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全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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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时候，总喜欢叫喊，我老了我老了。后来真的老了，又开始捧着脸蛋装嫩，人家还年轻啦。
就有个人敲着脑袋说，你就不能正常些吗。
一、
A
一个雪后冬夜，洛晓晓抱着毛毛熊蜷缩在床角，对着夜空中的繁星乞求：请赐予我幸福。请赐予我快乐。请赐予我另外三千六百五十个愿望。
就这样，洛晓晓为自己求来十年愿望。每天一个，不算贪婪吧？
哦，糟糕，忘了计算闰年，惨。洛晓晓懊恼的抓抓头发，一口咬住熊耳朵。
对面窗口闪烁着两点诡异的红光。
那个坏孩子又在偷窥，真讨厌。洛晓晓皱紧眉头回瞪过去，唰地一下拉上窗帘。窗帘是粉红色的，印满了五个瓣的紫荆花，厚厚的，挡住了外面的星光月光雪光以及望远镜的红光。
洛晓晓躺在床上，毛毛熊睡在一侧。天花板上有垂下的千纸鹤，静静的无风自转。纸鹤翅膀下的小小铃铛发出细碎轻微的笑声。回想收到的礼物，洛晓晓对着天花板甜甜的笑起来。
今天，是洛晓晓十二岁的生日。
下雪了，于是爸爸给晓晓堆了个大雪人。红鼻子，黑眼睛，大肚子上写着祝晓晓生日快乐。
在外地的表哥托花店送来一大束鲜花，和一个大大的蛋糕。鲜花是带花泥的，可以保存好久，有红艳艳的康乃馨，有金灿灿的小葵花，还有怪模怪样的非洲菊，恩，当然，表哥嘱咐花店的人多插了几枝满天星。蛋糕是双层的，有很多黄桃和厚厚的奶油，放在冰箱里可以吃很多天。
妈妈做了洛晓晓最爱吃的可乐鸡翅和拔丝红薯。长寿面长长的还不许咬断，一根就装了半碗。
还有爷爷奶奶叔叔婶婶舅舅舅妈……
下过雪后的夜晚，居然还亮出了这么多星子。
总之，今天很开心。
可惜，许愿仪式被对面那个坏孩子搅和了心情。洛晓晓闭上眼睛努力将那对红色的小亮点赶出脑袋。
坏孩子叫凌昭昭。
没有人知道凌昭昭有多么多么的坏，每个人都把他当做好孩子，连老师都时常夸他是好学生，号召大家多向他学习。
最讨厌的是，妈妈还总拿他和洛晓晓比，什么人家昭昭比你成绩好啊人家昭昭比你有礼貌啊人家昭昭比你勤快比你懂事啊……
洛晓晓捂着耳朵对妈妈喊，那你去当他的妈妈呀我叫洛晓晓不叫凌昭昭我才不要像他一样。
那个坏蛋凌昭昭，就会做样子欺骗别人。谁也不知道他经常晚上很晚都不睡觉偷着打电动游戏。
怎么样，许他用望远镜偷窥晓晓，就不许晓晓用望远镜进行反侦察呀？
对了，他还总是在课堂上偷看漫画，偷吃泡泡糖，趁老师不注意就吐出个大泡泡。
最恶劣的就是，他总是欺负洛晓晓。如果哪天没有对洛晓晓冷嘲热讽，就肯定是他感冒嗓子哑说不出话来。
可是可是，老天多么不公平，从小学到初中，这样恶劣的坏孩子居然稳稳把住班里第一的位置，也从没出过年级前十名。甚至幼儿园里，他也是得小红花最多的那个。
洛晓晓呕得咬牙切齿。但是洛晓晓才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多大的愤慨，即使他说再难听的话，洛晓晓也只是微笑着听着点头从不回嘴。
全世界都知道洛晓晓是凌昭昭的眼中钉。
全世界都知道凌昭昭不喜欢洛晓晓。
可惜，全世界都不知道凌昭昭是洛晓晓的肉中刺，洛晓晓讨厌凌昭昭一万年不变。
洛晓晓是永远的探花，却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官衔的“好学生”。洛晓晓可是个沉默木讷刻苦努力踏实的边缘人物，即使成绩一直优良，老师和同学依然认为洛晓晓完全是靠运气。洛晓晓不否认，不过每次考试都有这么好的运气，那真是——运气太好了。有那么一两个同是“内向文静”的同伴，安静的说说笑笑，小日子过的蛮不错。单纯的，快乐的，小生活。
