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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情书。（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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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书。
就像我写完了却没有送出去的情书。
——果然，那满纸的情愫终会飘散消逝在夏日苦闷的热风中。
我从来不觉得飞机场、火车站的进站口是一个难过的地方。总觉得既然有人来，就该有人走。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人生八苦，怎么可能不尝。
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总会走。总是在书上看到，该留下的，赶也赶不走，该离开的，留也留不住。不如随缘。
我以为我会永远保持这种淡淡的心态，漠然看待世间百态。
——不过是生老，不过是病死，不过是离别苦。总会来的。
至少曾经我是这样想的。
但是今天我却深刻明白了我一直嗤之以鼻的一句话——心，果然是会难受的。
“喂！我都要走了你还没什么表示啊？”红发的那个人这么对我说，对我抱怨。
“啊，怎么办，你居然要走了。”果然还是不行，一开口就是这样带着冷淡意味的语气。曾经以为，不随外物动容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可是现在却觉得，要是真的能在脸上写着难过、舍不得，也比现在的状态好得多。
“啊，我到底是在想什么？黑子你果然是面瘫……还指望你能露出什么不舍的表情，果然是我想多了……”红发的那个人伸直他长长的手臂，又屈起来，揉乱了火红的发。
“嗯，在火神君你直线的大脑里还能想清楚这么复杂的问题，实在是太了不起了，进步神速。”
“……”
“……”
然后无话。
我喜欢看书，看书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所以总是不会率先开口，就算有时候迫不得已开口了，也会被忽略掉。
我以这种低存在的姿态在世上活了十几年，也用它做过很多我想做的事。甚至有时候我会引以为豪。所以我刻意、刻意的降低我本身就不高的存在感，越来越沉默，越来越透明。
我可以在沉默中看书，可以在沉默中打球，可以在沉默中取胜。
甚至可以在沉默中生活。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打破沉默。
“喂，你小子真是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啊？！难道就算发呆也不愿意跟我聊天吗？”红发的那个人又这么跟我说着，抱怨着。
“好啊，聊什么。”
“我……聊天就是随便说啊！想到什么说什么啊！要不列个主题？！顺便写个聊天计划表？！”红发的那个人这么开着玩笑。
“求主题。”
“……”
红发的那个人不说话了，自顾自的抓抓脑袋，摸摸鼻子。
果然，跟我聊天是很无聊的一件事。
飞机票上写的进站时间是22：30，现在已经是21：30了，还有一个小时起飞。
一个小时，就要走了。
现在突然好希望我能像丽子教练一样，什么时候都可以找到无数话题。或者像日向队长一样，即使是无厘头的吐槽也比沉默好。甚至像伊月前辈一样也好，至少冷笑话也能让人笑一笑。小金井前辈也好、土田前辈也好。至少他们总能找到点话说不至于沉默。
然后发现时间就悄悄地在我的希望里消失了。
——我又浪费了两分钟。
“呐，黑子。”
“嗯？”
“还有半个小时，我就得取登机牌入安检了。”
“……”
“……”
“好。”
其实我没有坐过飞机。我并不知道飞机还有这么多麻烦的规定。我以为就像火车一样，只要有了一张票，就可以在最后一秒上车。
现在突然好想，就算是吵架也好。至少可以交流。
但是我不知道说什么。
明明有很多想跟他说的。
——其实我一直觉得，火神君很可爱，虽然有时候眼神很凶恶。
——其实我一直觉得，能到诚凛真的太好了，能在诚凛遇见火神君真是太好了。
——其实相比起帝光的“奇迹的时代”，我更喜欢诚凛，因为大家都在一起。
——其实我很喜欢看火神君打球，因为火神君打球是真心在享受着，很好看。
——其实在WC战获得全国第一的时候，我很想跟火神君拥抱。
——其实，我很想很想，一直一直做火神君的光下之影。
——其实……
“喂，在出什么神啊？”红发的那个人突然一手握住我的头，揉乱了我的头发。
