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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不速之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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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天气变幻不定,早上还是大晴天,吃过午饭,小憩一会,云妨醒来时发现外面竟飘起了小雨。奶娘抱着一叠晒好的衣服从院子里急匆匆地进来,一边走一边埋怨着这雨来的是一点儿兆头没有。
这几日学校放假,云妨无事,这雨看来一时也停不了,她索性就泡了一壶淡茶,研了些墨,开始临些帖子。苏一眉虽说当年抛弃了这个女儿,但私下里总是托人和奶娘联系着,这些年来,花了不少钱,倒也把云妨养成了个大家闺秀的模样。也许是自己身世坎坷,总念着自己的女儿莫要走上同样的道路,
“笃笃笃”,窗玻璃忽然被敲响,云妨吓了一跳,走到墙边,缓缓探出头去。
“云妨,是我,快”,外边传来一个压抑着的沙哑男声。
云妨心下了然,是虎子,赶忙去开了窗。虎子是云妨奶娘的孙子,十五岁就来了上海,家中人因战祸死去大半,无依无靠,便来投奔奶奶,顺便找份职业。他长云妨三岁,也曾在她家寄住了一年半,后来混了帮派,鱼龙混杂,就搬了出去。他和云妨的关系是极好,虽说奶娘因为帮派的缘故,恨透了这个孙子,两人还是悄悄地保持着联系。
虎子从窗子蹦进来,背上还背着一个人,浑身是血。云妨吓得脸都白了,但虎子求救的眼神还是让她赶忙将他们带到床边。虎子放下那人,看了看伤口,向云妨讨了些干净的布料和水,手法熟练地清理了伤口,草草地包扎了一番。
“云妨,一时半会儿也跟你解释不清,我们刚刚遭到偷袭,弟兄们都受了伤,那帮兔崽子追着不放,刚好路过这边,没有办法,我只能来这暂时躲一躲。”虎子满脸都是汗,手上也被划了一刀,涓涓地冒着血。
云妨沉了眸,虎子现在所做的事,她大约也是知道的,现在不救他的话,恐怕出去就没命了。奶娘素来看不惯自己孙子所做的事,要让她知道,必然会大吵大闹,惊动旁人。而且看这两人都受了伤,还需要些消炎疗伤的药。
“我先去支开奶娘,你们在这房间休息,我一会儿便回来,自己小心。”
虎子点点头,埋头开始清理自己的伤口。
借着自己要吃福喜楼的点心,云妨将奶娘打发了出去。然后自己撑着伞,去对街药铺买药。第一次做这种事,难免紧张不安。一路上,但凡有人多看了云妨几眼,她就觉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抓药的时候,说了病情,那老板眼神复杂地盯了云妨几秒,再才转身去拿药。
回到家时,云妨背上都是冷汗,夹杂着雨水,黏在衣服上,湿嗒嗒的。一进门,便看见虎子靠在床边,望着床上的人。
“你朋友没事吧,怎么还没醒?”云妨放下手中的药,打开另外一个包裹。
“好像有些发烧”,虎子忽然站起来,眼神有些愧疚地说:“云妨,这次真的,谢谢你了”。
云妨一愣,这小子同她说话从来没有正经,这次这么严肃倒让她无所适从。“下次别惹这么些事儿给我就算谢我了!”她微微一笑,“喏,这是我给你们买的两件褂子,浑身是血的,到时候走,也太惹人眼了。都换了吧,尺寸是往大里买的,应该能穿上。”
虎子心头一热,又有些窘,只点了点头。
云妨到厨房去将药煎上,回到房间,虎子却不在了。之前写字的书桌上放着一张白纸,上面歪歪扭扭地画着几行大字:有急事,帮我照顾下伤者,我会尽快赶回!云妨将那纸捏做一团,扔到墙角,这小子,竟然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走了。床上人的死活,竟然要她去负责!
叹了口气,还是得硬着头皮抗下这责任。
奶娘回来后,云妨将下午的事删删减减地告诉了她。老人听到孙子又在闯祸,气的直拍桌子,但挨不住云妨的死缠烂打,最后还是起身去厨房给那伤患打理药食了。
夜里那人的烧渐渐退下去了,伤口敷了药,也不再流血。云妨折腾了半日,终于在奶娘的房间里睡下。
奶娘像小时候一样环着云妨,胖胖的手轻轻抚着她后脑勺。唯有这个时候,云妨才能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一些母爱的存在,温暖并且安宁。
“奶娘,你也别怪虎子,他其实也不容易”,云妨想起下午奶娘盛怒的样子,有些担忧地说道。
“唉,这孩子,从小就混惯了,他爹在的时候就希望他能好好地找份事儿做。到头来,还是这么不争气。”
云妨往奶娘怀里凑了凑,没有搭话。
“你也是,对虎子好,我知道,但是,下次这样的事先告诉我,一个姑娘家,怕被人说去了闲话,惹些是非就不好了。”
“恩,奶娘我知道,虎子哥对我好,我自然是要尽力帮他啊。”
奶娘笑笑,“睡吧”,说完便起身吹了灯。
夜还长,雨已停了,叶尖上的水滴啪啪地调到院中的积水中,激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云妨在梦中又回到了和虎子一起在郊外奔跑的少年时代,手中的风筝飞得老远老远,可忽然,就断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