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215 接引路（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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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涟一番话，着实令我吃惊，我原以为她还是如从前一般一味由着自己性子来，却不想她今时所诉，还真不好说全是任性，她道幼时灵力不在龙溯之下，而事实上她与龙溯单灵双生，先天之本确无二致，至于今晨我未能发觉她一路尾随，固然有太出乎意料之因，但公主殿下能把握水隐，借兵士众多来掩藏行迹，倒是十分伶俐，这么一想，五百年前也是在这澧水下，当时我叫她化龙引羽帝逃离水毒，按说当时境况，以她灵力，分明该有极大助益，结果她被吓得六神无主，到最后弄成一团糟糕……
唉，过往事不堪忆，今时她既是听进去“凡事要靠自己”，更几番强调自己并非一毫无用，或许公主殿下说的也对，我不该一想到她便是她总该由人照顾，再者，虽说父皇发兵东海可能性不大，然一旦如此，龙涟大约也是不愿见到父皇，也罢，若是龙溯，我确实有可能将其带在身边，御水控灵不提，只怕我还要教他点兵用人，行军布阵，然而对龙涟，自幼时起，我总以为她是女孩家，就不该让她获悉烦恼，只该让她安乐无忧，结果太不让她经事，到头来却造成了悲剧另一场，如今再想，想当初母后让我好生照看一双弟妹，恐怕绝不是想我将他二人照看成一无是处，而如今龙涟既是追来澧水，既是口口声声想要跟在我身边有所助益，那我是不是也不该坚持不允？
龙涟与我争辩，虺修识趣先退去了一边，而我心中思绪，短时内几番转回，再开口终还是劝她道，“小涟，你听话，你方才说的那些不是没有道理，皇兄也从来不认为你的灵力会比龙溯低，可是行军作战太艰苦，你一个女孩家，会不方便，听话回去，嗯？”
或许见得虺修离去，龙涟这会儿却是比方才性子还大，她根本不理我劝哄，只又坚持道，“为什么会不方便？皇兄，你别骗我，皇嫂她身为羽族玄天护法，莫说是从前未嫁泱都时，哪怕是五百年后，也时有出入羽族军中，为什么她就不会不方便？还有，小时候母后曾经告诉过我，她说我与龙溯出生之前，她还曾随父皇去过水羽前线呢，为什么母后那时候也不会不方便？皇兄，你是不是还是认为我一无是处，还是嫌弃我是个累赘？！”
哎，这丫头怎么又开始不讲理了？
从小到大，龙涟一闹起来，我就从来没能招架过，她说起水鸿，天知道水鸿原本即是羽族玄天护法，从来也没曾像她这般娇生惯养过，又怎么能同她相提并论？此外，她甚至还说起母后，她啊，她要是能与母后有一分相像，也不至于将事情弄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今时虽说虺修已退去一旁，然不远处众兵士好容易才有时间休整，而我实在不愿搅扰众人，只得扬手示意龙涟先随我出澧水，我当下催灵，凌波而上，而龙涟则紧随我身后踏足水滨，此际一望天幕上已然星光，我实是一叹无奈道，“小涟，皇兄是担心一路艰苦，你会受不了，你也知道皇兄不舍你辛苦，但万一情势紧迫，皇兄又顾不上你，你这不是让皇兄为难么？”
“可是皇兄，我不怕辛苦，五百年一去，只要能跟在你身边，哪怕天大的辛苦我也受的了，皇兄，你相信我，我不会再骄纵无礼，再胡搅蛮缠，这一路上，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我不会让你为难的，皇兄，我可是你青龙衍的亲妹妹啊，我再不济也不会比龙溯差的，皇兄……”