才不要理什么凌昭昭呐。这个妄图破坏自己形象的坏孩子。嘁。
B
对面的房间暗了下来，凌昭昭才放下望远镜。
写字台右侧上锁的大抽屉里，又多了一件没送出去的礼物。
今天是洛晓晓的生日。洛晓晓十二岁了，依然不理自己。这让凌昭昭同学很郁闷。
二、
A
又一个冬夜，飘着些细细的雪丝。
毛毛熊已经很旧了，三角形充做鼻子用的黑色纽扣也不知掉到哪里去了。可洛晓晓依然每天搂着它睡觉，不肯丢掉。
请庇佑我的家人平安，请保佑我考上大学，请保护我的快乐。
洛晓晓已经不再需要那么多的愿望，不需要每天对着星月乞求巧克力或多一点的电视时间。
洛晓晓十五岁，已经是个大女孩了。才不会像以前那样幼稚。
窗户开着，寒风卷着冷雪吹进来，冻凉了洛晓晓的脸蛋。可洛晓晓坚持不关窗户，与对面那个人影对视。
这个坏孩子已经不再用望远镜，或许他终于发现，两栋楼不足二十米的间距没有望远镜也能看的清楚。
凌昭昭。洛晓晓用唇语说出三个字：去死吧。
自己房间的灯开着，相信他能看到。
他所在的房间没有开灯，洛晓晓看不到他的表情。于是洛晓晓觉得很爽。然后洛晓晓嫣然一笑，缓缓关上窗户。
这个动作很帅，很有艺术感。想想一张微笑的面庞，渐渐消失在玻璃窗后，多么的，刺激。
洛晓晓藏在窗帘后，咬着熊耳朵偷笑。
这个坏孩子，长高了，变帅了，可依然是那副臭样子。千年不变的虚伪面孔永远保持微笑，出了名的好脾气老好人。
嘁。
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受他愚弄被他欺骗？
为什么他总不肯放过自己？
上了高中，居然还是和他同班。洛晓晓想，自己许愿时忘了对老天说不要再见到凌昭昭这个坏孩子。
这个世界是黑暗的，这个世界是不真实的，这个世界是属于凌昭昭的不是属于洛晓晓的。
这个世界上的人类依旧是偏向他那一方的。
升入高中，洛晓晓换了张面孔重新做人。所以，现在洛晓晓是活泼可爱的，热情奔放的，大大咧咧的。
换了画皮的洛晓晓很嚣张，教室里整日飘荡着洛晓晓的吼声，是洛晓晓在拼命游说大家参加学校各项活动。
可凌昭昭却是洛晓晓的头号敌对者。凌昭昭号称“两个凡是，两个必然”。——凡是洛晓晓支持的必然是凌昭昭反对的，凡是洛晓晓喜欢的必然是凌昭昭反感的。
两个人斗得班里鸡犬不宁，号称X班男女战争。
可洛晓晓是女生，天生劣势啊。
原因是这样的：女生呢，部分人被凌昭昭同学的清秀面容吸引，部分被凌昭昭同学的温和态度诱惑，除去两面派和墙头草，就只剩下洛晓晓的铁杆好友了；而男生呢，自然是为了全体男生的面子和荣誉，支持凌昭昭到死的。当然不排除有个别里通外国份子做内奸。否则，洛晓晓哪能支持到现在，早就败北抱着小花园门口那棵大垂柳哭去了。
可今天不同啊，今天是洛晓晓的生日啊，他怎么可以这样，不知道寿星最大的道理吗？
中午，几个少年少女拥簇着洛晓晓走出校门找个馆子庆生。几个人刚举起啤酒杯，就被追踪而来的凌昭昭抓个正着。
未成年人不许饮酒，你不知道吗？
我平日在家都会陪老爸喝两杯，我爸说的，小酒怡情。
可你喝酒就不对，还聚众醉酒，你……
这位大哥，我们喝的是啤酒好吧，怎么会醉？
你……反正学校规定学生不许喝酒吸烟。
那你告我爸妈去呀，小间谍。
哼，我知道你爸妈纵容你，可老师呢？
呵，看来你岁数长了个子长了连小心眼也跟着长了，随便你啊，你去告吧，我不在乎。
洛晓晓你是不怕，可他们怕不怕？不是所有人像你一样二皮脸。
靠，你说什么……
哎呀晓晓不要激动要冷静……
洛晓晓你敢打人你就死定了……
……
最后，酒没喝，菜没吃，不欢而散，只填了一肚子气。
怎么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神啊，你为什么还不劈死他？
洛晓晓异常悲愤，坚定不移的认定他是个变态，神经病，心理畸形。
晚上在家刚吹灭蜡烛准备切蛋糕，他的电话又打来，哼哈一阵子居然什么都没说就挂掉。洛晓晓将满腔怒火撒在蛋糕上，举着大刀一阵乱切，吓坏了爸妈。
