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吟》扶烟逐年

1、风声

　　“如眉。”锦衣华服的男人坐在家族族长之位上，眉间挤出一种慈祥。眼神中确实上位者的倨傲。他居高临下地望着站在下方的柳如眉，心中略有不悦。
　　——她那副神情，和那该死的哥哥一模一样！
　　漠然，闲淡，空灵，却美得惊世骇俗。
　　好一个“芙蓉如面柳如眉”！他心中冷笑。
　　“不知族长找我所谓何事？”她抬头，墨色的眸子亮若星辰，深不见底。
　　“如眉，我知道你也许不愿意，但..这是太子殿下的旨意啊..你知道..我们柳家承蒙太子一直照顾,如今也是该还情的时候了。”说着，一脸诚挚的望着柳如眉。
　　柳如眉淡淡地打断他的话:“族长请说，如眉可以考虑。”
　　考虑？他心中暗骂，这是容你考虑？
　　表面仍是波澜不惊：“如眉啊..太子殿下要你下嫁三王爷..解臣华.."
　　她猛地抬起头，眼神凌厉如剑——
　　太子与三王爷的斗争天下皆知，如今却指明要她嫁给三王爷，这不是摆明要她在三王爷身边捣乱么？她颦眉，望高台上那个“慈祥”的人，沉寂已久的怒火燃了起来。
　　——奸人，明明是他卖了自己，还故作姿态地装无奈。真当柳如眉像我父亲一般懦弱不成？
　　一瞬间，他被那凌厉的眼神吓出一生冷汗。回过神来，心中大叹此女留不得！
　　反骨已现，不服便诛！
　　他清清喉咙，故作哀愁：“如眉，你知道的，你母亲是帝国第一美人，早年艳名在外，你父亲就你一个女儿，又是我柳家的第一天才。本来就算这次太子殿下不提这事，我也会给你找一门好亲事。而解臣华王爷本来就是我给你挑的夫婿中最好的，你就当提前嫁过去了吧..况且，太子殿下既然亲自点名让你去..我也不好推辞啊..若是只让我柳家嫁女儿，倒还可以让如芜顶,如今你也看见了...所以..我会给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他说着看看柳如眉的脸色，看到她并无太大变化，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许多。
　　“所以？族长你同意了？”柳如眉淡笑，眉眼中有藏不住的冷厉。
　　他咽了口唾液：“如眉，你别怪我们..”
　　对！要怪就怪你爹娘！一个绝色早逝，一个空生一副好皮囊却无能..我柳家养你十七年，你也该做点什么了！
　　“族长，我不会同意的。”
　　啪——他把杯子摔得粉碎：“不行！”
　　柳如眉对上他的眼神，冷厉与暴怒，犹如冰封与烈火。
　　“哼，”他拂袖转身，“让人把如眉小姐带到废院，十六天后家族夜宴，再放她出来！”
　　柳如眉站在堂里，素衣墨发，犹如一把出鞘之剑，冷然霸绝。
　　很好...柳潜是么？我记住了。转身，从此她与柳家，再无瓜葛。

　　末世的狼烟纷乱。在京城里，自从皇帝病重，封嫡子解臣华为太子，朝中某部分大臣隐隐有作乱的倾向，暗中倒向三皇子解臣夭。太子视三皇子为大敌，明里暗里派了好些心腹打入解臣夭身边，却被他不动声色地一个个拔掉。解臣夭性子淡漠，却暗暗地隐了毒戾，让人看不透。而解臣华，似乎生来就有上位者的孤绝果断，做事不留回还余地。大约当年册封太子，皇帝便是害怕这个解臣夭一日犯上作乱，才封了解臣华。
　　柳如眉静静地坐在废院的回廊上，看院里落花被雨水打湿，直直坠下，再随水流出院外。她笑了，眉眼皆是笑，轻轻唱起母亲以前交给她的歌：
　　“箫声短，红尘叹
　　夜已阑珊，挑灯回看
　　醉中歌，清梦寒
　　暮里残阳，不见长安.....”
　　她低下眉眼，浅笑着。
　　“小姐？”丫鬟兰莘试探着唤道。
　　“有事？”柳如眉恢复了漠然的神情，目光收回到膝上的书。
　　“小姐，今晚便是家宴了..您..”兰莘偷偷瞄着柳如眉的表情，试图看出什么。
　　“嗯，我会去的。”柳如眉合上书，站起来，月白的衣裙在雨烟中随风轻扬。
　　“是.....”兰莘道了一声，默默退下。
　　“看来，今晚是要大闹一场啊...”柳如眉轻叹一声，转身回到房间。

　　入夜，大堂中灯火。糜烂的气息从深处蔓延，让人窒息。柳如眉漠然坐在栏杆上，漠然看着不断进出的人群，黑暗中，女子妖娆的轻笑和男人的高声讨论混在一起，让她皱起眉。她拾起一块卵石，重重砸进湖里，溅起的水花破碎了月影。
　　“太子殿下到————”
　　柳如眉一笑，拍拍衣摆，转身没入黑暗。耳边听得，风声暗动。

　　柳如眉站在门口的角落，眉眼中漫着冷然的笑。众人追星逐月地簇在一起，男子剑眉星目，有着与生俱来上位者的冷淡——那便是太子解臣华。
　　“太子殿下...”柳如眉看着柳潜满面谄媚地跪了下了，身边跟着他的女儿柳如芜。柳如芜满面堆笑，解臣华却径直走过，留下僵硬的二人。
　　“叫那个柳如眉出来。”解臣华冷冷抛下一句，坐在首位上。
　　柳潜明显变了面色，回头抓住侍女兰莘：“柳如眉小姐呢？不是让你去请么？”
　　兰莘脸色一白：“小姐说了回来啊！”
　　柳潜一耳光闪过去，将兰莘扇得一趔趄，怒吼着：“快去找啊！”
　　“不用了。”柳如眉从角落走出来，玄色袍子映着光，一圈圈光晕浮在上面，真实得虚幻。她倚着梁柱，冷冷地看着高台上的解臣华：“太子殿下找我何事？”说着转过头，直直盯着他的眼睛。
　　解臣华冷冷回视：“三日内你必须准备好。”
　　柳如眉大笑，走到他面前：“为什么你觉得我会答应你？”
　　“因为，你是柳如眉。”
　　一瞬间，她感到莫名的熟悉。如同阔别三生的故人，却在记忆中找不到他的身影。
　　“为何如此肯定？我第一次见你。”柳如眉收敛了冷厉，这是她真正想知道的。
　　“你真的觉得我们第一次见面？”解臣华轻咳一声：“算了..因为，柳家的命脉，在我的手中。”
　　“我讨厌被人威胁。”她看了他一眼，面色沉静如水。
　　“这不是威胁，是事实。”解臣华将视线转到柳潜身上，“这几年柳家家下的财产，赌坊，青楼，客栈，当铺..已经被我的手下吞的七七八八。更何况...”他顿了顿，“你以为我会放过穹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