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小笼汤包

15、第十五章

　　一模的成绩很快就出来了，高澜出乎意料地考的不错，原先总是吊车尾的成绩，现在居然考到了年级六百多名，虽然在全年级八百多个人里面算不得好，不过比起以往来，简直都是质一般的飞跃了，班主任把成绩排名的短信发到杜远脩的手机上时，杜远脩正在给一个小姑娘画素描像。　　他看了眼手机，就把手机又收起来，放下画笔，把画递给对面的姑娘：“画好了。”　　那女孩子满脸通红地接过画：“谢谢你，你画的真好。多少钱啊？”　　杜远脩挥挥手：“免费了。”　　“这么好？”那女孩子抱着画，“你画的这么好，在这里画都可惜了，我还是我们班上同学介绍过来的呢，她们都让你给画过。”　　难怪最近来找自己画画的年轻女孩子那么多，原来还有这么个广告效应。杜远脩笑起来，他本来容貌就不错，这会笑起来，更是颇有些名士风流的味道。“你们都是美院的么？”　　“是啊。”那女孩子说，“大家都把你的画互相传看，说都可以拿来当教材用了，你还有没有别的作品？”　　“我不是学画画的。”杜远脩忽然沉下了脸色，“我要收工了。”　　杜远脩的确没有正儿八经学过画画，他对摄影更有兴趣，学画画也不过是近水楼台，想要多一点时间来接触高竞。杜远脩第一次看到高竞，是在开学典礼上，那时候高竞是副院长，他来上台致辞，杜远脩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年的高竞那副模样，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戴着一副眼镜，嘴角还带着笑，简直都不像是尘世里面的人物。高竞走在人群里面，是再怎么样都掩盖不住他的光芒的，因为画画多年，他的身上的是艺术家的气质，骄傲却不自大，既让你如沐春风，又让你感到自卑极了。杜远脩从小就聪明，也是在一片赞扬声中长大的，大家都说他是未来的大艺术家，让他从小也是个自视甚高的，这会见了高竞，发现自己简直就低到了尘埃里面，抬头直视他的勇气都没有。　　第二天杜远脩就报了高竞的选修课。高竞很忙，很少主动开课带学生，他开的选修课一般都是爆满，所以高竞就有这么个特权自己选择学生，每个人上交一幅作品，高竞根据作品来选择。　　别人都是挑灯夜战，要画一个令高竞印象深刻的作品来。唯独杜远脩，上交了自己十二岁的时候画的一幅画，完全稚嫩的笔触，完全孩子气的视角。别人都暗里笑他，就他满不在乎地交作业的时候大笔一挥，签上自己的名字：杜远脩。　　结果选课名单出来之后，杜远脩的名字排在了第一位。高竞一进来，就环绕一周，目光定格在了杜远脩身上，然后就微笑起来：“你就是杜远脩？”　　杜远脩紧张的不行，抬着头，声音有不易察觉的颤抖：“是的。”　　高竞又笑起来：“我还以为我会看到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你是长得太成熟了吗？”　　所有人都笑起来。　　后来高竞对杜远脩说，他看到那幅画的第一眼就笑起来了，带了这么多年学生，没见过这么目中无人自信满满的。画风稚嫩，不过还是可见潜力，但是光凭这个是不能吸引高竞的，真正吸引高竞的，是杜远脩在画的右下角的签名。用的是大篆，方方正正的三个字，风骨十足，主人的功力仿佛都在这三个字里面了。　　“你有天分，也有能力，但你的骨子里面多的是恃才傲物的骄矜，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杜远脩，我恐怕你会因此吃亏。”杜远脩看着他，很担心地说。　　杜远脩还不满二十岁，愣头青一样，他看着杜远脩满是担忧的双眼，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仿佛要被吸引进去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高竞，你放心，我从来都最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别人喜欢我与否，认可我与否，都不是我在意的。我只会活成我想要的样子。”　　当初那句掷地有声的话，现在听起来都满是讽刺的味道，时过境迁，他的棱角都满满地被现实生活磨的一干二净，再不见当初的自己。事实证明，高竞还是对的。　　杜远脩一路想，一面已经不自觉走到了家门口。拿出钥匙开门进去，听到高澜的房间里面传来电脑游戏的音乐声音，他走过去，看到高澜正对着电脑玩游戏，他倚在门边上看着他的背影，仿佛看见了当年熠熠生辉光彩照人的高竞，什么时候高澜已经长得这么高了，那背影看起来和他爸爸还真是有几分相像。