不意外的在窗前见到他。
这么多年，这个烂嗜好一点都没变，一点都没有社会道德和廉耻心，执着做个光明正大的偷窥者。害得洛晓晓常年拉紧窗帘。
去死吧去死吧。洛晓晓其实很想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喊，可是不能。
爱的反义词不是恨，而是遗忘和漠视。
中午已经在他面前动了气，晚上不能再让他得逞。这么多年，他不就以激怒自己为乐吗？哼。
再多的怒气也都吞进肚子里，微笑，冷笑，挑衅而嘲讽的笑。洛晓晓对着镜子练习多次修成的正果。
凌昭昭，是永远的坏孩子。
B
为什么又会惹她生气？为什么总学不会与她和平共处？为什么口不对心？为什么一向聪明的自己面对她就笨地像个白痴？
凌昭昭把脑袋蒙进被子里。
写字台右侧的大抽屉里已经彻底塞满了各式包装盒。
三、
女大十八变，姑娘我变变变变变。
洛晓晓进了大学，脱胎换骨，甩掉了嚣张模样，扮做小淑女。两条麻花辫，长裙短裙棉布裙牛仔裙，将个大一樱桃妹妹演绎的淋漓尽致。享受美丽冻人秋日时光的同时，也赢来一些巧克力玫瑰花电影票之类的回执。
洛晓晓再次转型成功，自我骄傲。
这个冬日没有丝毫雪的踪迹，这些年雪是越来越少，越下越小了。天气却冷得跺脚。
不过没关系，气氛很热烈。
收了很多份礼物，拒绝了许多居心不良人士的浪漫生日宴邀请，带着几个最亲近的人招摇过市，KTV里混迹三个小时，又杀往火锅店。涮着羊肉，喝着扎啤，畅想人生，何其快哉。
所谓“最亲近”的人，就是洛晓晓可以绽露真性情的人，宿舍几个姐妹，和几个兄弟。能在大学里结识这样几个人生知己，洛晓晓觉得很值。
就在洛晓晓喝的忘形之际，那个阴魂不散的冤家又出现了。
凌昭昭的突然出现，使得几个七扭八歪的人全部惊愣。洛晓晓正被一兄弟抓着肩膀灌酒，余光扫到凌昭昭，当场将口中的酒喷出老远。垂死爆咳的洛晓晓被凌昭昭强行拖出火锅店，拖到冰冷的冬夜寒风中。
出来的太急，洛晓晓只穿着件不太厚的毛衣。风直接从网眼吹进去，吹一身鸡皮疙瘩。
洛晓晓抱着胳膊抖着脚，斜眼瞟着凌昭昭：“我十八岁，成年了，所以可以喝酒，可以聚众醉酒，还可以夜不归宿。”
凌昭昭却全然没了刚才雄赳赳的气势，颓废的靠着路边的小树，垂头不语。
洛晓晓加大斗脚的幅度：“凌昭昭同学，您就不能让我过个完美的生日吗？”
凌昭昭这个坏孩子，竟然硬是跟到了大学。洛晓晓得知两人又是同校的时候，扑到窗前仰天长啸。啸声之凄厉，闻者无不撒腿狂奔。
不过洛晓晓只当他是路人甲，即使上公开课出现在同一间教室里，洛晓晓也从不理睬。
凌昭昭真是超级有耐心，竟然将他那套骗人的把戏玩到大学里。大学里真正帅的男生不多，正常的帅男生更少，背景清白行为正常的帅男生更是少之又少。因此整日微笑待人的凌昭昭成为热门成为焦点是理所应当的事。
洛晓晓顶多算个惹眼点的小蝴蝶，而凌昭昭至少已晋升为院草，两人根本不是同一级别。洛晓晓绝望，自己是永远无法超过这个虚伪的坏孩子了。
凌昭昭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夹在食指和中指间，然后很认真的问：“抽烟吗？”
洛晓晓吓地倒退一步，又跳过来，仰头研究这张颓废的脸：“难道你不是凌昭昭？”
“抽烟就不可以做凌昭昭了？你不一直都认为凌昭昭是坏孩子吗？”凌昭昭苦笑，拿出打火机准备点上。
洛晓晓一把夺过他手上的烟，塞进路边的垃圾桶：“你有什么后招一并使出来，整完了我还要回去喝酒。今天是我成年大典，你不要妄想破坏。”
凌昭昭看着空空的指缝，缓缓握成拳。
早就准备好礼物准备帮她庆生的，可她邀请的好友名单里自己这个陪伴她十几个年头的青梅竹马却永无留名之日。他们在笑，她们在闹，她总是有她的小圈子，并将自己远远隔绝。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她心里，自己永远是个虚伪的坏孩子。
