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信》古晓居

1、信（一章全）

　　信
　　万里无云，蜀地难得的好天气。唐云背上信匣，打算在天黑之前把信送完。
　　黑云压顶，苗疆的天气依旧潮湿。阿沙提上竹筐，准备去找点毒物。
　　出乎唐云的预料，苗疆的天气一点也不好，再加上最后一封信的主人——秦伯，似乎搬了住处，这让唐云脸更黑了“老头子，搬了也不和我说一声！下次不买酒了了！”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继续问路。
　　“这位姑娘，在下唐门信使唐云，有封信要交给南面榕树下的秦伯。但他似乎搬走了，不知姑娘可否知道秦伯现在何处？”正看见阿沙在毒田里，唐云便上前问道。
　　“……”女子！？阿沙很气愤，这人是没长眼睛吗？怎么看出来自己是女子的！
　　“姑娘？……姑娘？”难道她听不懂中原话？
　　“我可不是什么女子！”忍无可忍，阿沙站起身，拿出毒物就向唐云扔去，气死了，中原人都这么蠢吗！
　　唐云一听声音，坏了！是个男的！自己刚才还姑娘姑娘的叫个不停。正在他准备上前去道歉时，就看见一只□□向自己飞来。堪堪闪身躲过“姑——这位公子！方才是在下的不是，将公子错认成女子，在此道歉！”阿沙权当没听见的，继续扔着东西，“公子！可否先停下！”
　　“……”谁管你哟！
　　“……”唐云看对方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翻身上马，跑路了。苗疆人都这么野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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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寻万寻，唐云终于在雨落下之前找到了秦伯的新家。
　　屋内灯亮着，这个时辰，应是在家吃饭吧。唐云上前推开门抱怨道“秦伯！你搬家也不和我说一声，弄得我——”话还没说完，便看见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可不巧，正是今天那位“姑娘”。看着“姑娘”的手向腰间鼓鼓的小包摸过去，唐云顿时感到不妙，放下信，忙不迭向门外退去，“秦伯！我还有事！先——”“哗——”刚退到屋檐外，一场大雨落了下来。
　　屋内两人看着瞬间被淋成落汤鸡的唐云，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云伢！被淋成傻子咯！快进来噻！”秦伯满脸笑的招呼唐云到里间去换一身干衣服，“换好咯出来吃。桌边那小子做的饭，叫阿沙，手艺可好了！”
　　阿沙？唐云想着今天的事一边换上了衣服。“秦伯！这是女人的衣服啊！”
　　阿沙听见这么一嗓子，好像突然间明白了为何会被错认成女子。以后有时间告诉那蠢物苗疆的事好了，省的又犯下什么错。不过，蠢物身材意外的好呀。在唐云被淋透时悄悄看了一眼的阿沙这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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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沙，阿沙！”唐云来阿沙家蹭饭了，自从尝过他的手艺之后，每每来苗疆送完信，唐云都要去央求秦伯让阿沙来做顿饭，一来二去两人便熟识了。
　　可惜今日不巧，唐云推门而入时，阿沙——正在沐浴。
　　水珠顺着背部的曲线滚入热气腾腾的水中，浓厚的水汽使得原本分明的脸庞变得朦胧，空气中充斥着阿沙身上特有的草药味。
　　“你！”唐云腾的一下红了脸“你洗澡怎么不锁门！太有伤风化了！”呸！什么破理由！应该是太诱惑人了才是！呸！
　　“那你去戳瞎自己好了。”阿沙回给唐云一个白眼，继续泡在水中。
　　“你，你快点出来啊！”这人怎么还在洗！快出来穿上衣服啊，不然……不然……啊！
　　“哦。”若知道阿沙真的是出来，唐云宁可他继续待在水里，从水中出来后就那么赤条条的立在那儿了，也没有去拿衣服穿上的意思。
　　唐云看着阿沙白皙的身体在水雾中若隐若现，薄薄的嘴唇被氤氲的饱满，瞳子也更加清亮。还没来得及消化眼前这幅场景，便见阿沙赤着脚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以前你总说我像女子，头次见面也将我认错。”别过来……
　　“今天，你该看个清楚了吧？”别再走了……
