关系，你谁啊你管得着我吗？但是方小君也骂我胡扯，那就真是不能忍了！
　　因为方圆百里的人家都知道：
　　方小君就是因为不可理喻的缘分才会碰到陈！莫！书！
　　用陈莫书的话来说，这是一段：
　　Bad romance。
　　是为点题。

　　回想方小君第一次碰到陈莫书，天气如何我自然已经不记得，但方小君一口咬定是万里无云晴朗得爹亲娘爱。
　　正是小儿无赖的岁月，方小君那年不到十岁，陈莫书比我们大半岁，从城里来镇上奶奶家游玩。
　　镇上人家全是白墙黑瓦的平房，或高或低的屋檐连成一线，对门对户中间有小巷，青石板铺地，各家门前花藤烂漫，特别是方小君她家，被她小时撒了一片的指甲花儿种子，如今开得红艳艳一片。我们就蹲着，掐花儿，染着指甲。
　　陈莫书就在这么个宁静的清晨，被他爹追得鸡飞狗跳的出场了。
　　他爹在身后拿着擀面杖咆哮着追，他就正好往我们蹲着的方向奋力逃跑，一张原本眉清目秀的小白脸因为速度和风力摩擦的关系表情很扭曲，导致我毫无兴趣的盯了一眼就低下了头。而我身边的方小君却开始喃喃念叨：
　　“帅哥！好帅啊！怎么那么帅啊这奔跑的姿势这拼搏的表情，啊，啊，我有种预感，他就是我的尔康，我的真命天子，我不能让他走掉！”
　　我愕然的抬头，正好看见方小君同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陈莫书堪堪飞跃过我们身旁的那一霎那，伸出了她的小细腿。
　　陈莫书噗的一声飞出了三米远，摔了个大马趴。
　　方小君哧溜一下就窜过去，把他扶了起来，一边猛力摇晃他吼道：“尔康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我呀，你不能死啊尔康！”
　　陈莫书目瞪口呆的张大嘴看着她，血一下子流出来，他摔掉了一颗可怜的门牙。
　　他看看地上掉的门牙，又看看衣服上的血迹，再看看有点被他的血吓到的方小君，然后，他老爸拿着擀面杖的身影也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于是终于憋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Chapter 2
　　自从这次灾难的相遇，陈莫书就开始对方小君没有好脸色。
　　这可以理解。甲之砒霜乙之蜜糖。
　　但是他小瞧了方小君。
　　这是一位从小接受港台内地连续剧熏陶的纯真勇敢的大妞，她被灌输得最彻底的人生信条就是：
　　爱与勇气必胜！
　　所以，从命运的邂逅那天起，她就对陈莫书采取了猛烈的攻势。
　　先跟着陈莫书他爸回到了他奶奶家，陈莫书当时只管哭，我估计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了，压根没注意到方小君的存在。
　　她帮着他爸端水洗脸，又帮着上药止血，然后还给他爸端了杯茶。
　　在这空当，把陈莫书的姓名年龄来历打听得一清二楚了之后，她撒丫子跑回家，爬到自家后院的桃树摘了一筐桃子给送过去了。把他爸和他爷爷奶奶逗得十分欢喜。
　　算是得到了长辈的认可！？
　　从此，有陈莫书的地方就有方小君。陈莫书喝水，她端杯；陈莫书看漫画，她翻页；陈莫书吃饭，她连忙跑自个家端碗白米饭坐回他家饭桌，然后笑眯眯的看着陈莫书，大口大口吃白米饭。
　　就连陈莫书上茅房，方小君也要去隔壁使劲蹦跶，然后吆喝：
　　“莫书，不要怕啊，我就在你身边~~~~~~~~~~~~~~~~~~~~~~~”
　　他奶奶欣慰的说：
　　“好了，我们陈家有后了。”
　　……奶奶，您想太远了。
　　镇上同龄的一群毛孩子，天天窜巷子里一块玩儿的，突然见方小君这么宝贝一个男生，都是又兴奋又刺激又害怕又幸福，简直比电视里演的紫薇格格的感情世界还要复杂！
　　于是，有他俩身影的地方，也处处留下了我们的歌声：
　　“黑白配！男生女生配！陈莫书和方小君，是一对！配不配，我呸呸呸~~~~~~~~~~~~”
　　方小君听到了就会死紧的抓着陈莫书的手，一脸坚定的说：
　　“莫书，我们不要被世俗的观念阻挠！”
　　陈莫书看看她，一边抽风似的甩她的手，一边望着天幽幽的叹了口气。