为什么每次下定决心好好相处却总是搞砸。
等待了这么多年，努力了这么多年，她却只是冷冷一笑，然后将所有的温暖给了旁人。
那些追逐她的无知青年，几个知晓她任性妄为的本质，几个知晓她画皮变身的高超技能。除了看她长大的自己，谁会了解她至深。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自己是离她最远的那个。
十八岁，女孩的十八岁，依然没有自己的存在，依然拒绝自己的出现。
凌昭昭拳握得更紧，而后无力放开。
洛晓晓冷得全身哆嗦，不耐烦起来：“我说这位同学，如果你确实没什么事的话，可以放我回去了吗？我朋友还在等我。”
朋友。凌昭昭笑得苦涩至极。自己却连朋友都不算。难道真是穷途末路了？算了，本来也只是想送个礼物而已，不要再在她生日时惹她生气。
凌昭昭扯过洛晓晓的胳膊，不顾她的挣扎，给她套上一只镯子。石头记的，紫水晶镯，价格不菲，用掉了小金库里一大笔银子。她一定会喜欢，她应该会喜欢，她不许不喜欢。凌昭昭咬着牙看一眼不明所以的洛晓晓，转身离开。即使她要摘下来扔掉，也请在他离开之后。
洛晓晓愣愣地看着手腕上的镯子。镯子戴上时温热，他一定在手心里握了很久。
“喂——”洛晓晓叫。
凌昭昭的脚步略略停顿一下，又继续前行，更加仓皇。不要拒绝，不要现在就拒绝，不要拒绝一份简单的礼物。这次一定要成功送出礼物，在她满十八岁之前。
“凌昭昭，你站住。”洛晓晓的声音更清晰，带着微微的喘息，似已近在身后。
凌昭昭停下脚步，绝望的闭上眼睛，等待她说出比寒风还冰冷的话语。是不是我的十八岁，注定要为爱情流泪？
“这个，可是石头记的？”洛晓晓看着这个英挺的背影，迟疑着问。看到他微微点头，再次迟疑的问。“呃，怎么会想到买这个？”
凌昭昭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我以为你会喜欢。”
“呃，我确实很喜欢，谢谢。”洛晓晓的声音却有更多的不确定。
凌昭昭终于回转身，抓过洛晓晓的手腕，凝视这道流光浅紫片刻，狠心就要摘下。
“嘿，你干吗？刚送出来就后悔？”洛晓晓强行扯回自己的手，有没有搞错，没礼貌也要有个限度。难道这次又是专门来整自己的？
“你，你又不喜欢……”凌昭昭口气晦涩。眼睛转向街边的霓虹灯招牌。
洛晓晓跺着脚尖叫：“我说我喜欢啊，你耳朵有问题吗？难道你想冻我个半死再气死我？”嘴唇已经开始打架，抖抖地说不清楚话。实在是受不了了。洛晓晓拽着凌昭昭向火锅店跑去。
进入温暖光明的店里，洛晓晓才放开凌昭昭，冲回座位裹上羽绒服放松的颤抖起来。
桌旁的几个狐朋狗友早忘了主角寿星，又玩成一团，现下见两人又冲回来，再次愣住。
“看什么看，这是我发小儿，从小一块长大的，凌昭昭。这孩子傻，以后大家帮忙罩着点。”洛晓晓揪过凌昭昭给大家介绍，义指云天。
宿舍姐妹眼尖，指着洛晓晓腕上的镯子，问：“这个这个？”
“恩哪恩哪。”洛晓晓笑成一朵花。
石头记的紫水晶镯，是洛晓晓的证婚信物。洛晓晓曾放出狂言，只要有人送她这个镯子，当然是在没人提示的前提下，她洛晓晓就以身相许。无论此人富贵还是贫瘠，英俊还是丑陋，傻子还是白痴。
居然是这个坏孩子送出来的，洛晓晓的运气果真是好。虽然这孩子有点坏有点假，可总归是不错的。洛晓晓可是一诺千金，洛晓晓才不会食言而肥。
所以，亲爱的凌昭昭，恭喜你，入围了。
凌昭昭被几个女生仔细观察着，并不是很了解她们那些古怪的暗语。只是，刚才被她拉过的手还残存着她的冰凉……或许，我的十八岁，不需要为爱情流泪。
“大家好，我是凌昭昭，洛晓晓同学十八年的青梅竹马。”凌昭昭露出招牌微笑，不出意料的引起几声抽气。
“晓晓，你运气真是太好了！”
“嘿嘿，那是，那是。”
几个女生又说起暗语。
那几个半醉的男生早已拉过凌昭昭叫嚷着“感情深一口闷”，显然已接受他进群。
凌昭昭吞下一杯酒，想起那个满满的抽屉，或许它们有机会重见天日了。
作者有话说第1章 全文