龙涟连声保证，到最后我只怕强行送她回去，万一她不死心，到时候反惹出事端，再者她既是能说出今时这一番话，即是不愿再与从前一般被娇养，那我确实也该让她见一见世事艰难，教一教她身在高位该如何与臣下相处，又该如何自处，于是当晚，我同意她跟随我一路探查，但她却也必须遵循我与她的约法三章，“小涟，首先这一路上你不许再对皇兄撒娇，任多少辛苦委屈也不许哭闹；其二，皇兄与虺修或麾下将士议事，你可以在一旁听，但不许多话，一句也不行；最后，若是真遇上凶险或者变故，一旦皇兄让你走，你就必须赶快走，明白了么？”
我郑重与她交代，她只将头不住地点，“皇兄，我明白，一不撒娇，二不多话，三你让我走，我不准赖着不走，对不对？”
哎，这丫头答得快，倒是将我的三点要求复述得干净利落，就不知道公主殿下话说得容易，但这一路上，到底能不能言出必行了，不过自幼时起，若论聪慧机敏，龙涟大约从来没输给过龙溯，今时再想，莫不是真的怪我，从前就只知一味娇宠于她，反倒叫她变得不明事理，蛮横却又无能？
龙涟得我首肯跟随身侧，一时欣喜即要扑到我怀中，恐怕还要撒娇唤几声皇兄真好，而我刚刚才与她约法三章，第一条就是不许撒娇，于是一步退开，只朝她一摇头，而龙涟立时领会自己方才答应了什么，此际她面上虽有些嗔恼，但也知道乖乖退去一旁，至此，我带她复回澧水下，我招来虺修，还是让他遣几名亲兵回东海通报，通报寒水将军公主跟来澧水，现在我身侧，让他发现公主殿下不在东海后，不必担分心担忧。
至于当晚，龙涟只能与众军士一般憩于浅滩，无华美宫阁，亦无锦榻温软，公主殿下许是一日来疲惫，此际和衣而眠倒也香甜，只澧水寒凉，小公主睡梦中不觉冷得发颤，实叫我一见叹息，正是解下外袍覆于她身，倒不想转身之际又瞥见虺修仍立在不远处，就生怕我再有什么事传唤，呵呵，说来这厮行事虽不为我所喜，不过这些天来大约也是提心吊胆的厉害，罢了罢了，郡守大人一日来想必亦是疲累，待我先叫他下去好生休息再说。
澧水一夜无事，之后一日过半，我等行出澧水，抵达浪寰，虺修照前所议寻了一处偏僻小城设仓扎营，而我虽首肯他此举有利于粮草稳妥，但澧水西北水灵挟口却也不得不布兵导控，于是我着虺修负责驻地设立，自己则又率十数精兵往北去探此两处间是否有便捷通路。当时已近日暮，我原本有意叫龙涟留在驻地休息，然公主殿下只好似想在我面前证明些什么，非要跟在我身侧寸步不离，而我对她态度却也不怪，加之这几日来她一如自己所言，未曾于我面前有过一丝叫苦，那我也不必强行阻拦。
事实上此次查探十分顺利，澧水与泗水同源，一旦嘉迎水西来，若想确保洪峰皆入澧水泗水，只须于水源西侧坡面驻扎千余精兵以灵力催引，至于彼处与虺修所选之补给点相距亦不远，兼之水源地灵息沛然，稍加导引即可成山南水道与补给点相连，而此次一探，我先化龙于空中俯瞰，心有计较后复率兵士沿山而上，再作一次实地查验。当时日暮已过，天色渐暗，而山路不平，远不比水道好行，龙涟这几日强忍着不曾叫苦，可她自小娇惯，哪里吃过今时之苦，果不其然，小公主几次差点滑倒被我扶住后，不知是气恼自己不济还是想要偷懒，终是忍不住问我道，“皇兄，你方才御风，不是已然探得了地形，那为何还要与兵士们再靠两条腿重走一遍？”
我听她此问虽不意外，然当下并未作答，之后一路而上得遇山间或溪流或清泉，我但教她催灵以成南北水道，其实龙涟掌控水灵之力的确不下于龙溯，只是从前她在泱都每动灵息亦不过深宫嬉闹，白白浪费了有用之身，想起日前澧水下她曾提及水鸿，是啊，水鸿嫁我为妃，一百年鸿苑深锁，纵玄天护法也无以施展，这般看来，说是女孩家安乐无忧，其实又何尝不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束缚？