　　“你说，我是不是女人呢，”阿沙在唐云面前站定轻轻的搭上他的脖子，“阿云？”自己的名字从对方的口中吐出，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抬手将阿沙细嫩的身体按向自己，低头咬上一直在诱惑自己的嘴唇，汲取着甘甜的液体，柔软的舌头纠缠在一起。手在腰腹部间游离着，一寸一寸的感受着掌下肌肤的细腻。匀称的骨骼和恰到好处的肌肉无不展示着它们主人的美好。沉醉于这种感觉，阿沙扬起头索求着更多。直至水气散去，两人才分开。
　　看着怀中人略微红肿的嘴唇，唐云忍不住又低头啄了一下，才低声说道：“你这是色诱。”
　　阿沙浅浅的笑了说：“的确是色诱。第一次看见你时便想着怎么逗逗你。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说，我是女人吗。”说着又蹭了一下唐云。
　　唐云微喘着带阿沙进到里屋，和挂在身上的人一起滚上床说：“这天下，哪有如此彪悍的女子？怕是没人会要的。”
　　“你不要？”挑眉看着跪坐在身上的人。
　　“可你不是女子。”说罢低头含住了对方的喉节。
　　“情之所至。”仰头将更多的部位展露给对方，双腿也不知在何时攀上了唐云的腰。
　　“阿沙，莫悔。”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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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是元宵，天一擦黑阿沙便被唐云拽上了马。甫一坐稳，唐云便策马而出，今日的光景是他准备了一个月才弄好的，他想和阿沙分享这一年一次的盛景。
　　进入唐门地界时便慢了下来。阿沙从未出过苗疆，对中原的民俗风物很是有兴趣，唐云也乐得向他解释。街边各式各样的提灯映红了过往行人的脸庞，男女老少有说有笑，打马慢悠悠的穿过人群，阿沙被身边的气氛所感染，满足地搂紧了唐云的腰。唐云感觉着身后的人更加靠近自己，从怀中拿出一朵小花递给阿沙，“这是用唐门秘术做的，好好留着。”阿沙拿着金属做的莲花，翻弄了半天也没看出个什么门道，悻悻地收进怀里，转而又被街边买小玩意儿的吸引了注意力。唐云看着他孩子般的模样，摇摇头笑了。
　　马最后停在了一个山头上，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唐家堡的景色。风吹细草，万籁静寂，阿沙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很有力。
　　“等我一下，马上回来。”说罢唐云便转身没入了夜色之中。
　　阿沙赤脚走在冷草上，身上的银饰叮铃作响，伴着月光和不成调的曲儿，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不多时，唐云变便回来了。
　　“这里是问道坡，有江湖最美的景色。中原有个传统，便是在元宵这一天放天灯，企盼来年平安，许下心愿。”唐云向阿沙解释道。
　　“问道坡？这里是唐家堡地界吗？”
　　“嗯，再往前走几步，便是成都府了，还能看到庙会，但怕闹太迟，你不方便回去。”
　　“怎么，你还准备让我回去？”
　　“嘿，你要是不介意，我很高兴你来我这乱窝子住一晚。”
　　“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
　　“媳妇儿真好！” 唐云吧唧亲了阿沙一下，余光看见天边的一点火光，道，“开始了。”
　　在远处的房顶上，一盏天灯被点亮，晃晃悠悠的向夜空中飘去，温暖的橘红色在夜空中忽明忽暗。接着，灯一盏接一盏的被点亮，风卷着梅香将天灯送上天空。灯火和天上寥寥星辰相映，好似一片片橘红色的祥云浮在唐家堡上空，将唐家堡照的通透。阿沙拉着唐云一起在草地上躺下，看着天上的圆月和漫天星火，问到，“你的灯在哪儿？”
　　“我？这漫天的灯都是我做的，你问哪个？”
　　阿沙稍稍吃了一惊，这么多？“你的愿望呢？”
　　“我做灯，但从不放灯，若真有心愿，即使不放灯也会实现。”
　　“没想到你竟是这样想的。”在苗疆，女娲娘娘是他们唯一的神，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去告诉娘娘，更何况是实现心愿这种事。“那你的愿望是什么？”
　　“很平淡。每天都可以和今天一样。”莫名地，唐云的语气中透出深深的无奈，“并且，你喜欢不是吗？”
　　“诶，很有自信嘛。”阿沙对着唐云狡黠的笑了笑，翻身跨坐在唐云的身上，俯身贴着唐云的唇说到，“我也很喜欢这个要和我一起过日子的人。唐云，我喜欢你。”
　　唐云伸手轻轻的环住阿沙，轻柔的吻着他的唇。就像对待手中的流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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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云起了个大早去市集买了最早的蔬菜和最鲜的活鱼。提着东西回了家，一推开门，果然看见阿沙再睡。小懒虫，唐云无奈的笑了，拧好了毛巾，才喊阿沙起床。