　　陈莫书为了摆脱他的困境，想了很多招。
　　首先，他把一袋绿豆和一袋黄豆混在一起，扔到方小君面前，高傲的说：
　　“如果你能把绿豆和黄豆好好的挑出来，我今晚就准你吃饭！”
　　方小君眼睛亮得发绿光了都，转头对我们说：“你们听到没！陈莫书请我吃晚饭！烛光晚餐！”
　　陈莫书傻眼……他挣扎道：“要挑出豆子！要挑出豆子！”
　　方小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低头拣出一颗绿豆一颗黄豆，担心的问：“陈莫书，你是色盲吗？”说完又补上一句：“不要紧，这也不能阻挡我的爱！”
　　－－|||。
　　然后陈莫书又挑了个大风天，把他爷爷给做的一只蜈蚣风筝放上了天之后，毅然决然的松开了线，看着天边远去的小黑点，他噙着一泡泪，对方小君说：
　　“如果你能帮我把风筝找回来，我就跟你处对象！”
　　方小君的泪哗哗的就淌下来了：“陈莫书，我懂你的心意，你是风筝我是风儿，我们相伴到天边啊~~~~~~~”
　　－－|||
　　陈莫书对天长叹：“方小君，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方小君娇羞的说：“每个女人都是一本书，要仔细的读才能懂！”
　　“嗯。你也是一本书。”陈莫书顺口接上。
　　方小君特开心，问：“那你怎么读不懂我？”
　　“因为你是一本恐怖小说，我不敢读！”
　　－－|||

　　Chapter 3
　　方小君来问我：“小饭，你觉得陈莫书怎么样？”
　　我斜眼睨她：“原来你还会问？”
　　她惊叫：“我又不是白痴！”
　　我撇嘴：“原来你不是？”
　　“你觉得陈莫书好么？”
　　“他对你不好，你还想他能怎么好？”
　　“他是好的，只是对我不好。”
　　“就这一点，就是不好。”
　　“你！”她瞪起眼睛。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方小君有一双格外漂亮的眼睛？
　　她的睫毛打小就那么长，漆黑漆黑，微微的向上翘着，像骄傲的小扇子。眼睛的轮廓像杏核，却有略微上扬的眼尾，眸色极深，却格外清澈，瞪着人时，简直又纯真又妩媚。
　　她瞪着我，我就分了神。
　　“喂！”方小君大吼一声。
　　我吓得一个激灵，脸红了红，便想了个主意。
　　“他要是能陪你走那条山路，我就承认他好。”
　　那条山路。这是个特指。
　　小镇背后有座小山，漫山的野花野草，还有镇上人家划了地种的果树。还有一片，是镇上老人的墓地。
　　那条山路，就是从山脚往上，穿过墓地，再回到小镇的一条小路。
　　白天只觉得幽静，到了晚上，连镇上的大人也不敢轻易从那儿过。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树影摇动时的鬼魅……我想想就打了个寒颤。
　　“陈莫书要是能晚上陪你走过那条山路！他就是个好的，不然免谈！”
　　方小君不屑的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难道她真的能忽悠陈莫书？我摇摇头，打个呼哨，自己窜巷子玩儿去了。

