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厮守》栖兰山雨

37、1

　　江佩君站在公交车站旁等人，旁边坐着一对情侣，大致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旁若无人的搂抱着，颇有几分依依不舍的意味。
　　她很快收回眼神，心想现在的孩子思想实在开放，想当年……
　　才想到这里疾忙收住，怎么就又想到从前去了呢？她内心暗自盘算，跟夏长生分开都有三年了吧，又觉得像是昨天的事。
　　江佩君挑挑眉，试着让自己轻松一些，尤还记得前几天赵家乐发了张他儿子的相片过来，长得粉雕玉琢，连她自己看着都欢喜不已，可就是长得不大像夏长生，眉目间像童依一多些。
　　都说儿子像妈，女儿像爸果不其然，自己从小说被说成跟爸爸一个饼印出来的。江佩君笑了笑，低头看自己的鞋，前几天才刚在专柜买到的，打了五折，正好是断码，她拣了个大便宜，鞋面缀着蝴蝶结，展翅欲飞的样子，回去被赵守诚一阵取笑，说是快年近三十了，穿着打扮犹还稚气如少女。

　　江佩君听他这样子讲，便真以为自己已呈老态了，急急走到镜前照了照自己的模样，眼角边的细纹可见，但整体的皮肤还是弹性柔腻，这倒是她一直引以为豪的，赵守诚见她当了真，从后搂住她笑道：“漂亮着呢，前几天隔壁的阿婆还问我你是不是才十八呢？”
　　她才不相信哩，撇嘴想作生气状，赵守诚手伸到她的腰边，她怕痒，当即笑出声，只好按住他的手：“好了，好了。”声音又柔又软，赵守诚听在耳边格外心动。
　　她渐渐消了声，镜子里映照出两人耳鬓厮磨的场景。
　　有时候自己想想也觉得满足，从相识到结婚，两人一同渡过了三年的时光，他予她的柔情与日俱增，她的心底不是不知足，只是在某一些时刻，又或者在某个夜深人静的夜里，她的心底总要浮现出夏长生的影子，并因此牵扯出一阵一阵的往事，像风沙一样，迷失了双眼。

　　她专心致志的回想往事，以致于连赵守诚的车停到旁边她仍不知觉。
　　“丫头，又想什么呢？”赵守诚大了她好几岁，从一开始认识就称她丫头。
　　江佩君回过神，哎呀一声：“我走神了哎。”清丽的脸上满满是歉意，赵守诚伸手揉她的头，语气极宠：“上车吧。”上了车也不去问她为什么走神，大致心里能猜出几分，江佩君说道：“过两天赵家乐大婚哦，你到时候会不会忙，咱一起去。”
　　赵守诚故意拧拧眉：“有点忙。”江佩君的脸上掩不住的失望，低声道：“那……哎，也行吧，你就是忙忙忙。”
　　看她的脸上呈现出少许的埋怨，赵守诚心里微暖，笑道：“我也就是说忙，又没答应不去。”江佩君喜怒哀乐来回极快，瞬时就笑起来：“那就是要去咯？”眸光熠熠，赵守诚叹叹气：“不然呢？敢不去的话，晚上还不得跪搓衣板。”
　　江佩君低低笑起来，“现在哪里还有谁用搓衣板，我也不是那种人。”她总喜欢为自己辨解几分，认为自己不是悍妇。
　　江佩君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能让她生气的事情少之又少，她性子向来温吞，一顿饭能吃上一个钟，赵守诚跟她差不多，生性温和，别人常说夫妻要性格互补，但这两人都是好脾气的人，三年下来，相敬如宾，倒也其乐融融。

　　车子驶入地下停车库，江佩君下了车才记起来：“我给周周买了好几件衣服忘记拿了。”她暗恼自己的坏记性，赵守诚不以为然：“周周的衣服多了去了，下次拿过来就行了。”江佩君还是懊恼：“可是都答应了周周今天要带给他的。”她笑望他，有讨好的意味：“要不，我们回去一趟？”她就是在这个地方比较容易纠结，赵守诚抚额：“丫头，饭都煮好了，就等咱了，你再去一趟的话，周周都要跟着你饿肚子。”
　　江佩君这才作罢。
　　周周是赵守诚的侄子，刚好满四周岁，赵守诚的爸妈几年前就已去世，留下赵守诚跟他的姐姐赵守清，两姐弟的感情向来深厚，赵守清是职场女强人，跟江佩君话不投机半句多，反倒是赵守清的老公林逸民要跟江佩君投缘些。
　　刚进屋就听到周周嚎啕大哭的样子，江佩君还不清楚状况，只问道林逸民：“姐夫，周周怎么了？”
　　林逸民揉额头：“不听话挨揍了。”正说完，赵守清着一身休闲的居家服出现，见到他们说道：“你们来了，饭菜都好了一会儿了，入座吧。”她声音不紧不慢，颇有几分威严。

