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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四章 四年后 ...

  •   【四年后】
      “这位大爷里边请!……啊呀啊呀,这位小爷面生的很,是第一次来吧?”

      老鸨看见佯装后的玄都后,立即惊喜地几句话打发走了前一位主顾,一双化着浓妆的眼里满是垂涎,手指不安分地摸着她习武之人固有的布着薄茧的手,作势要带她进店里。

      “小爷这穿绸裹缎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来我们这儿就对了,我们这楼里的姑娘们啊,最喜欢的就是您这样年轻有为的公子了……”

      “打住,打住。”玄都好不容易打断了喋喋不休的老鸨,甩开她的手,眯起那双魅惑的狐狸眼,客气道:“老板娘,我是跟我家公子一起来的。”

      老鸨愣了一愣,我暗中对玄都使了个眼色,玄都便又对老鸨说道:“这就是我们家公子。”

      玄都一边说着,我一边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老鸨的眼睛先是看得发直,随之,她的眼神如同一条湿漉漉的舌头,对着佯装打扮过后的我的脸起码来回舔了三下后,结结巴巴道:“杏……杏儿!快……快……快来快来快来!”

      “可是人家在和沈公子……”

      “沈什么公子!马上给我滚过来!”

      “啊呀!是……”杏儿不情愿地从里屋走了出来,果然是个美人,一双眸子娇滴滴地像是要透出水来。她硬是被老鸨拉了过来,当是一张扫兴的脸,一抬头,看见了我与玄都,目光便停滞住了,粉红的小嘴惊讶地张了开来,胸脯微微起伏。

      “敢问公子……是哪家的少爷?”她的表情兴奋起来,一对灵活的眼珠把我们从上往下、从下往上迅速扫了好几遍,边说着边匆忙拿出胭脂给自己的脸蛋补了补颜色,活像钓到了一条百年难遇的大鱼——还是美男鱼。

      看得出来,玄都被她和老鸨的样子逗笑了,可她一直尽力憋着,摆出一副有钱人家少爷的仆人面对比他更低一等的人时的冷酷样子,寻常人也看不出来她心里其实早就演不下去了。

      “我想我们应该先进去,不是么。”我微微一笑,看得两个女人呼吸停滞、心旷神怡——我知道这必须归功于柳雨川,她可以把一只土鸡变成凤凰——何况是本来就被称作凤凰的我。

      “是是是!麻烦二位先把贴身的东西暂时放在我这里——”

      “不必麻烦。”玄都淡淡道。

      “哦不不,我是说……”老鸨面露难色,“二位腰上别的剑,二位爷不知是不是古蓝人,若是的话,应该知道这两年古蓝不太平……现在,我们这种地方都是不允许有武器的,当然不是不相信二位,只是怕不义之人偷用二位的武器,万一惹出事非……”

      “呵!我和我家公子莫非连自己的东西都保管不好不成!”

      “算了。”我摆手,把腰上的剑拿了下来,“大娘做生意不易,就别为难她了。”

      老鸨如释重负,眉开眼笑,那架势简直是要把我和玄都吃进肚子里:“哎哟哎哟,公子真是菩萨心肠,快请进请进!”那杏儿也没闲着,拉扯着玄都的衣裳把她拉了进去,就差没瘫倒在她的怀里了。

      楼里的装潢还算雅致,只是这楼内的景象是意料之中的低俗,应只是号称青楼的妓院。觥筹交错,淫声荡语,男人们接二连三地醉倒温柔乡。

      老鸨赶紧把杏儿拉过来,对我们介绍了一番,杏儿是个机灵的姑娘,见我不像是吃美人计那一套的客人,立即扮起了贤德淑女,行了一个极其优雅的礼,道:“奴家名叫曲杏,大家都叫我杏儿。”

      我与她充满期待的眼睛对视了一会儿,勾唇温柔一笑,道:“杏儿,我的仆人三郎似乎挺喜欢你,何不去陪他聊聊?”

      玄都早已客气地把杏儿拉拢了过去,不动声色地瞪了我一眼,愤愤哼道:“谢少爷。”

      杏儿比玄都还要不快活,脸上满是失望,可惜,只因她不是我找的那个人。

      “听说你们今天有新的花魁要出场?”

      “我就知道公子是个眼界高的,”老鸨一惊,接着嘿嘿笑了起来,“这位先前一直都是卖艺不卖身,现在手头紧,所以……不过啊,这姑娘可是许多客人都垂涎已久的,今天晚上,就是她的第一夜……”老鸨脸上满是暧昧的笑容,我平静地听着她的话,说道:“好,那我等。”

      “不知公子是否准备了足够多的银子,这儿看上花魁的客人可个个都是有钱的主……”

      “银子,我没有。”我凑到老鸨的耳边,说道,“金子,可否?”

      老鸨的脸色一变,轻声喊道:“公子,跟我来!”