　　直到晚上九点，看电视剧看得风生水起的我，正跟老妈纠缠耍赖不肯去睡的时候，我家的门被砰砰砰的敲响。
　　我妈打开门一看，是陈莫书的爸爸和方小君他爹。
　　“孩子不见了！”两人异口同声的，把我妈唬了一跳。
　　“吃过晚饭小君就来邀莫书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小饭知不知道他们会去哪里？”
　　我撇嘴：“我怎么会知……”
　　脑中却突然灵光一闪，“啊”的一声喊，顾不得应付大人们，冲出门就往外跑。
　　我用尽全力奔跑，夜风灌进嘴里又涩又麻，心如擂鼓一般的响，脑子里狂喊怎么办怎么办，他俩要是被鬼拖走了该找我报仇了。什么鬼最可怕呀，吐舌头那种太丑了，可千万不要！要是个漂亮的女鬼还行，但是陈莫书是男的啊啊啊啊，连大人们在后面追赶我的声音我都已经听不见。
　　一顿狂奔，这就到了山脚下，山风阵阵呜咽，树影重重交叠，我脚步一顿，冷汗就出了一身。
　　我踌躇，我悔恨，我低头，我徘徊，我仰头，长叹——————
　　“小饭！你在这儿干嘛呢！”突然一个女声响起，把我吓得一抖。
　　声音真耳熟。
　　“喂！叫你呢啊！”
　　怎么那么像方小君？
　　我慢慢回头，一张青红紫绿的脸突然放大在我眼前，我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蹲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果然是方小君的笑声，这么野，大喇喇的，没半点收敛。而夹在她笑声中，分明还有另外一个人的笑。
　　我仔细看，原来是陈莫书背着方小君，刚刚在我背后凑近了要拍我。方小君趴在陈莫书背上，笑得前俯后仰，陈莫书一边笑一边把她往上送了送，还骂道：“不老实小心摔下来！”
　　月光下，方小君的苹果脸笑得快鼓起来，眼睛咪起来，尽是欢喜的神采。
　　“你们这是干嘛呢！”我莫名的飙出三分火气。
　　“陈莫书陪我去那条山路了呗~我崴了脚，他背我下来的。”方小君仍是笑嘻嘻的，一边乱拂陈莫书的头发。陈莫书立马苦了一张脸，嘟嘟囔囔的往前走，“还不是被你逼的……你还说……害我摔得满头包……”
　　后面大人们跟上来了，见着他们，欢天喜地的拥了回去。
　　我一个人站在原地，突然觉得有点儿难过。
　　这是为什么呢，那时候的我，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Chapter 4
　　终于到了陈莫书回城里自己家的那天。
　　那是整个暑假，我第一次在小白脸面孔上看到一种叫笑容的东西的一天。那天早上五点！他就开始挨家挨户的敲门，对每一个唱过黑白配我呸呸呸的小朋友语重心长的说：
　　“我要走了，再也不见了，以后你们切记不要再唱那种歌了，知道吗？不要损害人家方小君的闺誉……”
　　我直接把门摔到丫脸上，鲑鱼你妹啊！摔桌，陈莫书这厮难道是看武侠小说长大的吗，不愧是方小君的绝配！
　　重新回去躺下，不到五分钟，门又被敲得噼里啪啦响，我愤怒的扯开门，是方小君。
　　“你挖煤了还是捉鬼了？！”我被她的脸色吓一跳。
　　她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瞄准我，我打了个寒战。
　　难道她欲对我行不轨之事？
　　原来却只是让我陪她去采花。
　　方小君和我就这么游荡在山间，她吩咐我盯着山后的公路，陈莫书他家的车就会走这条路回城。她自个儿到处转悠着采花儿。
　　嫣红的，粉黄的，萤蓝的……各种艳色被她捧成一束，又扎起一个花环戴头上，手上头上都满了，于是便往口袋里插。
　　什么叫花枝招展，今天我总算是见着了。
　　就在她忙着采花，我闲得无聊的时候，公路上从小镇方向开出了一辆小车。
　　我大吼：“发现目标发现目标！前方九点钟方向，目标逃窜中！”
　　方小君转头一看，也不理我胡乱扯的啥了，一瞬间就猛然起动，朝山下奔去，一边狂奔一边喊着：“陈莫书，我在这儿，等等我，陈莫书————————————————”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
　　满手满身的花儿，就像一道彩虹跨越天空，从此端到彼端，向他奔去。
　　一往无前的，奋不顾身的，颇有种大无畏的觉悟。

