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七章（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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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失神的时候，救援队伍已经到来了。
他们有条不紊地控制好场面，一队身穿橙色莹光黄间条的救火队冲进那个吞没了一切的黑沉火场，不消半刻，他们已经把她一度失去了的事物再度带回她的身边——连同那个他可以为之而拼上性命的存在。
迎上去的她发怔地看着失去了意识的那两人，灰烬弄脏了环那张俊美的脸蛋，也黯淡了那头璀璨的金发，那个一向重视自己仪表的爱美笨蛋怎么可能让自己弄致如斯田地？还有……
还有他怀里紧紧抱着的镜夜前辈。
注意到她的凝视，抬着他们出来的救火员向她解释道：「刚才找到他们已经是这样了，他撑到我们出现的时候才昏了过去，还紧紧地抱着另一个人，我们掰也掰不开，这小子力真满大，」看她不发一言，那热心的救火员还安慰她说：「放心吧，你的朋友们大概只是吸入太多浓烟而晕倒，有些烧伤，但不会有甚么生命危险的。」
连意识都没有了也还是要牢紧地护住怀中的人吗？
她觉得自己又想哭起来。
这是好事。她尝试这样对不愿死心的自己说，环能把镜夜前辈安然无恙地带回来，这可不是天大的好事么？而且，这样重视别人性命多于自己的环……不是自己一向最欣赏他的品质之一吗？
那么，为什么自己还是想哭？
闪砾着忽蓝忽红光芒的救护车姗姗来迟，车门蓬一声打开，里面几个救护员便鱼贯地带着设备走出，把厥过去的两人用担架抬起架回车里。最后一个上车的救护员回头向她伸出手：「你是他们的朋友吧，还不上来？」
没有时间再让她迟疑半秒，那人便一手把她拉上车，摇摇晃晃、浑浑噩噩地她便到达了镜夜前辈家的医院。早就候在那儿待命的医生们大皱眉头：「怎么少爷们……你们还不快分开他们？」领头的医生径自打算分开那两人，于是几双手也随之而加入了分离环和镜夜前辈的行动。
没用的。
她冷眼旁观，看着医生们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拿不开环如同铅铜铸成的手臂。好几个医生使劲地拉扯，咬着牙也掰不开环以臂弯构成的桎梏。明明环看上去并不强壮，但是不知道为甚么现在要拉开他的手臂却是格外地费力。似乎感觉到有人想强硬地从他怀里分离出镜夜前辈，环的脸上闪过了不安与恐惧，更挣扎着醒过来。
环……环他醒过来了！？
她激动地踏前了一步，但又随即苍白着脸止住了步履。
那个总让人无时无刻注目的青年勉力睁开了一眼，看起来迷迷糊糊，医生们忙不迭向他劝慰道没事了已经到了医院云云，显然不甚清醒的他一会儿才领悟到医生们话语的意思，放心地卸下手臂的力气，再度昏迷过去。
而她呢？
她只是彷如一抹没了身躯的游魂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自己最挂念的事物，他甚至没有发现算得上是曾经共过患难的她就站在旁边的不远处。
旁边的病院人员来来往往，有护士来到她身边替她处理好一些轻微的烧伤后，她便坐在那两个人的治疗房外等待。
终究，她不容许自己就这样离去，在未确定两人是否没有大碍之前。
……就算，她早已被伤得彻底，纵使，极需要时间好好想想，到底，他们是走错了哪一步才变成现在这个局面。
她没有等多久，须王董事长和镜夜前辈的大哥便已匆匆赶来。掩不了脸上急切的神情，他们透着那幅大玻璃窗扫视着插上了管子还未清醒过来的两人，眉间的皱褶紧绷得很。但很快，须王董事长和镜夜前辈的兄长就表面平复了心绪，有礼地向她道谢及问候，须王董事长更慈爱地拍拍她的头，让她和收到消息正赶着过来的父亲先行回家。
汗流浃背的父亲这个时候也到了。他带着卸下了半边的妆容，极其狼狈地冲过来把她抱在怀里，连声慰问她的安好。嗅着父亲俗不可耐的香水味，她强忍了许久的泪终于濡湿了父亲上班用的套装。埋首在父亲比起他不算宽广的怀抱里，她为着这久违的温暖而颤抖，她觉得自己好像又变回那个很久很久以前还会向父母撒娇的小女孩。其实，由始至终，是不是只有这个怀抱会永远为自己打开，而且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感觉到她的动作，她的父亲一僵，然后马上把她抱得更紧，抚着她的发丝叹息着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是啊。