　　“阿沙，阿沙，虫都叫了，该起了。”
　　“唔……嗯……”阿沙嘟囔了两声又睡了。
　　“阿沙，我给你买了食材。”
　　“嗯，”一听见说有食材，阿沙的睡意就去了大半，“嗯！”坐起身由着唐云伺候自己，洗漱，换衣，束发，等全部收拾好了，阿沙也醒了。
　　“阿云。”阿沙挂在唐云脖子上叫到。
　　“嗯？”
　　“阿云。”
　　“嗯。”
　　“阿云。”轻轻在唐云颈窝处蹭了一下。
　　“在，在，听着呢。”
　　“阿云” “阿云” “阿云” “阿云” “阿云”……阿沙一遍一遍喊着唐云的名字。
　　“嗯？”
　　“阿云，我好喜欢你。”说着，仰头看着唐云漆黑的眸子。
　　“嗯，我也喜欢你。”低头送上自己的唇。
　　“不够！”
　　“大清早的，想什么呢，快去做饭。”话虽这么说，但唐云仍是搂着阿沙亲了个结实才把人放开。
　　不一会儿阿沙就做好了饭菜。看着桌上的佳肴，唐云只想一辈子都这样。
　　“阿沙，下个月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回唐家堡拿嫁妆吗？”说着笑眯眯的夹了一筷子竹笋给唐云。
　　“要拿也是聘礼。是去西域。”
　　“……”阿沙停下手中的筷子，抬头怔怔的看着唐云。而此时，唐云却并没有看着他。
　　“嘿嘿，近段时间魔教很猖狂嘛，几日前丐帮下书约唐门一同前去攻打魔教。”
　　“……”
　　“其实我一小信使，也没什么要紧，但最近缺人手，我就被抓去当壮丁咯。”
　　“……”
　　“别担心，不出半年我便回来。你想要什么小玩意？听说西域盛产玉石。给你带点回来？或者波斯猫？还有那边特殊的食材，毒物什么的？我想那边——”
　　“唐云。看着我说。”
　　唐云被吓得一惊，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冷着一张脸，看不出心绪。“那边还有——还有——我…我…阿沙……”
　　阿沙看着眼前无措的男人，终是软下心来，抬手抚上男人的脸庞，“阿云，我只给你半年。”
　　“……”
　　“半年之后，你若不来——那……便算了吧。”
　　“……”唐云想了很久，才答到“好。”
　　‘阿云，你明知这一战非死即伤，为何还要接下丐帮的信？’
　　‘阿沙，半年后，我一定回来，即使我死在了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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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后。
　　“大人，唐门送来贺礼。”
　　“贺礼？本教什么时候有需要中原人祝贺的事了？”
　　“他们说是祝贺大人成为祭祀的贺礼。”
　　“……”
　　“大人？”
　　“谁送的？”
　　“唐家堡内务总管唐云亲自来的。”
　　一直看着女娲神像的男人猛的转身，身上银饰叮叮作响，乱了这一年的安静。

　　“不知唐总管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即使瀑布飞溅湿了衣脚，他也没有向后退一步的意思。
　　“送一份迟了半年的贺礼。看望旧人。”声音不似一年前的爽朗，甚至可以说是难以入耳，但这一句话又有多少分量？这两人之间又隔了多少山水？
　　默念完心诀，开口道，“这礼也送到了。总管就请回吧，或许还能在天黑之前回到唐门。”
　　“旧友不留在下吗？”
　　“……”往日元宵灯火的画面突然涌了出来。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攻打魔教时，唐云受了伤，醒来时，腿和嗓子都废了。也不知生在唐门是幸运还是不幸，有人帮他换上了新的腿的和嗓子，都是金属的，呵。等他能下地走路时，便已是三个月前了。唐门损失严重，他便接下了总管的位置。太多人离去，太多人需要安抚。……直到月初，唐门才开始运作，但再也无法和从前相比。——我今日来，于公，是希望贵教能帮衬着点，于私……是来还个愿。失约了，抱歉。阿云没能回来。”说罢，唐云便一瘸一拐的走了。
　　‘他的声音……是这个原因吗？还没有适应吗？’阿沙仍立在瀑布前。一动不动，似乎想着什么，又似乎只是在看着沼泽万年不变的风景。
　　入夜了，天边的一点亮光让阿沙回了神，转身向着来时的路，抬眼，便是满天灯火。
　　一重水，两重水。期年山盟应待谁？孤枕难成寐。今不悔，何日悔。东风方绿离人归，相思终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