      我一下子就被老鸨带到了里屋,里面的装潢甚是奢华,一看与先前大厅的装饰就不是一个档次的,这里头坐着的姑娘与客人看上去也更漂亮更有钱。我在心里笑了起来。

      “刚才怠慢了公子,真是太抱歉了……竟然让公子和那些街头混混呆在一起,我该死!”老鸨打起了自己的巴掌,她口中的“街头混混”,其实是些虽不足以称得上豪门,看上去也应是大户人家的老爷或者少爷。

      “人若素,鱼肉瘦,满城风雨须臾酒。”这时,一阵温柔的女音传了过来,声音虽然年轻,但是却透着些少女不应有的久经人事的沧桑。

      “久绝弦,一瓣香,断琴如水世事凉。”

      听见我口中的接句,那边人突然没了声音。

      “啊呀呀,公子真是好文采!这就是我们今天要上场的花魁青儿了,看来我们的青儿姑娘和公子很是投缘啊……对了,不知公子贵姓?”

      “花。”

      “花公子,这姓可真少见啊!莫非花公子是城中新贵?”

      “我是别城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啊!不然生得这么俊的公子,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人这一生,不知道的事当然是多的,要是知道,也不会发觉自己不知道了,不是么。”

      老鸨听我说得一愣一愣的,点头称是,也不知听懂了没有。

      “若是心里知道,却装作不知道呢?”

      突如其来的提问,让老鸨更加疑惑。我看向那终于露面的女子,眼眸如星,秀挺的琼瑶鼻,乌黑秀发盘在脑后,脸蛋稚气未退,双眸间却是看破红尘的淡然。正与她的声音一样。

      她直视着我的眼睛,我也从容回望,那是一双看透无数人内心晦暗的眼睛。

      “那她一定是闭上了心门,不愿被人看破。”我答道,“装成圣洁的样子,实则肮脏得很。”

      “滚滚红尘,俗世无清者,谁不是肮脏的呢?”

      “你漏了下一句。”我道,“俗世无清者,无情者自清。”

      “无情者自清……”她轻声重复着我的话,抬头问道,“的确像是她说的话,莫非花公子也认识她?”

      “何止是认识。”我闭上眼,笑着摇了摇头。

      “奴家冬青。”冬青微笑,“不知花公子是否赏脸进屋,与奴家聊聊?”

      “当然。”我用自认为最有魅力的笑容回应她。

      “花公子,这可使不得,今天是青儿的第一夜,要是被别的客人知道了……”

      “谁说我要与她行房事了?”我凑到老鸨耳边,用不大但恰好能让离我们最近的冬青听见的声音说道,练武之人中许多都懂得变声之法,但像我与玄都这样能把声音控制得不多一分、不少一毫的并不多。

      冬青的脸蓦然红了,老鸨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只得一脸窘态地帮我们开门。

      “花公子,让奴家为您泡一杯茶吧。”

      冬青娴熟地沏茶,烫壶、温杯,悠悠地将茶倒入茶盅,分到了两只小茶杯里,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让人看得赏心悦目。

      “没想到你这样的淡水美人,会喜欢这样浓郁的茶。”

      “奴家喜不喜欢不要紧,花公子喜欢才好。这是古蓝的特产松子香,还望公子笑纳。”冬青不紧不慢道,“花公子平时听不听琴曲?”

      “我很爱听,不过古蓝的琴曲,我倒听得不多。”

      “呵,是奴家多问了,让奴家为您弹唱两曲吧。”

      冬青把七弦琴摆在琴桌上,盘腿席地而坐,优雅地卷起袖摆,葱根一般的白玉手轻轻搁在琴弦上,随着她拨动第一根琴弦开始,神情便如同置身于另外一个诗画世界。

      「双世双|飞双浮生,双情双意双城池。」

      「双风双雨双|飞雁,双生双死双相依。」

      「双福双祸双韶华,双琴双笛唯一人。」

      「君不见我无人等,浮华满地刺绣针。」

      「三生三世无人醉,唯有奈何桥上痕。」

      这首曲子她唱得很慢,最后一句的重复更显悠长。这是我从未听过的曲调,而这诗我却熟悉得很。

      “这曲子的名字叫《浮世双生》。”冬青道,“只单是三味弦的谱子,奴家喜欢这诗作的凄美婉约,将它编成了用七弦琴弹奏的曲子。不知花公子爱否?”

      “你可知这诗人的名字?”

      “只知是一位女儿国的诗人作的诗。”冬青叹道,“若不是女儿国门关森严,易出难入,奴家真想一睹这女国诗人的芳泽。”

      冬青见我默不作声地盯着她,淡淡道:“花公子,茶凉了,我再给您续上。”

      “青儿,茶凉了,有时反而更有味道。”

      “花公子真有趣,这种说法,奴家从未听过。”冬青伸过来的手停顿了一下,自然地收了回去,“花公子何以见得,不妨让奴家长长见识?”