　　在年少的心里，我当时还颇不明白是什么样的情感，值得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用这样的姿态投奔。只是，当山风吹过，我身旁的树叶哗啦哗啦，脚下的小草拂得我的腿痒痒的，而艳阳的光芒投下，给飞奔的彩色的方小君仿似笼上一层光晕，看着看着，我的心便禁不住砰砰砰砰的急速跳动起来。
　　那又是为了什么，我当时也不明白。
　　然而总之，方小君暂时和陈莫书分别了。

　　日子只是惯常的过，小学，初中，转眼毕业。
　　我们这一群，仍是野疯野疯，如脱缰野马。每日狂欢，漫山遍野的跑。阳光好的时候，便会偷了家里老爸藏的酒，摘了山果，一人一口的吃吃喝喝，转眼醉了，便在山路上癫，放声的唱，快活得不知今夕何夕。
　　方小君总是抢酒喝，简直像个女霸王。喝醉了就开始扯开嗓子喊：
　　“陈莫书——陈莫书——————陈莫书——————————————”
　　我跳起来敲她的脑袋，“那个死小白脸，有什么好有什么好！”
　　她便歪着头笑嘻嘻的看我，眼睛亮晶晶的，像宝石一般。

　　年少时的梦啊，就这么惦记着惦记着，便在心上生了重量。到后来，生了根，就怎么也放不下了。
　　她每次这样笑嘻嘻的看我，我便要不屑的掉过头去，灌一口酒，然后把手拢到嘴边当作喇叭，接着她的话喊道：“喂————你喜欢我吗？你喜欢我吗？喂——————”
　　她在一旁拍手笑着，听满山的回音。
　　你喜欢我吗，你喜欢我吗。
　　然后我的眼泪就这么突然的流下来。

　　Chapter 5
　　再见到陈莫书，是进高中。
　　考入市立中学，报到第一天，方小君便拖着我一大早就去看公告栏里的分班名单，一边走还一边挤眉弄眼，一副鬼精灵的模样。
　　“怎么，想办法跟陈莫书挤到一个班了？”我打个哈欠，半梦半醒之间问她话。
　　“不愧是我死党啊小饭！”方小君哈哈大笑着，死力的拍我的后背。
　　我被她拍得简直要岔气，正咳嗽着，一抬头，便看到了久未谋面的男主角。
　　他长高了，还是挺瘦，却不再像小时候一样显得孱弱，白衬衣穿着斯斯文文的，清秀的眉眼越发出众了。
　　修养功夫似乎见长，一眼看到方小君，居然只是稍微一怔，便向我们挥挥手打招呼。
　　方小君握着我的手，握得死紧死紧，我猜她是紧张。
　　造孽，女霸王方小君也有这么紧张的时候。
　　就在她终于下定决心把我的手一甩，作势要扑上陈莫书时，一枚白里透红的小美女从陈莫书背后钻了出来，挽上了他的臂弯。
　　陈莫书偏头冲她温柔一笑，摸了摸她的头。
　　于是方小君在我前方1.5步距的地方，石化了。