　　赵守诚从保姆的手里抱过周周，周周一张小脸扭着一团，赵守诚低声对江佩君说道：“你哭起来跟周周差不多。”江佩君懒得理他，自顾自地去逗周周，赵守清坐定，问江佩君：“佩君，最近很忙吗？”江佩君抬头笑道：“还好，不会太忙。”
　　“那怎么看着比之前要瘦？！”赵守清质问式的语气让江佩君有小小的不适，她只好摸摸自己的脸，笑道：“这样吗？前几天秤重好像也没有瘦多少……”赵守诚接着她的话：“她前阵子不是发烧感冒了嘛，佩君就这样子，有点什么病的话就瘦得快，这几天她都在努力的回补了，又不是养猪，肉哪里会长得那么快。”
　　赵守清便不再多说什么，周周被江佩君一抱进怀里也就不哭了，反而很安静，他用他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望着江佩君，叫：“舅妈，你不是说给周周买了礼物吗？”这下好了吧，小孩子总会记得你给他的承诺，江佩君解释道：“舅妈买了，放在家里忘记拿了，下次带过来给你好不好？”
　　林周周撇撇嘴，表示很不满意，只咿咿呀呀的说道：“舅妈骗人。”江佩君只好望向赵守诚，大有几分埋怨的意思，赵守诚捏捏周周的鼻子，“林立周，你可是男子汉大丈夫，要大气一点懂吗？”
　　周周尚还不懂什么是男子汉，问道：“什么是男子汉？”
　　“男子汉就是像舅舅这样子！”赵守诚解释道，眼里噙着笑意，江佩君正好看见，瞬间被他眸中的柔情桎住。
　　也许当时就是因为他的眼神足够的专注和温柔，所以她才愿意放下夏长生跟他在一起吧。

　　饭桌上有了周周倒是活跃许多，赵守清向来不喜在饭桌上讲话，江佩君记得第一次跟她吃饭的时候就显得拘束难捱，答应赵守诚求婚的时候内心还有过犹豫，认为那样的大姐并不好相处，好在婚后的联络并不十分频繁，也只是半月或一个月聚一次餐而已，江佩君轻松不少。
　　饭后甜点是西米露，江佩君嗜甜食，一口气喝足两碗，赵守清期间只抬了抬眼皮：“看来你很喜欢这甜汤，回头让余姐给你做点带回去。”
　　“恩，谢谢姐。”江佩君知道凡事都不能拒绝赵守清，唯有乖乖的应承下来，回头对余姐说道：“麻烦余姐了。”她的客套疏离让赵守清皱了皱眉头，但江佩君并没有发现。
　　赵家两姐弟谈事情的时候，江佩君通常很识相的避开，因为他们之间的生意经她根本就插不上嘴，倒不如跟周周玩简单快乐一些。
　　赵守清饭后有泡茶的习惯，她最喜欢龙井，江佩君喝普洱，喝不来绿茶，一喝就胃痛，赵守诚随她的习惯，渐渐也改喝红茶，两人坐在那里，四周盈着茶香味，大厅里周周的身影来来回回的奔跑着，江佩君跟在他后面脸上丝毫没有不耐的情绪，赵守清啜了口茶，问他：“都三年过去了，她也应该收心了吧。”
　　赵守诚执茶杯的手顿了顿，仿佛是被迫提醒记起一些事，但他仍然从容淡定，用漫不经心的态度回应赵守清：“有我在，她的心不会跑太远。”
　　“你倒是自信。”赵守清冷哼，“我看她怎么跟三年前一起变化都没有？还跟个孩子似的？”
　　“她这样正是我想要的。”赵守诚神态悠悠然：“我倒情愿她这一辈子都可以这样。”
　　赵守清看着自家弟弟眉宇间的自信，不由地冷笑：“你小心自信反自负。”赵守诚微微笑，“我当然知道，谢谢姐姐关心。”赵守清其实根本就拿赵守诚没办法，当时是他一意孤行要娶江佩君，她明明内心不中意却又不能拦着，她太清楚赵守诚的性子，凡是他看中的东西，他势必要到手的。他温和的外表下有着令人难以捉摸的心机，赵守清想到父母刚过世的时候，家里的企业遭到前所未有的重创，几十年的根基摇摇欲坠，而他却有办法在一周的时间内稳固住企业内的股东，接下来大刀阔斧作全新的改革，造就了现在的“信达”，而在近三年来，又或许是娶了江佩君，他渐渐地不再把全部心思放在工作上，反而时不时抽出时间带着江佩君游山玩水，把所有的事情全部推到她和林逸民的身上，赵守清却不得不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