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蝶香》千笔

3、三

　　你的家乡在哪？
　　我没有家乡。
　　你为什么来打仗？
　　不为什么。
　　你现在害怕吗？
　　我不害怕。
　　死也不害怕？
　　少年木然地看了看身旁的人。我不会死。我，还不能死。

　　　　　三

　　厢王有着一个和他名字不配的清秀名字。他叫浅柳。
　　浅柳只是皇帝第七个儿子。他的出生不像大王子一样令人感到兴奋，也不像六王子那么风光。
　　浅柳的母亲是一个刚刚失去宠爱的妃子，在还怀着浅柳的时候，她就感尽了人间冷暖。
　　孩子是在寒冷的冬季出生的，那时，窗外的柳枝还没发芽，一串串的铺满雪花。
　　是银枝。她记得那个男人这样说过。
　　皇帝连一个名字也不愿意赐给这个孩子。孤独的母亲，于是，给他一个平淡的名字。
　　就叫浅柳吧，我希望这孩子能平平安安地长大。

　　浅柳长得就如他的名字一样，身材修长，面容清秀，一身白袍把他衬成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他仿佛就是宁静本身，命运注定他只能是多愁善感的文人，上天连一丝属于王者的霸气都没有赋予这个孩子。
　　所有人都以为，他将这样安静地过一生。

　　然后。
　　一日，一个叫广得的人归顺厢王。
　　广得，边疆叛乱的主要领导者，也是那里最繁荣的城市的统治者。
　　再过一日，一个自称晨熙的男子归顺厢王。
　　晨熙，南部小国的王子，却掌握着整个南部的生死。
　　再之后，周边的地区陆续宣布归顺这个叫厢王的人。
　　朝廷一片混乱，因为没有人知道，这些人口中的厢王是何许人也。王子们此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管他是谁，先阻止他的势力蔓延。
　　可是厢王的势力太可怕了，就像潜伏的坏水，一丝一毫从皇都周围渗透进来，渐渐蔓延都整个地下。
　　怎么可能阻止？！
　　群臣惶惶不可终日，皇子们也忐忑不安。
　　到底是谁？就这么肆无忌惮地闯入权力的中心。皇帝如坐针毯，背后仿佛被一把锋利的刀子顶住，随时可能丧命。
　　然后，就在这恐慌的日子结束的那一天，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在那间富丽堂皇的大殿里，微微欠身，说：“父王，您的继承人来向您请安了。”
　　少年轻轻低下了头，可是腰杆却挺得异常的直，修长的身躯，一身白衣，使他与这里极般不相配。
　　有人哑然失笑。说什么呢？！这个不自量力的老七居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大殿上一阵窃笑，可是一瞬间，又变得异常安静。
　　少年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跪着两个人。他们低着头，神色严肃而谦恭。
　　所有人都认得，那两个男人，一个叫广得，一个叫晨熙。

　　谁都不敢相信，浅柳就是厢王。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这一年，浅柳不过十五岁。

　　柳儿。
　　我在，母后。
　　惠妃伸出手摸摸浅柳的脸，高高的鼻梁，有点宽的额头，脸也是瘦瘦的，我的孩子，长大后也能成为像那个男人般了不起的人吧。
　　我的柳儿，将来一定是了不起的人。
　　是的，母后，一定。浅柳笑了笑，用手抓住惠妃冰冷的手。
　　可惜，母后已经不能看见那一天了。
　　惠妃的眼睛，因为悲伤过度，已经不能看清任何东西了，她眼中的世界，只是一摊色彩斑斓的浑浊。
　　怎么会呢？母后一定能健康长寿的。少年握着女人瘦骨嶙峋的手，紧紧地贴在面上。我叫御医再给您开点补品吧。
　　不用了。惠妃低下头，嘲弄地笑着说，现在这样的境况，谁会理我的身体呢？
　　他们会听的。您听我的话就好了。少年站了起来，带着不可抗拒的笑容，平静地说，他们，怎么敢违抗我。

　　太平盛世。皇都一片繁荣。
　　国家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自从厢王执政以来，国家力量就以不可估计的速度不断增长。无论是经济，文化，或者军事方面，水平都远远超出历史记载。
　　这就是浅柳的力量。他令所有人惊震，甚至惶恐。
　　昔日四散分离的党派，一下子团结起来，变成了厢王的内阁。省下的少数残余势力，像是太子和四皇子的拥戴者，也在后来的一次政治斗争中被完全将歼灭。
　　老皇帝自知已无用武之地，一直躲在行宫享受天伦之乐。其他几个皇子，也大多称病从朝廷政务中抽身，搬迁到外地的府邸。
　　一次政变，朝廷像是经历了一次大换血。所有的陈旧腐败被彻底清洗干净，剩下的，是一个叫浅柳的少年的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