“……没，没有什么……”
“啊啊啊，所以说啊，教练他们是怎么想的啊……让你一个人来给我送行……他们来了，至少你还能说说话。”
“……真是，对不起……”对不起，我果然太无聊了。如果他们来的话，你至少不会无聊吧。
“好啦好啦，道什么歉嘛！你看只还有十五分钟……的说。”
“火神君的国语果然还是不行啊，这里哪里需要用敬语……”
“好烦，等我回了美国就再也不用纠结什么敬语了……”
等他回了美国之后，就会又开始他充实的生活了吧。
不过不知道他会不会想念诚凛。
会不会想念教练。
会不会想念日向队长。
会不会想念木吉前辈。
会不会想念伊月前辈。
会不会想念小金井前辈。
会不会想念水户部前辈。
会不会想念土田前辈。
会不会想念跟我们一样一年级的队员们。
会不会，想念——
“黑子，陪我去换登机牌吧。”红发的那个人揉揉我的头发，把我拉起来，行为和嘴里请求的语言完全不一样。
“我完全没有拒绝的可能吧……”我看着他拽着我胳膊的手，叹息着说。
“……额……哈哈！反正就算征求你的建议你也只会说：‘请火神君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之类的话吧……结果还不是要我拉着你去……”他再一次伸直了他另一只长长的手臂，复又屈起，揉乱他硬硬的红发。
“……是吗？……”
我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开始这样强硬霸道了。只知道自己就这么由着，便成了一个不自觉的习惯。
突然想到，以后就不会有人像这样强硬地打破自己的言不由衷了。
会不会不习惯？
会不会难过？
会不会……舍不得？
不过就算不习惯，就算难过，就算舍不得。
——也不会再有了。
“终于换好登机牌了……没想到今天乘飞机的人这么多啊，换个登机牌就等了这么久，马上就要去过安检了……”红发的那个人这么抱怨着，高大的身躯上驾着一个半成熟的脸，脸上还挂着一个幼稚的郁闷表情。
很好笑。
真的很好笑。
要是以前我就笑出来了，真的。
“好了，快点去过安检吧，晚了登不上飞机就惨了。越洋机票很贵的。”就算是到了这个时候，也说不出什么难舍的话吗？我知道我的脸上一定还是没有半点不舍的表情。
“知道啦！啰嗦。就算晚了机票也可以退嘛……”红发的那个人皱皱鼻子，对我抱怨着。
“快走吧。”
“哦。”
“再见。”
“再见。”
我看见他一步一步走向安检，一步一步踏上远渡重洋的路，一步一步远离我……所在的大陆。
摸着一直揣在包包里的一封厚厚的信。
“火神君！”
“啊？”红发的那个人转过头来，疑惑的看着我。
“……没什么……注意安全！到了给教练他们说一声……换号码了也给教练他们说一声……”还是，不行吗？……
“哦，知道的，一定会的。”红发的那个人转身要走。
“啊，还有！！”不，一定要说！
“什么？”红发的那个人再一次转身，看着我。
“……”果然，还是不行的……
“什么？……”红发的那个人完全转过身来，站定了，等着我的下文。
“一路平安。”我对他说。
“知道了！再见！”他转过身去，朝着天上挥一挥手。
我看见红发的那个人往前走着，又停在安检门口，接受安检。
——突然好想听见飞机晚点的声音。
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不过，真的好想听见飞机晚点的声音，就算晚一个小时，不，半个小时，不，十分钟也好！一分钟也好！！
红发的那个人过了安检，向里面的候机室走去，越走越远。慢慢的变成一个黑色的小人，慢慢的变成一个黑色的点，慢慢的就看不见了。
“喂，丽子教练，他走了。……对，过了安检了。……是的，飞机还要半个小时才起飞。……嗯，好的，我告诉他了的。到了给你们说一声。……好的，你们不用等我吃饭了，我回家了。……嗯，就这样，拜拜。”
我撒谎了。
丽子教练让我早点回家，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篮球部组织明天的招新活动。因为得了WC战全日本第一，所以今年的招新提前了很多，因为来报名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不过我现在还不想回家。
在飞机场里随意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明天居然还要招新……”我自言自语道。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就算是跟赤司君打完决赛之后也没有觉得这么累过。
闭上眼睛，突然又明白了一句话，仍旧是我以前一直嗤之以鼻的一句话。
——回忆如潮水，滚滚东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