      “松子香我虽从未品过,也应不违我所知晓的茶道,烫茶慢饮,无非是热气让香味散了开来。热气散光了,香味也就不会再大肆溢出。”我慢悠悠地晃着茶杯,“这时候,茶里别的味道,不就正好能够透出来了么?”

      “花公子着实天真得很,茶就是茶味,怎么会有别的味道。”冬青两片长睫毛微乎其微地抖动了一下,明是疑问的说法,却不是上扬的语气。

      “我天不天真……”我站起身向坐着的冬青弯下腰,将手背在她脸上轻拂了两下。

      “你马上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我抽出她发髻上短刀制成的簪子,把她的上半身按到一尺之隔的床上,将短刀插|进了她脖子旁边的床板。

      “嘘。”我柔声细语道,“刀子再差一毫的距离,被切断的可就不仅是你的秀发了。”

      冬青细长的脖子在我身下绷得紧直,白嫩肌肤下锁骨凹凸的曲线也深邃可见,她的脸因气愤而微微扭曲,紧闭着嘴唇不说一句话。

      “自断魂,使中毒者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却久久不死,最终为不受煎熬宁愿自断性命,故被命为‘自断魂’,是各国审讯罪犯时常用的毒|药。不足之处就是,溶入水中味道太过刺鼻,必须用更浓郁的茶才可隐藏它的气味。”我一边控制住她的双手双脚,一边搜她身上的其它武器,评价道,“生得倾城倾国,竟也是个狠毒角色。”

      “呵,你不也是么,花公子。”冬青不服地冷笑,“还是该说,花千金?”

      “好眼力。”我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微微吃惊,“这么好的苗子,就这样把你废了也着实可惜。一个青楼女子有这么毒的东西,想想也不太可能。”

      “要杀就杀,哪这么多废话!”冬青狠声道,眼中是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凌厉。

      “不急。”我微微一笑,“既然知道你不是寻常角色,自然不能随便就杀了你。我喜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绑起你的手脚,让你把这自断魂服下去,再好好盘问你一番,得到的东西岂不是比一怒之下杀了你要多得多?”

      冬青神情依旧凌厉狠绝,眸间闪过的一丝惧怕被我看在眼里。

      “当然,若是你当下就能让我满意,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不会为难你。一,你上头的人是谁?”

      “我要是会告诉你,你就真的是在做梦。”冬青冷声道。

      “这么说,你果然是个被派遣的杀手。”我轻念道,“如此手生的杀手,要么上头派你杀我的人是个傻子,要么就是……你根本不是杀手。”

      看见冬青神色微变,我满意地笑了。

      “成功了,一了百了;失败了,还可以让我联系一番,从而怪罪到别的组织头上。”冬青的脸色越来越差,我控制她的手稍稍放松了一下,“真是个蛇蝎美人,打得一手好算盘。”

      “我要救我的姐姐有什么错!”冬青突然情绪失控,哭腔叫道,“为什么全世界都阻着我碍着我!”

      我一怔,原以为这艺妓不是杀手组织里的人,就是别有用心、谋财害命的杀人新手,冷不丁听她说了一句根本想不到的话,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我倒难得显得呆愣了起来。

      以至于当她猛地挣脱我的束缚想要逃离这个屋子时,我在她刚要碰到门的时候才把她一掌击晕。

      这时,敲门声响起,我赶紧问道:“谁?”

      “是我。”玄都的声音传来,我暗中松了口气,为她打开门。

      “你究竟是干了些什么让她大喊大叫的?还好我及时支走了外面的客人,不然别人敲门进来你怎么交代?”她一进来,就看见我抱着晕厥的冬青,一双细眉挑起问道:“怎么回事?就是她么?”

      “不一定,不过也算是个意外收获。”我淡淡道,“那个人似乎藏得很深,单是进到这青楼是见不到的。把这女人带回去,肯定能问出些东西来。”

      “她不是今天的花魁么?一会儿要是老鸨不见花魁,那晚上的……”玄都一边说着,一双狐狸眼突然睁大,惊喜道,“难道……那个除了你谁都没学会的绝技,你终于肯给我表演一番了?”

      炼狱般的四年,加上假死的一年,带给我的不仅仅是苦痛,还有五年前的我根本想都想不到的东西。

      “一石双鸟之计,既能掩盖冬青失踪的事实,又能深入这青楼调查一番,何乐而不为?你先回去,让你家少主和斩罗带好银子在夜深前赶过来,我可不想被那些地痞流氓买走。”

      “斩罗也就算了,为什么我家少主也要来?”

      “你家少主不来,我不还是被流氓买走了么?”我温柔地摸了摸玄都的脑袋,看着她满是疑惑的眼睛,柔柔地说道,“乖,去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四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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