　　高中生活无聊之极。
　　我每天逃课窝在教学楼屋顶的天台睡觉，方小君坐在一旁抱着膝怔怔的看天。
　　“小饭，你说为什么越长大，得到的东西就越少？”
　　“会吗？”
　　“会啊，付出的越来越多，可是得到的却越来越少，什么都变得很难，要拼命努力才可能有一点点收获。”
　　“是因为越长大想要的越多吧。”
　　她愣了愣，一笑：“说得也对。所以这么说起来，陈莫书真是一个恒等的存在啊。一直都想要，一直得不到。”
　　“性价比挺高。”
　　“嗯呢，不带贬值的。”
　　我俩开始乐。
　　天台上的门突然砰的一声被撞开，陈莫书怒气冲冲的脸赫然出现在我俩眼前，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方小君笑盈盈的招手：“嗨，莫书~”
　　“方小君！你干嘛跟林晓黎说你是我未婚妻！”他眉头皱得要起褶子了。
　　“呐，莫书”方小君走过去，挽起他的手，“这就别怪我不跟你说了，女人呢，单靠傻追是万万不行的，还得有反向刺激，双管齐下，才能马到成功啦~”
　　“真的？”陈莫书一脸狐疑，两人手挽手走到天台一边坐下，开始讨论情感话题。
　　事情怎么进展到这一步的？
　　我一路盯着他俩的身影，无语半晌，最后也只能叹了口气，翻身睡了。

　　到后来，上天台的就只有我一个人了。方小君，不是在陈莫书的后面跟着跑，就是在陈莫书的前面等着他。
　　她跟着陈莫书成为了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然后眉飞色舞的跟我说，他们约好了要一起上大学。
　　在方小君的紧迫缠人攻势之下，林晓黎同学明智的退避三舍了。她跟陈莫书提分手的那天，陈莫书在学校操场一圈一圈的跑，跑到整个人似乎快要脱力了还不停下来。
　　同学跑来通知方小君，她听了，也不管下面的课。就那么冲了出去。
　　等我跟到操场的时候，方小君正扯着陈莫书的手，拉他停下来。她哭得那么大声，好像心疼到世界毁灭一样，陈莫书闷着头，仍是那么不管不顾的向前。
　　“我当她的代替品好不好？好不好陈莫书？求求你，我随便怎么样都可以，你不要这样。”方小君追着他，泪水把整张脸都模糊掉了。
　　我简直要崩溃了。我气急败坏的把方小君拉着走，要不是这么多年的修身养性让我还保持了一丝理智，我现在就想大耳刮子抽过去把她打醒。
　　方小君一路低着头，用牙咬着唇，我把她拉到墙角，抬起她的脸一看，眼泪已经风干了，眼睛仍是通红，但愣是没有再掉泪。
　　“好，方小君，你现在就有种了，但你对着陈莫书怎么就那么犯贱？你告诉我，咱非得上赶着这么追一个男人吗？值吗？你神经失常了是不是！”
　　方小君低头不说话，从小到大我没见她这么委屈低头的样子。她从来都是昂着头，大笑大哭大闹，为什么现在会这样？
　　我放开了她的手。觉得无比难过。
　　沉默了很久。
　　“我只是替你不值得。”我轻轻的跟她说。
　　“小饭……”她哀哀的叫我一声，嗓子就哽住了。把脸埋在我手掌中，眼泪簌簌的落下来，从指缝中漏下。
　　“我喜欢他，我喜欢他，我喜欢他……”
　　因为抽泣而变得破碎的字句，在我的手心里滚动。我呆呆的感受着，眼泪的湿热之外，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灼烧我的手掌，烫得我简直要把她甩开，烫得我的心都开始抽搐。
　　我喜欢他，我喜欢他……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这么邪恶的咒语？
　　我喜欢他，我喜欢她。