杜远脩看的内心一片凄然。　　一盘游戏结束，高澜伸展了下身体，听到身后有声响，他回过头，看到杜远脩正站在们拜年看着自己。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可是好像透过自己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杜远脩回过神：“今天你们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　　高澜不置可否：“又给你说了我什么坏话？”　　“说你一模的考试成绩还不错。”杜远脩说，“我去弄饭，你玩会就出来吃饭吧。”　　没多会，饭桌上就摆好了饭菜，高澜看着杜远脩，觉得他最近瘦了很多，他说：“你别去那边画画了。”杜远脩不说话，高澜又补充了句，“风吹日晒的，太辛苦。”　　“也还好，做自己擅长的事情，没什么辛苦的。”杜远脩喝了一口汤，“何况我这样的，不去给别人画画，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语气里又些自暴自弃的味道，叫人听了不知道怎么心里就被揪了一下。　　“你还有两个月就要考试了，自己要上点心。终归还是要考个大学比较好。”　　上次关于这个问题的讨论就是不欢而散，这次高澜也不想惹他生气，就点点头，也不直接答应，光顾着埋头扒饭。　　正吃着，门铃忽然响起来了。　　“我去开门。”高澜放下碗筷，去开门。　　一开门就看到卓立航站在门口，穿着烟灰色西装，眼睛里面都是血丝。高澜看他这个样子，也吃了一惊，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好：“你来做什么？”　　卓立航看都不看他，直接望向餐厅，对杜远脩说：“你出来。”　　杜远脩站起来，隔着一个客厅，看着门口的不速之客，语气冷淡：“你还来做什么？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也不欠你什么了。”　　“杜远脩，你可真够狠心。”卓立航眼睛都红通通的，跟个绝望的野兽一样，说出来的话都带着恨意，“我告诉你，我没同意，你想都不要想。”　　杜远脩嗤笑：“卓董何必这么死缠烂打着不放，难不成真的是动了情，我这么一个不年轻、不好看，怎么就得你如此的抬爱呢？”杜远脩说出来的话都带着笑意，极为不屑，他总是知道如何可以轻而易举地惹怒卓立航。他太了解这个男人，他也知道他不会那么容易放手。如果放手，早都结束了。　　偏偏这次卓立航都没有生气，好像没有听到：“杜远脩，你出来，我们谈谈。”　　“没空。”杜远脩头也不回，转身又在餐桌边上坐下。　　高澜的心里隐隐有种痛快的感觉。他对卓立航说：“卓先生，你还是走吧。他都说了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了。”　　卓立航一巴掌挥开高澜：“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滚一边去。”　　他的力气很大，高澜一下子撞在墙上，只觉得后背一阵钝痛，他心里得意更甚，看到这样失态的卓立航，让他有种报复的快感。“这里是我家，你还是赶紧走吧。”　　杜远脩仍是埋头吃饭，他的动作很慢，脊背僵直，将米粒几乎是一颗一颗送进嘴巴里面的。忽然他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声响，他忍不住回头，就见卓立航缓缓地倒了下去。　　他大步走到门口，卓立航已经晕倒在门口，靠近了才能闻到他身上浓浓的烟味和酒味。杜远脩蹲下身子要去扶他，可是卓立航一米八的身体实在太沉重，杜远脩走了没两步就支撑不住，他对高澜说：“看着干什么？过来！”　　高澜心里是极不情愿的，站在那不肯动：“叫他的手下来就好了。”　　杜远脩已经没了耐心：“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话的？”　　“让他死在门口好了，他那么对你，那么对咱们，还扶他进来干什么？”　　“滚！”　　高澜等着杜远脩看了一会，脸上忽然出现了类似受伤的表情，然后他转身大步走了出去，将门重重地关上。　　卓立航在自己肩膀上无意识地呻吟了一声，杜远脩无暇顾及远去的高澜，一步一步艰难地将肩膀上的人扶到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