如果她真的是没事的话。
在父亲圈着她的肩膊往回走之前，她曾经往那边回看过一眼。
须王董事长和凤家长兄正神情严肃地在一角谈着话，还飘来几句什么对手下手、股票、消息、控制和稳定等等，全然没有注意到她的离开。
她和他们，是生活于两个不同的世界。
自那天以后，她便再也没见过环。虽然听说他第二天醒了，但她没有去探望他，似是他也明白她的意思，没有拖着病体来看她，也让她暗暗地舒了一口气。
……也许，不是环理解了她的意思，而是他吧。毕竟，环从来都是缺了那根筋的人。
说不清楚这算是让她更沉重还是轻松，总而言之，她过了几天的清静日子。把最后几天假期耗完后，勉强收拾好乱成一团糟的思绪，她还是无可避免地回到了樱兰高等部参加了入学式。
但那时的她还未预见到天大的麻烦还在接踵而来。
没有联络任何人，她径自返回学校参加了高三的入学式，但当她在走廊里遇到熟悉的大小姐顾客们，她礼节性地微笑，但那些大小姐们的脸色却像是吞了苍蝇般不虞难看，匆匆离开，有些更心高气傲地不屑的冷哼一声，彷佛她是多么的令人厌恶。
这是甚么了？
那时的她还不明白，好生奇怪地看见连续遇到的几个女顾客们也是这般反应后，甚至连同班同学们也装作对她视而不见，她好不容易才逮住了班长大人，花了一番功夫才让这以往承了她恩慧的班长开口解释。
「你知道的，春绯，」被逼至墙角的班长满脸紧张，双手紧抓着校服外套的下摆，眼睛更不时左右扫视以免有别人突然冒出看到他们在一起：「自从你是女孩子的秘密揭穿了以后，很多女孩子接受不到这个事实，还有，有些还觉得你是欺骗了她们……」双眼暗示性地瞄了瞄她的裙子，班长鬼崇地继续小声说道：「所以现在她们都不知道怎样面对你了…由梦中情人变成了同样性别的美貌女子？嗯？更不用说你有了环前辈……如果你是男孩子她们反而就没差……」
「不过你放心吧，春绯你人这么好，她们也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这事儿，待过一阵子她们就不会这样子了。」
班长说完了以后马上就溜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在这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呆站。
四月是万物回春之时，娇嫩的粉樱已然盛开，从北方回来的白鸽飞过那巍峨的大钟楼，拂起发尾的风送来远处同学们的欢声笑语。
这和她刚到埗的时候没有任何分别。
这一刻她才发现，这里事实上没有一样东西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两年前只身前来这个如同异国的学院，然后逐渐建立起羁绊，交到了一群互相打闹的朋友，还有了一堆笑过、哭过的笨蛋回忆……
但其实她从没真正融入过这个世界里去。
能够和这儿的少爷小姐们打交道，没有刚开始进入男公关部后环和镜夜前辈他们的认可，是完全不可能这么轻松和容易的吧，若以她一介平民孤女的身份。
电视上也看得多了，贫富之间不可逾越的界限阶级，而且更不用说，贫家女孩和富家小姐、公子哥儿们可以有什么共同话题？她庶民的谈吐，初闻可能觉得新鲜，但日子久了心底里还是会瞧不起吧？倘若她真的和她们熟稔起来，那些于贵族而言「正常」的社交活动她又有哪些钱耗得起？
而且无论如何，自己性别的隐瞒……对那些对自己有过暇想的大小姐们，会是不可轻易饶恕的羞辱。如果人从一开始认识便撒谎，连性别这些最基本的资料也不直言，那还有甚么是真的？甚么是假的？尽管是最好脾气的人，面对没有任何值得同情的苦衷来由的谎言，也是无法笑着接受。何况，从某程度上看来她是利用着中性的长相优势来获得她们的指名和惠顾？
只是，公关部的各位的温柔，让被蛊惑的她开始认不清自己的定位。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踏足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她就应该乖乖地就读其它优秀公立的平民高中，而非选择处于另一个世界、日本社会顶端的樱兰私立学院。
然后，就不会遇见他。
也会碰不上这么多麻烦糟心事。
她靠着雕着细致花纹的洁白石墙，无法走出阳光拒绝照进的阴霾之地。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七章（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