　　Chapter 6
　　在那以后，方小君似乎像失忆了一样，把陈莫书丢掉了。每天只是用功学习，偶尔跟我打打闹闹，也再也不见小时候的欢笑。
　　倒是陈莫书，好几次主动找我们说话，却若有若无的，都被她避开了。
　　心打了结，再也解不开。就这样，我们到了高三。
　　我去找陈莫书。
　　他为了争取报送名额，正呆在家复习备考。见了我，只是沉默的让开身，让我进门。
　　我没进，盯着他看了很久。
　　他突然倒退一步，双手抱胸，惊恐道：“干嘛？你也看上我了？”
　　我嘴角抽搐，虚扇他一掌。想了想跟他说：“方小君再过三小时就上飞机了，她妈把她送去加拿大念书。这么多年了，你要是真的确实不喜欢她，那这次就算了结了。”
　　陈莫书怔住了。
　　“昨天她爸还跟我爸讨教学习经验呢，哪有提过要去加拿大？”
　　我冷笑，“你那么嫌弃她，有给她告别的机会么？总之消息我告诉你了，去不去留她随你的便。我走了。”
　　我转身，走了很远回头看，他还站在门口，呆愣如同当年。
　　这世界真不公平，总是有傻子，爱上呆子。让我这样的聪明人怎么活呢？
　　我失落的边想边走，奔赴机场。
　　候机大厅里，方小君守着两大箱子行李，傻傻的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
　　我走过去站她身边，沉默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方小君偏头看看我，“啪”的一巴掌扫上我后脑勺：
　　“要保持联络呀小饭，可不许抛下我。”
　　“嗯。”
　　“天冷要加衣，不要随便趴哪儿睡着了。”
　　“嗯。”
　　“碰到美人记得第一时间拍照上传给我看，切记。”
　　“……嗯。”
　　“有好吃的要想着我，最好一次吃两份，就当替我也吃了……”
　　“……”
　　“还有……”
　　“方小君！”我额头上已经有青筋暴起，“你当是永别呢啊？！”
　　她扁嘴，瞅着我，不知何时起，她再不是一张圆嘟嘟的脸，瘦了的脸颊，有苍白的线条，却越发衬得那眼睛又大又亮，仿佛成色极好的墨玉，蕴着光，眨一眨便要流转出波澜。
　　我呆呆的望着她，慢慢的伸过手去，拧了拧她的面颊。
　　“我不在，你要好好保重。”
　　她点着头，突然目光却似乎穿透我看向了背后，然后呆住。
　　我没有转头也知道是谁来了，这辈子能让方小君总是露出这么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的，也就只有一个人。
　　我叹了口气，提起了行李。
　　“方小君，你说过要跟我一起上大学的，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果然是陈莫书。
　　方小君愣住了，只是瞪着他。陈莫书走过去，拉着她的手，然后便没有放开。
　　我拎着行李，默默走入安检口。这一场爱情电影，自始至终是他俩的对手戏，我这个配角，似乎总算到了退场的时间。
　　进去的那一刹那，我背过身，举起手来挥了挥。
　　也许是向他们道再见，也许，是对年少的自己，说声永别。
　　Adieu，我最亲爱的。
　　这么多年，对你诸多亏欠。

　　再后来见到这对冤家，是在多年以后的同学会上。
　　我甫回国便接到了邀请，到了地头却找不到具体会馆，正在七拐八绕的时候，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我看到远处走廊上，方小君正昂着头，嘟嘟囔囔的跟陈莫书说着什么，陈莫书先瞪了她一眼，然后又略略无奈的，摸了摸她的头。方小君嘻嘻的笑着，脸蛋儿晕红，眼波流转，一如当年。
　　我低头微笑，看来他俩总算是成了。
　　然后我便离开，从那以后，跟他俩就断了联络。有那么几分故意吧，已经完整了的故事，我的存在难道不是多余吗？幸福的人总是不需要打扰。
　　这个故事，横跨了我们共同的十年光阴。
　　回望这十年间，方小君的风风火火轰轰烈烈，我禁不住想，难道我们这个年纪，就已经有了爱这样浓烈的情感，足以支撑我们朝一个人奔跑十年之久吗？如果仅仅是喜欢，那样的冲动怎么不会疲软呢？
　　就连站在一旁的我，都已经心生疲倦了啊。疲倦到，我想我再也没有办法去爱一个人，全心全意的拥护她支撑她，陪伴她直到我知道她终于得到自己的幸福。
　　一如这些年，我对方小君。

　　每一个人，遇见所爱的人，都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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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能看懂我发疯般想出国念书的渴望么。。。。。。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