思绪渐远，待我一行人等抵达大川之源已是东方发白，而我于水源处以青芒作引，略一催灵即贯通龙涟方才已唤起的零星水道，至此，我方叫众兵士于水边略作休息，而龙涟偎在我身边看日出山巅，“皇兄，待会儿我能御风下山么？我脚疼得厉害……”
嗐，这丫头，如此壮丽景色她只想到脚疼得厉害，大概也真是脚疼得厉害了，而我心下好笑，脱口即答道，“好啊，待会儿你想御风或是辟水，随你喜欢。”
或许我此言颇有些迁就宠溺之意，龙涟倒是一个激灵抬首望我道，“皇兄，我方才没在撒娇，你不用迁就我，如果你想走下山去，我还走得动的。”
哎，龙涟说出这话来，怕是时时刻刻都记着我与她的约法三章呢，而我闻之失笑，正好借此机会回答她方才那一问，“小涟，你可知方才为何皇兄执意步行上山？你与皇兄同为水族皇族，水灵真龙皆可御风而行，可你有没有想过，军中兵士又会有几人身怀御风之力呢？此次前来探路，皇兄想要知道众兵士由此道行走是否便捷，粮草转运是否可行，若只是御风而过，却不步行查探细微处，又怎知众兵士行路便捷与否，又怎知于何处催灵蜿蜒成水道呢？再有，我等上山时天色已晚，夜间行路本即比白日艰难，若是夜路亦无妨，才更叫皇兄放心，万一战时艰难，此道亦可用，你可明白了？”
我一番解释，龙涟领会，她点点头若有所思，“皇兄，我以前总以为做皇帝威风得很，也简单得很，哪怕是龙溯皇袍加身，那也是什么事都会有臣下替他做了，却不知道一次探路，皇兄还要替臣下想这么多……”
嗯，我这妹妹倒也不笨，不过她这话对也不对，我一时接口，不由再道，“小涟，其实不管是不是做皇帝，或是身在高位，很多时候你都不能只想到你自己，而是要多想一想别人，就好像不是有很多人都能有我等水灵真龙之身，那你就不能假设他人都能与我等一般御风辟水，易如反掌，更不能因为他人做不到你所想的理所当然便苛责对待，哪怕你贵为公主，或是皇兄身为帝王，一味的要求除了让自己变得讨厌，到头来什么都难以做成，小涟，你自幼经历的事太少，也从来不知道该如何去感知他人所想，不过，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比如，昨日出澧水后抵达浪寰，那东海郡守虺修明明是恭敬求问你公主殿下想要一处怎样的寝处，结果你劈口就斥他多管闲事，说什么你接下来还要跟着我一起走，你想想，虺修当时问你，是不让你跟皇兄一起走的意思么？”
龙涟这些年得了教训，其实也就是在我面前乖顺许多，只怕对待他人仍是娇蛮得很，而我昨日无意中听她呵斥虺修，一时要叹那虺修改不了阿谀奉承的坏毛病，一时又要叹龙涟这脾性不知道要气死多少人，而今时我也是乘此机会将有些事教与公主殿下，只希望她能真的领会，真的能有一天“凡事皆靠自己”吧。
探路毕，我与龙涟回到浪寰小城，虺修花了三天时间将补给点设立成形，并留下百余精兵作维护及守备，而我又调遣近二百兵士驻扎大川之源西侧坡面，只要及时调遣东海将士增援，即可导控嘉迎融冰所成洪峰入澧水泗水，以平遏灵场。
澧水泗水这一节点之后，接下来几处关键节点都还算得上顺利，而龙涟随我身侧着实进步不少，事实上再往嘉迎方向眼看即避不开父皇重兵治下，到最后还真是三河公主助了我一臂之力……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215 接引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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